第8章

灵隐村，十字大街南，莫天航和狄无名带着孩子们走了过来，莫云和狄焱跟在莫天航和狄无名身后，两队父子都没有交流，就那么静静的走着。狄无名本身就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莫天航则是在想着枫锦。

        那少年本应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级，却展现出超出其年龄的冷峻和果敢，那冰冷的眼神，是遭受了何等的磨难，才能修炼出来。白色，那一抹白色，依旧让莫天航心有余悸。

        云海和媚娘从十字大街东走了过来，媚娘还是那副软绵绵的狐媚样，轻声的和云海说着什么；云海则是面如寒冰，眉梢见有着些许的不悦。

        二女走到这两对父子身边，媚娘轻声的说道：“中午都没吃饭，现在吃中午饭又太晚了，晚饭又太早了，不如去我家吃点点心，喝点水。在我家吃晚饭吧。”狄无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莫天航夫妻对视一眼，也点了一下头。

        两家人穿过铁匠铺工坊，来到后院。小院并不大，一进两开三间屋子，坐北朝南，屋子是由血梨木建成，外墙呈现漂亮的红色，配上换色的琉璃瓦，典雅又高贵。靠着墙边搭起了一个十多平见方的凉棚，凉棚里摆着一张长方形地桌，几个竹子做成的小椅子，整齐的摆在地桌旁边。

        莫天航和狄无名并排坐在上座，媚娘从屋中端出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支黄铜茶壶，几个茶盏，身后云海同样端着一个托盘，端来了几碟子点心。二女将托盘内的东西摆在地桌上，托盘放到一边，在方桌两侧坐下；莫云和狄焱并排坐在凉棚前的台阶上，低头不语。

        “你恢复了多少？”狄无名拿起茶壶给莫天航倒了一盏茶，看向莫天航，问道。

        “体力恢复了八九成，精神力恐怕需要三到五天才可以完全恢复。”莫天航答道。

        狄无名难得漏出一丝笑容，说道：“二十四个，你应该要突破了吧？”

        “已经摸到门槛了，应该就在三到五个月内吧。”莫天航点了点头，说道，声音中难掩激动。

        狄无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端起茶盏，就那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狄无名从来没与人交恶过，村里的人也都认为他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铁匠，只有莫天航不那么认为，整个灵隐村，只有眼前的狄无名让他看不懂。

        十年前，狄无名带着妻子来到了灵隐村定居，村里的老铁匠被儿子接到了成里生活，正好缺这么一位。所以村里人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一家子。狄无名打造的农具质量上乘，用个三五年都不坏，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只是不太爱与人交流；媚娘操持家务，把家里和店里都收拾的井井有条，与邻里也非常和善，那家有个缝缝补补的，也都愿意请媚娘帮忙。两年前，媚娘生下了狄焱，就更少外出了，或是在家中收拾，偶尔也到店铺里帮忙打理。

        莫天航从来没打听过狄无名的来历，他理解是人都会有一些不愿为外人知的秘密。打听别人的秘密，既不道德，又不是大丈夫所应该做的。只是偶尔有些工具或兵器需要修补，就过来找狄无名帮忙。

        喝了一会儿茶，吃了些点心，狄无名突然像想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莫天航，说道：“你的戟呢？”

        莫天航没说话，手指在面前一划，把面前的空气划开了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口子，伸手探入，拿出了一对黑漆漆的短戟，递给了狄无名。狄无名看都没看，就那么一甩将两支短戟扔进了十多米外的炉膛中。从身后的柜子中，拿出了两把短戟，递给了莫天航。莫天航接过短戟，低头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这对短戟，短戟长约一米一二左右，通体蓝灰色，由一块材料打造，戟头有一月牙，中间戟头形似枪头，两支戟身上各刻有一条应龙纹饰，戟尾是两个长约十公分左右的六棱尖锥，非常漂亮。

        莫天航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舞了几下，又坐回桌前；狄无名开口说道：“前些日子，邻村又一家拿来了一块铁，让我帮忙做一个锄头和镰刀什么的。我看到这铁的颜色，应该是你能用的上的，就换了一块铁精换来了。”狄无名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上次带回来的魔石品阶还不错，可惜分量不太足，我就碾成粉，锻进这把武器中了。戟上的那两个洞，等你以后找到合适的空间魔晶再往上嵌吧。”

        莫天航点了点头，仔细观看，才发现戟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菱形的洞，有些失落的笑着说道：“空间魔晶？可遇不可求啊。”

