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三篇章

灵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心特别沉。

        不由的想起半月前偶遇梁奕晨的那天。

        她带着安宁在外面吃饭，服务员带着她们母女俩入坐，那时候只有里面包间还有空位。

        路过窗边，灵溪的脚步微微顿了下，她看到了梁奕晨。他正跟客户一起吃着饭，穿黑色衬衫，衣袖挽到了小臂处。

        她还没有来的及开口，身边的小安宁倒是先喊出了声，“蓝头发叔叔！”

        梁奕晨：“小安宁，这么巧。”

        梁奕晨又把视线移向了灵溪，“来这里吃饭？”灵溪平静点了下头，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灵溪带着安宁走向座位旁。

        饭吃到一半时，灵溪带安宁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就碰见倒在洗手间门口的梁奕晨，还是安宁先发现的他。

        把梁奕晨送到医院后，医生说了没事，灵溪才带着安宁离开。

        现在细细想来，那时候的梁奕晨应该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只是选择了隐瞒，没有告诉她，想到这里，灵溪的泪疯狂的落下。

        她早有机会知道。

        “奕晨，你真的不住院吗？”灵溪扶着梁奕晨走在走廊上，担忧地看着一直坚持不住院的他，“你这样怎么可以？”

        “没事的，我不想让大家担心，而且，真的没什么事的！”梁奕晨还是那副故作坚强的表情。

        灵溪生气地松开了他的手，不满地看着他。

        “怎么了？”梁奕晨困惑地看着突然间变得冷漠的灵溪。

        “要怎么样你才懂得珍惜你自己一点？就算是为了我，好好对你自己也不行吗？你为什么不想想我的感受？有时候，爱情并不是一定要相守，我知道你恨我之前没给你机会，可是奕晨，你知道，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最爱的人还是你，我只是不能，不可以伤害许知夏，他为了我，差点丧生在车下，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可以伤害他？可是，我也不想看着你这样不珍惜自己啊！你这样做，最痛苦的人是我！而且，晗昕知道了，她也不会让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

        “灵溪，对不起……我答应你，过两天就来办住院手续，为了你，我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梁奕晨伸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庞。

        感受到这种久违的温暖，灵溪的眼泪忍不住就从眼眶里滑落，他看着她，忍不住把她抱住，“灵溪，不要哭好不好？我会没事的。”

        “对不起奕晨，真的对不起，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就像当初的你选择放开我的手一样，其实我也好舍不得你，可是……”

        “我知道，没关系，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你用不着难过的，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很好……真的很好吗？

        翌日，灵溪走进医院里，站在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梁奕晨近乎透明的脸色。

        许晗昕好像是累了，趴在他身边。

        她已经知道梁奕晨生病的事情了，灵溪想，现在的她一定难过得要死。

        许晗昕陪了梁奕晨那么多年，可是如今，她看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躺在那里，却不能为他做什么。

        许晗昕……爱了梁奕晨一生，可是，却没有得到过他的真心，灵溪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是不是一种悲哀，只知道她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在爱情里傻傻挣扎的可怜人。

        她不敢推开门走进去，生怕惊醒了那一幕，就像当初在酒吧街找到梁奕姗的时候那种紧张的气氛。

        她也很怕，很怕梁奕晨真的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想到顾凡最后说的话，灵溪的心就很疼。

        为了梁奕晨，灵溪也延迟了跟许知夏的婚期，成天穿梭于医院里，她不知道，许知夏会不会介意？又或者会不会怪她？

        “灵溪，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你。”走廊幽静的灯光下，许知夏的脸庞在灵溪眼里显得有些模糊。

        灵溪擦掉眼泪，认真地看着他，才发现他的眼里还写着惊慌，她突然好像看到他紧张地到处找自己的样子。

        跟着他走出医院，灵溪始终不敢看他，心里对他有太多的愧疚，她也怕许知夏从她的眼里读出什么。

        其实很多时候灵溪是这样的恨自己，恨自己的心里是这么小，小得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她爱上一个人之后，会忽略掉身边所有人的感受。这样的她，也许注定得不到幸福。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这样的自私，命运才会一次一次地让灵溪面对考验，并让她与幸福绝缘。

        “你不怪我延迟了我们的结婚时间吗？”

        许知夏温柔的笑，“我相信你，我也愿意等你。”

        灵溪看着他，眼里渐渐起了波澜。

        她为了梁奕晨丝毫没有顾许知夏的感受，可是，即便是这样，许知夏还是一如既往地陪在她身边，不是因为他傻看不透她的心思，而是因为他爱灵溪真的到了他自己宁愿舍下尊严的地步。爱不是一种错，只是傻傻为自己的幸福加上了一把锁，一把丢失了钥匙的锁，只能任被自己爱上的人宰割自己的情感。

        回到家，许知夏为灵溪在厨房里不停地忙碌着，他心疼地看着她：“溪溪，你看你，本来就瘦，现在这样，真是要心疼死我啊！”

        灵溪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淡漠地说：“许知夏，你……恨我吧！”

        他愣了片刻，突然笑起来，温柔地问：“你是不是病了，在说什么傻话？我干嘛无缘无故要恨你？”

        这一刻，灵溪再也忍不住，各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抬起头，歇斯底里对他吼：“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这个傻瓜！”

        许知夏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灵溪，灵溪看不清他眼里的任何情绪。

        灵溪摘掉手上的戒指，放在他面前，异常激动地说：“你一定是疯了，才会把这么名贵的戒指套在我这个坏人的手上，我每次都让你伤心，难道你就学不会吗？每次都站在我面前任我伤害，我想不伤害你都难！”

