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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臭石头


罗德元一句话问出来,王笑心中一颤。
        罗德元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又道:“呵,果然是你。依邻里所言,一个极俊俏的少年,十五六岁,白衣束发,衣襟上绣着云雷纹,衣衽上纹着鹤鹿同春图。”
        王笑这件外衣只昨天穿了一天,今天便还是穿着,此时被人戳穿,却也难以否认。
        他只当这案子已经过去,却没想到会被人翻起来细查。
        罗德元又道:“那邻里见你推门进了唐氏的院子,他心中好奇,爬到自家屋顶上看,你却是登堂入室,大半天没有出来。所为何事”
        王珍再次与王珠对望一眼,两人神色皆有些不好。
        良久。
        王笑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裴民反应快,喝道:“罗大人,你要查案就查案,不要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听了些长舌妇人的片面之词,捕风捉影,嚼寡妇门前的是非,还有一个朝庭命官的样子吗”
        罗德元道:“这是本案最重要的两个人证,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王笑,你昨日去找唐氏,孤男寡女呆在屋中,到底所为何事”
        终于,王笑开口道:“我随身的玉佩丢了,过去找,却没找到。”
        “丢了还是送出去了”罗德元目光在他腰前一扫,地道:“现在本官认为你二人皆有杀人嫌疑。”
        裴民“呵呵”笑了一声,讥道:“御史言官虽是靠嘴论事,但查案子却不同,查案是要讲证据的此案的凶手是木子,这不是谁瞎编出来的,是人证物证确凿,因此巡捕营才定了案。而你怀疑来怀疑去,却是一点证据也没有”
        “证据好”罗德元道:“我今早在唐氏院中见到一把梯子,极是崭新,显然是这几天新买的。这一把梯子若是架在王家的外墙上,正好可以供王家中的某个人与唐氏幽会”
        全场静默。
        这句话其实很容易反驳。
        可王珍、王珠想到自家门房所言的“三少爷一瘸一拐地半夜回来”,兄弟俩自然心中明白。
        居然让这个竖儒说对了。
        王珠便摇了摇头。
        裴民喝道:“诛心之论罗大人,注意你的言辞”
        王八蛋,你他娘的是怕事不够大这要是让你坐实了,就是新选的附马人品有问题,还得牵连到嘉宁伯府、内官监
        而且还是从老子手上坏了事
        京城中哪一天没有死上数百人你这疯狗非要揪着个连苦主都没的案子不放,我去你娘的
        思及此及,裴民又看了罗德元一眼,暗道,这疯狗莫不是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却听罗德元道:“关于此案,本官现有第二种推断。王笑与唐氏存有私情,被唐氏的骗子同伙发现,两人打死了这个同伙,在地上留书,将嫌疑推给连环杀手。唐氏院子的梯子便是佐证,见到二人来往的邻居便是人证。”
        裴民道:“你堂堂御史,如何能说这等不负责任的议论。那唐氏难道不能买梯子吗便不能是人家为了修屋顶”
        罗德元道:“所以本官所说的是佐证而非证据,但若是搜一搜唐氏屋中,或许便能找到王笑所谓丢失的玉佩了”
        王笑眼皮一跳,背后泛起凉意。
        王珍与王珠再次对望了一眼。
        王珍:私情或许有,杀人不会。
        王珠:那我来吧。
        “早听说御史有风闻奏事的特权,今日一见,实在厉害。”王珠便冷笑起来,道:“但,此案罗大人还是先不要太过插手的好。”
        “本官秉公据实,敢论曲直而已。”罗德元又再次抱拳向天拱了拱手,道:“你又是何意”
        “今科进士三百人,京中士子成千上万,死者为何偏偏要盗用罗大人你的名字”王珠表情淡淡的,嘴里却有些讥讽:“刚才说布店小二见到一个慌张逃走的青年文士,那人有可能是凶手,也或者罗大人你的模样便正是青年文士嘛。”
        “你休要血口喷人”
        “我也只是推测,敢论曲直而已。”王珠淡淡道:“对了,说到动机。或许是因为罗大人你被盗用了姓名,心生气愤,便去找死者报复。”
        罗德元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说了这只是推测。此案还是要由裴大人探查才是。”王珠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罗大人你要如此急切一幅咄咄逼人地想把事情栽在别人身上的样子。”
        罗德元道:“诛心之论,若是如你所言,我不如就让太平司以凶手是木子结案”
        王珠打断他,摆手道:“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罢了。案子定下来之前,罗大人与舍弟都只是证人,甚至说有嫌疑。我建议双方都不要开口,等候裴大人查明真相。”