        空间魔晶是魔力武器嵌石中比较稀缺的材料了。魔力武器嵌石分为魔石，魔晶，魔玉和魔丹。魔石杂质含量接近八成，属性含量低，魔力导引断断续续的，属性提升效果并不显著，一般魔师不会用魔石来做嵌石，占用镶嵌孔，效果还不明显；魔晶杂质含量有四成，属性含量适中，魔力导引顺畅，属性提升效果很不错，是锻造灵品武器的必须之物；魔玉杂质含量不到1成，属性含量极高，魔力导引几乎没有间隔，属性提升效果极佳，是仙品武器的必须之物；至于魔丹，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玩意儿，据说神器之上就镶嵌着至少一颗魔丹，至于什么效果，那谁知道。

        而之所以说空间魔晶稀缺，不是因为太贵重，而是根本就是有价无市。一些地方，天赋属性鉴定的时候，小孩们鉴定出空间属性；根本不会做天赋鉴定，直接就告诉孩子，没必要修炼，就把孩子给打发了。根本不会给任何的修行机会，更别谈指导了。所以魔道大陆上的空间属性魔师越来越少，空间属性这个废属性也就越来越废，算是恶性循环了。所以采集魔晶的矿工，根本不会带回空间属性的魔晶，嫌占地方，影响其他属性魔晶的采集；除非有些倒霉蛋，只采集到了空间属性魔晶，为了不赔本才会带回城里，卖给杂货店或者饰品店做装饰品用。所以才导致了空间魔晶就算你出高价，都没人会卖给你，怕被诓了。

        狄无名看了眼莫天航，说道：“两把戟，分量都一样，都是88斤；你现在用着可能有点沉，等你到了灵师境，就不会觉得沉了。”

        莫天航闻言，哈哈哈的笑了。狄无名的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这也许就是男人间的默契吧，也是莫天航看不懂狄无名的原因吧。

        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狄家的屋里，媚娘和云海准备着晚上的饭菜；屋外凉棚里，狄无名和莫天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凉棚的台阶上，狄焱和莫云还是那么坐着，一句话不说，一口水不喝，一块点心不吃，沉默，死寂般沉默。

        狄无名和莫天航看了眼这俩小子，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站起身走进屋内，帮着端菜和饭。不一会儿，满满当当一桌饭菜，都端了上来。

        两夫妻坐在椅子上，狄无名给莫天航斟了一斛水酒，自己也满满的斟了一斛。看着台阶上的孩子们，没说话，自顾自的吃着，喝着，聊着。

        媚娘看了眼狄焱和莫云，眼神中闪烁着些许担忧。转头看向狄无名和莫天航，狄无名冲着妻子摇了摇头，示意妻子不要管，又接着和莫天航二人喝起酒来。

        莫云原本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思维活跃，头脑睿智，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混乱，理不清，道不明。狄焱虽然没有莫云那么机敏，但同样聪明，天赋这个东西，是不会骗人的，上天不可能给一个傻子顶级的天赋；狄焱看到往日里开朗乐观的莫云，今天的状态很是不对，而这一切都是在莫云从帷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开始的，那么问题就出现在帷楼之上。天赋属性鉴定，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极好的，想他一样；另一种是极不好的，可是不论是怎样，莫云的状态都是与他平时的状态完全不相符的。狄焱曾经料想过他和莫云两个人如果鉴定结果不太好，会是什么样子。以莫云的个性，即便是最不好的结果，他也不会特别的丧气。大不了不做魔师这一行，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直至酒足饭饱，媚娘和云海将桌子上的盘碗筷子都是干净，又重新沏了一壶茶；莫云才缓缓的抬起头，原本洁白如玉的小脸，泛起了淡淡的苦涩，向着诸位长辈说了声：“爸爸妈妈，大伯伯母，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家了，可以吗？”

        莫天航看了一眼儿子，心中明白，这一道坎儿是一定要自己迈过去的。废属性这个概念，从被创造那天开始，对于每个被鉴定出废属性的孩子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当年的他何尝不是无比痛恨自己的空间属性，他也曾有数个月的时间，因为自己的空间属性和紫级天赋痛苦不堪；任何人的宽慰，劝说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的刺耳。虽然那段时间他并没有过分的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任然将自己锁了起来，不与外人接触。至于后来为什么释怀的，他自己都忘记了；不过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当他走出那段困境的时候，那种心明眼亮，改天换地的感觉，是鼓励他走到现在的原因。更何况，还有那个乱七八糟的黑色天赋，闹得他这个老江湖到现在都是懵圈的。

        莫天航冲着狄无名抱了抱拳，说道：“大哥，我先带内子和孩子先回家了。改天来我家吃酒，我从永安带回来一坛三十年的烧酒，咱哥俩尝尝。”

