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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千灯引月(七)


琅琊寻音刚赶过来,迎面就看见一道黑影快如闪电朝他面门袭来。琅琊挥扇击挡,转手一扫将黑影砍成两半,那黑影碰上了扇尖的刀刃化成了烟尘一般的东西,待琅琊收手间,又恢复成了原状。琅琊心中惊异,左掌运气袭向黑影,“砰”的一声,那道掌风凌厉异常瞬间就穿透了黑影,余力击倒了成片的大树。

        “哟,公子内力不错!”孟婆飞身上前,落到琅琊一旁的枝叶上,站定后瞧了他一眼,掩唇一笑:“还是个俊俏的公子呢,嗯……奴家就喜欢你这样的俏公子!”

        琅琊摇了摇扇面,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看见了那团毫发无损的黑影,他方才使出的掌力直接从它身体里穿了过去,仿佛击打在一团空气里一样。

        孟婆见琅琊根本不愿搭理她,有些嗔怒的跺了跺脚,“公子,你看看奴家呀,嗯?奴家这宝贝是不是很厉害?”琅琊眉头紧锁,神色肃然,“你居然练出了蛊王!”孟婆一听神色微微惊异,细细瞧着琅琊,媚笑道:“公子居然知道蛊王,实在是了不得呢。”说着抬手勾了勾手指,那黑影就跟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变换成了一团火,飞向琅琊,琅琊矮身一躲,跳下树干,那火团也紧跟在后,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快要烧到他的发尾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有一道寒光破空而来,倏地一声冲向那团火,把它死死钉在树上。琅琊愣了一下,回头惊喜的喊道:“池姑娘,你没事!”

        池鸢从远处飞来,落到琅琊旁边的枝干上,眸光幽深:“不是让你们先走么,回来做什么?”琅琊见她没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欣然一笑:“本公子还不是担忧你,无事便好。”池鸢冷哼一声,“你可知那是什么玩意?”“蛊王……”“蛊王?”“嗯,想不到这传说中的蛊王居然被她练出来,这东西刀枪不入水火不惧,不能直接对付它,要先除掉它的主人。”

        “你们俩个说完了没有?哼……当着奴家面打情骂俏,真当奴家好欺负呢!”孟婆眼刀子抛向琅琊,朝他暗送秋波。

        就在这时蛊王突然挣飞池鸢的短匕,火团随即胀大,变成了个头颅大小的火球,浑身迸发出一种灼眼的热浪,就算隔着五六丈远也觉得令人热得发汗。池鸢飞身向下去捡匕首,那火球随即跟去,一路上飘落的火星子把附近的树木都点着了。

        琅琊见池鸢引开了蛊王,便趁此机会对付一旁看戏的孟婆。他掷扇而去,孟婆虽是背对着他的,但早有察觉,扭身一躲,看向琅琊:“蛊王喜欢和姑娘玩,奴家就喜欢和公子玩,如今剩下我们两个正正好。”

        琅琊眉峰一挑,勾手收扇,孟婆旋身跃上树梢,右手一抬,几根雪白的蛛丝从她手心里射出袭向琅琊,琅琊微微侧身挥扇挥挡,那几道蛛丝越过他瞬间穿透了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干。还不容琅琊反应,孟婆勾唇大笑,手中蛛丝连射而出,速度快如落雷,因为地势原因,琅琊被他打得暂时还不了手。不过孟婆也没讨到好,没有一根蛛丝能击中到他。

        琅琊感觉她出招的速度慢了些,足尖一点踏虚而上,跃上孟婆落脚的巨树,施掌打去。孟婆脸色一变,射出一根蛛丝缠向前方大树的枝干,借力飞了出去,即使这样,还是险些被琅琊的打中。

        琅琊紧跟其后,一路追逐一路挥出掌风,两人你追我赶,跑了一会,孟婆因为力竭落了下风,被琅琊一道掌风打中,瞬间飞出五丈远。

        孟婆爬坐起来,靠在树根上,扶着胸口不住的咳血,眼角瞥见琅琊已经追来,抬头睁着一双偌大的杏眼,泫然若泣:“公子饶命,奴家知错了。”

        琅琊落到离她十步远的地方,摇扇轻笑:“哼,大名鼎鼎的孟婆也不过如此,本公子若是把你就地正法,是不是为民除害了?”