        许知夏突然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溪溪，没关系，我愿意承受你给的伤害，看着你因为我而生气，我很高兴，这就表示你还是在乎我的！”

        这一刻，灵溪真的肯定这个男子是中了她的毒！

        灵溪无奈地看着他的笑容，眼泪簌簌地落下，这一刻，她是这么心疼他，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给不了许知夏幸福！

        她疯了似地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清醒点吧！站在你眼前的女人不值得你爱！你恨她吧！恨不得把她杀了最好！”

        灵溪说完，不敢再看他的眼，回头向楼上走去，突然觉得这间房子是这么空，尽管它曾在灵溪的记忆里停留了这么多年，还是在这些飞快消逝的时光中丢失了它最初的温暖，原来，再美好的东西也耐不住时间的寂寞。

        手机咚――地落在台阶上，清脆的响声惊醒灵溪心中的伤痛，她仿佛看到当初许知夏凝视着她的双眼，那么美丽而迷人。

        她还记得她和许知夏的第一次相遇，刚刚认识的时候见面都以吵架开场，过了这么久，他们不再吵，也不再闹，却再也找不到当初幸福的模样。

        砰――

        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碗筷纷纷落地，桌子也光荣牺牲……灵溪回头，看着许知夏冷漠到几乎僵硬的表情，最后，他摔门而出——

        没有关闭的房门，就像是横在她跟他之间的巨大伤口。

        灵溪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许知夏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这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她在干什么？她在这样伤害一个男子的真心？

        灵溪坐在台阶上，看着一片狼藉的餐厅，好像是许知夏慌乱无助的表情。

        门口偶尔有风传来，打在她的身上，很冷！

        灵溪穿过客厅，走到餐厅里，开始收拾这满地的碎片，白色的瓷片锋芒毕露，她纤细的手指突然之间不小心在上面碰了一下，鲜红的血液流出来，灵溪突然想起当初许知夏在那个拥有美丽彩虹的下午躺在车子前方身体底下流出的一片殷红……

        她突然想起他为自己唱的那首歌，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动力，突然奔出了门，院子里早就没有许知夏车子的踪影，灵溪傻傻地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疯狂地跑出了门，跑出小区。

        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特别的冷，可是灵溪知道，这种寒冷并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溪那早已同许知夏一样伤痕累累的心。

        灵溪跌跌撞撞地走在马路上，夜幕下只有她迷茫的呼吸……她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就这样失去了在自己生命里写满阳光和温暖的许知夏——

        忽然，身体一个大大的踉跄，灵溪整个身体都跌倒在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从天而降的雨水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弥漫在她的世界。

        到头来，她伤害了两个男人。

        意识渐渐模糊，灵溪倒在雨夜里。

        突然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醒来的时候，灵溪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间，却一个人也没有，这一刻，她是多么希望有个人会关切地走上来，温柔地问：“溪溪，你还好吗？”

        头痛欲裂，灵溪想从床上坐起来，唯一知道的是她好像有些发烧。

        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漆黑，夏天的夜突然显得特别长。

        门突然被推开，许知夏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灵溪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回来。

        许知夏淡漠地看着灵溪，把水杯和药片递给她，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吃吧！”

        看着他，灵溪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

        她忍住眼泪从他白皙宽大的手中接过药片，吞了下去。

        她坐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敢看许知夏，更不敢说一句话。

        许知夏沉默了很久，淡漠地开口：“天还没亮，你睡吧！”

        说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帮她盖被子，也没有为她关灯，直接向门口走去。

        “许知夏……”灵溪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干裂，喉咙也很痛。

        许知夏停下脚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灵溪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隐隐透过窗帘钻进来的光，在房间里晕开了视线。

        许知夏准时地拿着水杯进来，这一刻，灵溪竟然有些庆幸他没有离开。

        从小，她就害怕孤独，不是么？

        许知夏打开灯，还是和开始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把水递给她，这一次，灵溪没有勇气接过来。

        他的眼睛，就像是她心里的一道伤口。

        梁奕晨说过，身体的伤总会好，可是心里的伤……

        “你是想一直病下去，好让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你吗？”许知夏不爽地看着灵溪迟疑的样子，冷漠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伤害了你，你还要来照顾我？”灵溪心疼地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我是傻瓜！不行吗？”许知夏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冷，可是话语，却让灵溪不知该怎么回答。

        听着他的话，灵溪的眼泪像断了线，一个劲地落下。

        他嫌恶地看着灵溪：“我很讨厌眼泪！你会流泪，就代表我照顾得不够好！可是我已经尽力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灵溪无话可说，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把药吃了下去。

        心里的伤开始肆无忌惮的蔓延着。

        灵溪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胆怯地看着许知夏冷漠的神情。

        他眼里沉重的忧伤，让灵溪同样也很难受。

        “让我……照顾你吧？在梁奕晨好起来之前！”许知夏像是思考了很久，再次对自己狠心一次。

        灵溪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就算自己伤害了他，就算他知道灵溪给不了他未来，他还是愿意这样做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傻？

        许知夏再次嫌恶地看着灵溪：“我说过我讨厌眼泪！”

        灵溪慌忙伸手擦掉眼泪，却被他抓住了手，许知夏小心翼翼地伸手，替灵溪擦去泪痕：“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对我从来都是愧疚，可是你，在无助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个人来陪你，偏偏我就是那个傻瓜，我想这样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幸福！”

        “许知夏……”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撒谎的样子。

        灵溪忍住了心里所有的痛，闭起眼睛眼泪仍然不停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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