        狄无名点了点头，他是好酒之人，当然不会放过又好酒的机会，朗声答道：“好。”

        莫天航左手拉着云海，右手拉着莫云，走出铁匠铺，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灵隐村西，莫家，莫天航一家三口走进院门，莫云向父母鞠了一躬，说道：“爸妈，我累了，先去睡了。”也没等父母回话，向着屋的方向走去。

        云海看着儿子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莫天航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凉亭里说吧。”拉着云海的手，往凉亭的方向走去。二人在凉亭中坐下，莫天航给妻子，将其了今天发生的事。

        话分两头，莫天航夫妻带着莫云除了铁匠铺的门，狄无名目送走出半里地后，才打板关门。来到凉棚内，看见媚娘和狄焱坐在桌前，目光齐刷刷的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这母子二人的意思。走到桌前坐下，手里捧着茶盏说道：“莫云今天的天赋属性鉴定不太顺利，时间空间双属性，同位素属性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加持的属性，虽然不我认同废属性这一概念，但还是可怜了。”

        狄焱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那这个属性还有修炼的价值吗？您不是说过吗？属性只是外物，天赋和灵元才是魔师的根吗？”

        “这话没有错，我们可以不在乎外物给我们的加持，如果外物成为了我们的拦路虎，那就不是我们在乎不在乎那么简单的事了。”狄无名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两种属性就意味着要付出两倍于别人的修元时间，疯狂的冥想和收集双属性灵元，双倍的灵元收集，谈何容易。当然，也可以收集储备无属性灵元，在用的时候转化成为相对应的属性使用，但是……但是量太少了，根本无力支撑一个魔师修灵之用。”狄无名顿了顿神，接着说：“除此之外，两种属性就意味着要在同一个身体里，存放两种完全不同属性的灵元，如果两种属性可以和平相处也就罢了，如果不能和平相处，甚至互相排斥，又怎么办呢？那结果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的。”

        狄焱听到这里，眼圈都红了，带着哭腔的说道：“难道没有例外吗？没有双属性魔师修炼成功的先例吗？”

        狄无名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温柔的说道：“有，曾经就由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前辈，他身具火和风双属性；他如同苦行僧般的苦修70余年，修到了天仙境大圆满，直到120岁去世，终生未能突破天仙境。他一生都在用火属性压制风属性，靠着火属性霸道的压制力，在他死之前都没有出现问题。”

        狄无名当然不会说，这位前辈去世的时候，体内的风属性和火属性同时爆发，互相冲撞，导致神形俱灭，不仅尸骨无存，连骨灰都被爆发后的风属性灵元给吹散了。他更不会说，风火两种属性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位阶的属性，火属性对风属性的压制，来源于属性本身神识上的压制，而莫云体内的双属性，是同一位阶的双属性，想要用任何一种属性压制另一种属性，都是极其困难的。

        狄无名不愿意让自己经历去影响孩子们的选择；哪怕这种选择又风险，哪怕这种选择有矛盾，哪怕这种风险会给孩子们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父母若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葬送了孩子们选择的机会，或者利用其身为父母的强行干涉孩子们的选择，就算结果是好的，那也不是孩子们想要的。自己曾经受过的被父母支配的苦，真的不想出现在莫云和狄焱这两个小孩们的身上。

        狄无名看向狄焱说道：“假如莫云真的无法修元，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你怎么办呢？”

        狄焱眼泪婆娑的看着父亲，鉴定的说道：“那我就做他一生的守护者。”

        “好，记住你说的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狄无名欣慰的看着儿子，点了点头，认可了儿子的选择，转头向着媚娘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和狄焱睡吧。”

        媚娘点了点头，拉着狄焱的手走进屋内。狄无名来到墙边，双腿微曲，就那么从两米多高的围墙上跳了出去，向着灵隐村的东边走去。约摸过了十多分钟，狄无名来到了一处小院外，从身后拿出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些什么，然后蹲下身，手压在了刚才画好的那个图案之上，手掌处升腾其一股火焰，嗖的一下，汇入了那个图案之中。随着火焰的注入，院子周围亮起了一圈红光，刹那间又消失不见了。

        狄无名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去，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又过了有十多分钟，小院的院门打开，一个老头从院中走出，四下查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疑惑的说了声：“怪了，刚才是什么玩意那么亮。”摇着头走进院中，插好了门，向着屋内走去；旁边的厢房内，一个少年走了出来，问道：“村长，出什么事了吗？”老头看了眼枫锦，笑着说道：“枫锦啊，没事，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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