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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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九月,宜城天气不冷不热,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不湿闷。
颜凉榆看着庭院的一株黄葵,发了片刻呆。
她在想事情。
“银行那事,还会如前世那般进展吗?”她自问。
这件事也不是她亲历的,只是前世听大少爷姜益州提过。
白霜和盛远山一起进来的,颜凉榆也没察觉。
盛远山顺着她的视线,也落到了黄葵上。
“这花很美?你看出神了。”他笑了笑。
声音清冷。
颜凉榆回神,眼前的黄葵花瓣简单,开一种淡黄色的花,不浓烈娇艳,无香又寡淡。
莫名像她最近的心情。
“这是南姝种的花。”颜凉榆道。
“你想她了吗?”盛远山问。
颜凉榆点头。
盛远山:“我去外地时,可想我?”
颜凉榆微愣。
“早知道也给你种些花,不至于我离开了你就忘记了。”他似逗趣,“什么花能叫人想起我?”
颜凉榆想了下这个问题。
什么花呢?
她眼前想起了早春那一树洁白梨花。轻盈、清傲,与舅舅一样冷而洁净。
——这话,她没敢说出口。
也不吉利。
梨,同离。
盛远山一时也没想到,就转移了话题:“外头有人送信给你,我顺道带过来。”
“舅舅可以给白霜。”颜凉榆说。
“我来坐坐,等会儿要走了。”盛远山说,“送信的是张逢春?他看着老了几岁。”
“之前嫂子的事,对他们夫妻俩打击都很大。”颜凉榆道。
张逢春的妻子被郭绮年踢掉了孩儿,内宫摘除,如今还在复健中,身体远不及从前结实。
虽然夫妻俩相互扶持,更亲密了些,到底是重大挫折,张逢春的确瞧着老了几岁。
“人都会经历磨难。”盛远山道。
颜凉榆招待他喝茶,没看张逢春递过来的信。
两只狗不知何时到了客厅,往颜凉榆跟前凑。
盛远山瞧见了白狗糯米,就道:“这狗已经不认识我了。”
“它只跟威武大将军要好,跟我们也不算亲。”颜凉榆说。
盛远山看着那只硕大无朋的狼狗,笑道:“当得起这个名字,它被饲养得很好。”
“品种的缘故,它本就是大狗。”颜凉榆道。
“阿之送的狗,也要比旁人的凶猛些。”
颜凉榆点头。
提到他,心口密密麻麻的,有点酸痛。
盛远山见她情绪低落,没有多坐,起身告辞了。
“阿之,你人还活着,对吗?”颜凉榆将他的挂坠紧紧贴在心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心,一阵抽痛。
景宪之无所察觉。
他再次意识到,他变成了鬼。他瞧见了另一世的颜凉榆。
她被姜期言欺辱、被章琳娥羞辱,又被大太太拿在掌心。
她一个人孤零零在松香院。
松香院还是那个松香院,景宪之常去的,他很熟悉。然而,院子里没有程嫂和半夏。
陌生的佣人,尤其是一个年轻女佣,有几分姿色,对颜凉榆极其不恭敬。
颜凉榆有了身孕,也没得到太多的优待。
姜期言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在松香院,景宪之看到的永远是颜凉榆一个人。
她孕吐得厉害,吃不下饭,那段日子消瘦得可怜。为了孩子,她强迫自己多吃些。
景宪之都看得出,那些菜不够新鲜,还放荤油。
她孕吐时候闻不得荤油。
他看着她的无力,很想抱抱她。他的心和她一样,浸泡在冰凉的水里,酸软寒冷。
颜凉榆的孕期过得沉甸甸的。
然而,她对孩子充满了期待。她太寂寞了,景宪之看得出来。
她没有任何牵绊。
丈夫神龙见首不见尾,身边没一个是她的人,婆家其他人待她并无善意。
她时常摸着小腹,与孩子说话。
她催动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姜期言仍不在她身边。
景宪之看着她在产房里挣扎,接生婆还说她娇气:“少奶奶也是大夫,生孩子而已,别太当回事。”
有时候安慰人,需要把大事说小,可这接生婆分明就是嘲讽的语气。
颜凉榆疼得痉挛,死死咬住唇,唇上都咬破了。
她苦熬着把孩子生了。
景宪之似一阵风飘荡着,看着她诞下了孩子。
他是鬼,没有男人该有的喜怒哀乐。他仿佛全在体会她的心情。
所以在那个瞬间,他也很开心,替她高兴。
她会有一个牵绊的。
孩子落下时,她似断气般昏死过去了。
“……不行了,太太,还没喘上气就过去了。”接生婆对姜家大太太章氏说。
章氏没看那浑身发紫的孩子。
“要不,给少奶奶看一眼再拿去埋了?”接生婆问。
章氏把她送了出去。
颜凉榆昏睡了约莫两个钟才醒。
她醒来时,服侍她的女佣却告诉她:“孩子很好,就是有点小。抱出去洗澡了,一会儿再给您抱进来。”
景宪之诧异看着这一幕。
片刻后,大太太章氏抱了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婴儿进来。
这个婴儿,很明显不是刚出生的,而是出生了好几天,和刚出生那种婴孩不一样。
颜凉榆头一回当妈,她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产房内又昏暗。
她抱着孩子,贴着他的脸,一双眼里都是笑意:“取名字了吗?”
“珠珠儿。”一阵风似的景宪之,轻轻柔柔摸她的脸,“珠珠儿,你就是一直被人这样欺负的吗?”
怪不得你沉甸甸的,总是很痛苦。
怪不得姜家所有人都得死。
自作孽不可活,他们不该把玩你的痛苦。
景宪之可能又流淌了眼泪。
他的心,酸楚难当。他一辈子没体会过这种情绪。
颜凉榆明明很开心的,抱着孩子满心喜悦,景宪之眼泪却流淌不停。
她连仅有的欢喜,都是假的。
她太苦了。
不是命运苛待她,而是这些人,他们故意折磨她。
她明明从不与人争抢,也不与人龃龉,安安静静过她的日子。
姜期言那条狗,他死得太便宜了,景宪之真应该早点剁了他。
“至霄,很好听的名字。”景宪之听到颜凉榆这样低低说着。
他想起,姜期言的庶子姜至霄出生的那晚,颜凉榆急忙叫他回来。
她第一次请他吻吻她。
她说她害怕,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也说,她怕生逆子。
这个抱来的孩子,将来会是她另一个痛苦的源头。
属于颜凉榆的凌迟,才刚刚开始。景宪之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他在哪里呢?
这一世的自己,明明被颜凉榆所救,他亲眼所见的。为何现在他完全不见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
第二更晚些,中午12点,又没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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