        孟婆抬袖掩面,声音极媚:“公子饶命,只要公子饶了奴家,奴家……奴家愿以身相许,侍奉公子。”

        琅琊听言嗤笑一声:“你这样的女子本公子可消受不起,快把蛊王收回来。”

        孟婆歪着头斜眼看着琅琊,揶揄道:“早就召回来了,公子你回头看看呀!”

        “琅琊,快躲开!”池鸢追着蛊王赶回来了,这东西变幻成了一条小龙,正挥舞着利爪朝琅琊冲去。

        琅琊神经一绷,并未直接回头,闪身移步迅速离开原地,“嘭”的一声他方才站的地方被这小龙一爪子挠出了个大坑,可见其威力。

        这东西一击不成,扭转身形再来一次,不过池鸢已经跟过来了,两个人对付蛊王还是容易的。孟婆趁他们打斗的时刻,偷偷从地上爬起,悄悄退走。

        池鸢听见了动静,投匕而去。“叮”,一道白练从天而来,替孟婆挡了去。

        “小姑娘,别来无恙呀!”

        孟婆脸色苍白,躬身见礼:“绫姑娘,您来了。”

        池鸢抬头看向树顶,绫愁白衣白发临空落脚在枝头上,嘴角微扬,正含笑看着池鸢。她身后站着一个抱着乌木瑶琴的白发男子,正是魏君言,只不过他却冷着张脸,目光如寒霜一般冷冷的盯着池鸢,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绫愁收回白练,扬手道:“孟婆,你下去吧。”“绫姑娘,属下还能打……”绫愁飞身跃下,落到她身前,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既受了伤也就没多大用处了,回去养伤。”孟婆身子一抖,卑微的屈下身子,回道:“是,属下先告退了。”说完转身抬手,将蛊王收了去,飞身投进黑暗之中。

        琅琊神色凝重的看着绫愁和魏君言,幽山六鬼中赵无咎手段毒辣,孟婆诡计多端,颜千风无情,东方若冷血,其他人倒还好,最厉害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位,一个琴魔,御音杀人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而其中武功最高的当数白练女绫愁,她向来不出手,若说究竟有也多厉害,怕是风雨楼排行榜上前三的杀手才能和她相比较吧。

        池鸢打量着琴魔手里的琴,微微勾唇:“看来你的琴修好了。”魏君言从树上抱琴落下,玄衣烈烈像只御风的夜枭,他盯着池鸢,一双眼眸幽深如潭水。“今日,我们再来比试。”

        绫愁抬手勾住魏君言的胳膊,柔媚的贴上去,轻声说:“师兄,你忘了那日琴弦是如何断的了?”“自然知道,所以再来比一次。”“我看你就别比了吧,这鬼笛仙子可比师兄你厉害呢,我们在她手上吃了两次亏,这次怎么着也要找回场子。”

        魏君言沉思片刻,阴沉着脸答应了。绫愁放开他,迈着轻盈的步子向池鸢他们走去。“小姑娘,正好二比二,你们若是赢了,从此以后,幽山的人不会再为难你,如何,这买卖可还划算?”

        池鸢嗤笑一声,抬手将腰间的竹笛取下,挑眉看向绫愁:“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不认账。”绫愁见她拿出竹笛,退了半步。“小姑娘,今日我们不比音律,就比武功。”

        池鸢拿着竹笛朝她挥了挥手,“我可没答应你,再说了,琴魔与人打斗不使琴,那他整日抱着个琴做什么,我看干脆以后别叫琴魔了,把这名头让给我,让天下人知道是我鬼笛仙子逼得琴魔再也不敢碰琴!”