        “裴大人哼,他若是真有心思要查清楚,本官何苦要在这亲自”
        “罗大人,水落石出之前,你还是少说话为好,以免徒惹嫌疑。”王珠再次打断他。
        罗德元明明说话铿锵有力,偏偏王珠语气如刀,就是能一句话打断他。
        王珠又转向裴百户道:“鄙人有些小建议。一是先查明死者身分,二是查清楚死者与罗大人之间的关系。比如他为何偏偏要冒充罗大人对了,还要查清楚”
        王珠说着,顿一了顿,接着微微一笑,道:“还要查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今科进士罗德元。”
        一句话入耳,罗德元怒发冲冠。
        裴民却是“呲”一声,讥笑出来。
        王珍亦是沉吟道:“此案确实还有这一种可能,也许死掉的真的是新科登榜的罗德元,有人杀了他,冒名顶替,充作朝庭御史哎呀,是我失语了。”
        “荒唐诛心之论”罗德元气得一张脸如猪肝一样通红,怒道:“本官寒窗苦读二十七载,凭腹中才学考中的进士,如何来的假”
        裴民道:“那你怎么知死者腹中没有才学许是你自认有才,却屡试第,故愤而杀人。”
        “荒谬”罗德元道:“本官是不是真的罗德元,一问便知。”
        裴民道:“好我这便派人去罗大人家乡问一问。”
        罗德元一滞,气得手指直哆嗦。骂道:“这案子一团迷雾,你不将那唐氏捉起来拷问,却要派人千里迢迢到我家乡去查,不是拖延敷衍是什么”
        裴民背过双手,淡淡道:“等到罗大人身份弄清楚之前,我不想回答你。”
        “本官要弹劾你”
        裴民道:“我不过一个百户,依规据办案。怎么偏偏查到你头上时,你便要弹劾我莫非是心中有鬼”
        罗德元气急,大骂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些商贾、骗贼、番子、勋贵、太监沆瀣一气,以银钱为桥梁,以权势为货物,蒙蔽天家。就是你们这些人,如蛆附骨,将这世道越弄越坏好,我们走着瞧”
        说着,他起身就想走。
        勋贵、太监、蒙蔽天家八字入耳,裴民与王珠对望一眼,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这罗德元的狐狸尾巴算是露出来了。
        王珍便笑道:“罗大人留步,大家不过是讨论案情罢了,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王珠亦是道:“两位大人难得光临,我大哥还备了两份薄礼相赠。来人,拿上来。”
        罗德元本已要拂袖而去,闻言却是停下脚步。
        裴民心中冷笑:“装作一幅正义凛然的样子,一听有礼就挪不动脚。呵呵,这些文官”
        却见两个家仆端着托盘上来,托盘上还盖着红布。
        没想到罗德元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敢当着朝庭御史的面,公然行贿。裴大人,你这身蟒爪服怕是要脱下来了。”
        王珠似乎有些不耐烦,嘴里“啧”了一声。
        王珍却还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
        罗德元一掀红布,愣了一下。
        却见两个托盘上却都是书。
        两本东坡词集,封面精美,纸质上乖。
        还带着墨香。
        王珍笑道:“此书如今在京城中可有些难觅,这是我自留的两本。今日两位大人来,难得言语投机,就送于二位吧。”
        赠书雅事,何谓行贿
        “哈。”裴民再次轻笑一声,斜睨向罗德元,脸上讥讽之意更浓。
        “不可能。”罗德元喃喃了一句,拿起案托盘上的书就翻。
        “别以为本官不知你这里面夹了银票”
        一本书翻完。
        并没有银票。
        “对,你们只打算行贿这裴民一人。”
        他又翻另一本。
        依然没有银票
        裴民哈哈一笑,讥道:“罗大人莫不是想银票想疯了”
        罗德元气急:“你们在耍我”
        这就很丢脸了。
        就像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王珠淡淡道:“今日罗大人来,我受教良多,却有一句话也想与罗大人共勉世间之事,未必会全如自己心中所揣度,人心有恶,却未必人人皆恶。我辈行事,先自省,再省世人,此所谓君子慎独。”
        罗德元一张脸红到脖子根。
        王珠说完,却是低头把玩着茶杯盖,显然在送客了。
        罗德元也不说话,愤愤而去。
        裴民与王珠对望一眼,点点头,亦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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