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番石榴躺在床上，她开始回想，她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

        那是三年前吧，番石榴刚从w大学毕业，随即入职了北京的一所翻译公司。这家公司不是最有名气的，但是给她开的条件是最好的。

        像她这样从w大学法语专业毕业的学生，都是自己挑公司的份。

        同事们都说她走大运了，因为新来的实习生都是跟着经理学，她却直接被划到大老板的手下了，番石榴也觉得自己有不可思议的幸运。

        大老板姓徐，四十多岁的样子，总是冷着脸，却很少发脾气。同事们私底下给他起了外号叫“大菱角”，因为他的嘴巴线条锋利，平日里也难得笑一笑，时刻紧闭的双唇活脱脱像一只菱角。

        番石榴初次参加工作，格外小心，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有时候翻译一份资料需要核对好几遍。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经常被大老板批评，这个句子翻得不好，那段文笔生硬晦涩……他能挑出她的一堆毛病。番石榴自认为天赋不差，却屡屡出错，甚至有时候怀疑“大菱角”故意找她麻烦。

        “你是不是不服气？”

        他坐在办公椅上，指着桌子上的文件，番石榴心里确实不服，不过还是深深地低下了头，她也怕这个不苟言笑的老板。

        “笔译尚且不能及格，口译也许半斤八两，看来这次不能带你去。”

        番石榴提起兴趣，狐疑地问他，“徐总，是什么活动？”

        “客户给老外介绍汽车配件的，请我们公司派几个人去。”

        番石榴双眼放光，口译比笔译有趣得多，困难得多，但赚得也多，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徐总，我上大学的时候还得过几个口译大赛的奖呢，您让我跟着见识一下呗。”

        她没想到大老板竟然同意了，也许本来就挑中她去的，只是为了吓唬她，番石榴心里想。

        “把这些关于公司介绍、汽车配件资料拿回去看，里面的东西都背熟，自己再多了解一下专业词汇。”

        他又甩给她一沓文件。

        番石榴抱着那堆资料熬了好几天，大大小小的知识她都学习了一遍，没想到当天还是出了一个岔子。

        客户从零件聊到汽车型号，再到某台汽车的配置，番石榴懵了，她丝毫没有这台汽车的准备。

        她一脸无助地望向同事，大老板像平时一样，紧闭着双唇，面无表情，猜不出丝毫情绪。其余同事要么低着头，要么满脸焦虑。

        她的心正要跳出来时，大老板与另一位男同事同时开口，但大老板的声音更大些，便把另一位压了过去。

        他翻完后，番石榴听到公司同来的几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心仍然跳得好快，当她对上大老板带着责备的目光的时候，就快要哭了出来。番石榴已经不能确定心跳加速是因为工作失误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

        之后每次被叫进他的办公室，番石榴都更加惴惴不安。

        她心里清楚：他对她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他是公司的天花板，本来可以不用带她这个新人。番石榴甚至忿忿不平，想要换去别的组。可是实在不愿意丢弃这样好的机会，跟着大老板，她有好多见识的机会，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偶然一次她在卫生间听到有同事议论自己，她猫在那里，想听她们有什么关于她的八卦。

        “她和‘大菱角’走得那么近，升得快也不足为奇啊，你跟那种人计较什么？”

        “我才不屑于跟这种人作比较，都怕脏了我自己。w大学出来的又怎么样，上次翻译不还是漏洞百出。”

        “那你还生什么气，咱们只管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议论声渐行渐远，番石榴听到这些话只想呕吐。

        入职的这一年里，她确实太有存在感了，她开始反问自己，“单凭自己的能力是否担得起这样的位子？”

        但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别人看来，她不配。

        意识到这些之后，番石榴立刻申请转组，她要活在阳光下，她才不要被别人指指点点。

        当晚，大老板要她留下来加班。

        夜深人静，所有同事都走光后，番石榴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她知道他在等她。

        “为什么转组？”

        “跟着您压力太大。”

        她不敢抬头看大老板，他是最冷峻的一个人，眸子就像冰山一样骇人。

        “你是指工作上的压力，还是心理上的压力？”

        看来那些风言风语，也传到了他耳朵里。番石榴索性把话说开，“徐总，您不知道有时候谣言会毁了一个人。”

        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她说了一些往常不敢问的话，“况且，我不相信您是无条件对我好的，如果您对我另有所图，那您真的要失望了。”

        老板反而笑了，那只菱角咧开小口子，露出一点点牙齿。他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她，“那么我问你，这一年来我图你什么了？你除了在工作上让我不省心，还为我做过什么？”

        番石榴无力反驳，她的业务能力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所以我才更应该换组，好不给您添麻烦。”

        “要是我说我就喜欢你这个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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