        魏君言脸色一变,甩袖对着池鸢就是一道劲气。琅琊上前一步,抬手扬扇一甩,将他凌厉的劲风化了去。“前辈,这是急了?”琅琊收扇一笑,揶揄的看着他。

        绫愁敛眸拉住了正欲上前的魏君言,“退下!”魏君言绷着个脸,冷哼一声,退到绫愁身后站着。

        绫愁抬眼瞧着琅琊,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啊?”

        琅琊微微拱手,十分的客气的说道:“晚辈琅琊,一介无名小卒,前辈不必挂怀。”

        绫愁笑着点头,这位公子倒是十分知礼,她很受用。

        “小姑娘,你不想知道她们的下落了?”绫愁心中思量了一番,池鸢若是吹笛他们必然不敌,不如分散她的注意力,趁其不备将笛子抢过来,到时候他们就是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不必知道,恐怕她们俩早就逃了,不然你也不会拿别人来顶替。”绫愁见池鸢说得笃定,眉梢一挑,轻轻甩袖,“小姑娘厉害呀,我都弄成那样了你还看得出来,真是不错,哎……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杀了可就太可惜了。这样吧,你不如投在我幽山门下,正好,可跟师兄切磋切磋琴艺,省得他老是惦记着找你。”

        池鸢神色冷淡,语气更是冰冷。“你不必与我套近乎,从方才说话算起你已经开始悄悄运气,手藏袖中准备抢我的笛子了,是也不是?”

        绫愁一怔,随即掩唇笑道:“小姑娘真是敏锐,不错,奴家正有这个意思。唉,既然被你识破了也没什么意思了。”说完,抬袖一甩,一道白练破空袭向池鸢。

        池鸢闪身一躲,“琅琊你帮我对付她!”“好。”琅琊执扇挡了几下,步伐有些不稳,这白练极为难缠,刚下腰躲过凌风一击,没想到它极快的绕了一圈缠了上来,将琅琊团团包裹,长长的的白练里夹着无数刀刃,碰上一处,瞬间皮开肉绽,琅琊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击挡部分刀刃,那缠上来的白练柔得像水蛇一样,一点点的吞噬着琅琊的皮肉,不过片刻,琅琊就衣衫破烂,浑身挂彩了。

        池鸢在外边也没闲着,正欲吹笛,魏君言就挥剑飞来,池鸢纵身跃上树梢,跑了几息才甩开他,赶紧将竹笛放至唇边,开始吹奏。

        笛音缥缈而至,如魔音入耳,令人神魂迷乱,魏君言最先中招,他追击在半空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如折翅的鸟儿一般头朝下摔到了地面,绫愁步伐不稳,捂着耳朵收回了白练,强撑着去找魏君言。

        池鸢一曲离魂正待高潮时刻,那笛音似乎穿透了耳朵在脑子里回荡,声声追命如勾魂的黑白无常。绫愁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池鸢见人都倒地了,便不再吹奏,转身回去找琅琊。琅琊一身苍蓝衣衫被血染成了深紫色,他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昏死过去。池鸢顾不得补刀了,背起琅琊就向林子外头跑去。

        山道边,沈黎担忧的走来走去,灵泽靠着林砚坐着,低垂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竟是睡着了。

        当池鸢背着琅琊出来的时候,沈黎第一眼就瞧见了他们,“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琅琊大哥他怎么了?”待池鸢走近了,沈黎才发现琅琊手脚还淌着血,顿时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廊……廊压大哥,他,他……怎么流这么多血。”

        林砚听着动静朝琅琊的方向看过去,眉峰一动,问道:“池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池鸢没空回话,直将琅琊平躺的放到地上,赶紧翻找包袱里的止血药和麻布。灵泽被沈黎的哭声惊醒,迷糊着睁眼看去,见琅琊大哥躺在地上微微吃惊。

        “沈黎,灵泽,你把他衣服脱了!”“是。”“好的,姐姐。”待他们脱去了琅琊身上的衣物,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有多严重,几乎刀刀见骨,好在要害处被琅琊自己护好了,止了血就没有性命之忧了。待上好药包扎了伤口之后,远处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

        介于琅琊的伤口不方便移动,就算是池鸢来背着他上路,也会造成伤口重新破裂,几人商量了会,决定就在路边等着,若是有过往的车马就让人捎上一程。几人等了半日,一无所获,虽有几辆马车经过,但那些车夫停都不停直接扬鞭策马而去,卷起一路扬尘飞沙。

        他们苦等了一日,看着日头渐渐西斜,准备找个隐蔽之地藏身,忽闻路的尽头有动静,是个六旬老头正赶着一辆牛车缓缓驶来。

        沈黎顿时喜得眉开眼笑,迎上前招手道:“爷爷,爷爷,行行好,捎我们一程吧,去最近的村镇就行,我们付钱的。”那老头勒紧绳子停了车,打量着沈黎,又瞧了瞧路旁池鸢一行人,许是瞧他们也不像什么坏人,终于放下防备,抬手招喝道:“孩子,上来吧,车上东西有点多,你们将就挤挤。”

        沈黎高兴拱手道谢,爬上车。“诶,谢谢爷爷,爷爷心地善良定能长命百岁。”一句话说的直把那老头逗笑了,他又道:“好娃娃,今个爷爷就不收你们钱了,说吧,你们要去哪?”

        沈黎将车上的货物拾捡了一番,收拾个空地出来,回道:“我们要去南浔,爷爷您呢,还顺路吗?”老头含笑点头,看着池鸢将琅琊背上车,有些惊愕道:“好娃娃,你这位朋友怎么了,身上留了好多血。”

        沈黎将车中的茅草垛子铺平,同池鸢一起将琅琊平放在上边,抬头见那老头有些吓住了,忙道:“没事爷爷,昨晚赶路,他不小心摔到山沟里去了,磕碰了大腿,爷爷,您别担心。”老头笑着点头,见他们人都上来了,转身去驾车。

        池鸢默默坐在车沿边,有些惊艳的看着沈黎,上车走了一会,不过几句话的时间沈黎就和这老头混熟了,一嘴一个好爷爷,好娃娃,这个沈黎,嘴甜会来事,懂事又知礼节,是如何变成了一个乞丐的?

        “爷爷,原来你也要去南浔啊,那太好了我们顺路呢。”沈黎趴在茅草垛子上一边照看琅琊,一边和老爷爷说话。“嗯嗯,爷爷家就在南浔,好娃娃,你们打哪来呢?”“临安城。”“哦?临安离南浔可不远啊,你们若是步行得走上五日,怎么不租个马车去?”

        沈黎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池鸢,半晌才回道:“爷爷你忘了,方才还说呢,昨夜赶路马车摔进山沟里了。”“哎哟,造孽,好娃娃,你没受伤吧?”“嗯……没有呢,琅琊大哥保护了我们,所以……就他伤得最重。”“唉,天可怜见的,好娃娃,等你大哥哥醒了,你要多多感谢他。”“嗯,沈黎晓得了。”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一处小村落,找了个人家落脚。沈黎给琅琊换了一身林砚的衣服,又重新给他上了药,他和灵泽林砚三人挤着一个屋子睡了一夜,第二日琅琊便醒了。然而,这一夜池鸢并没睡,她就躺在人家的屋顶上守了一夜,谨防幽山的人又来骚扰。

        第二日,池鸢本想买辆马车上路,但问遍了整个村子的人,没有一户人家有马,大多都是驴车和牛车。最后还是同牛车老爷爷继续上路前往南浔,若按牛车这个速度计算,再过两日他们才能到达南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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