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奔着钱。"姜绥声音很轻，此时他的人也藏在黑暗中。

        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李辉也附和了几句："最开始我也这样以为，但后来发现任杰给她钱，她几乎原封不动还回去了。"

        散祁手里摩挲着骰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任杰素来与外界联系不多，李辉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接到消息说李辉要带朋友过来，也是早早的等在别墅门口。

        他穿着淡色长衫，站在门口眺望不远处的粉色跑车，以及后面跟着的一辆。

        "不对啊，这人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呢？"散祁说。

        "想象中应该什么样儿？"姜绥随口一问。

        "桀骜、不训。"散祁吐出两个词。

        吴涛也跟着附和："最起码不应该这么干干净净吧？"

        姜绥想了想，才说："你们是仇富吗？"

        "……"散祁："那倒也不至于。"

        车子停到院子里，李辉还没下车，任杰已经走了过来，面露微笑："难得啊，你还能过来看我。"

        李辉还没告诉任杰实情，只说是朋友买了新房子，想过来看看他的装修，找找灵感。

        "这儿不错呀。"吴涛下车后，有些感慨："依山傍水。"

        "让他送你一个。"姜绥跟着接话。

        吴涛摇摇头："那倒不用，散祁家住着舒服。"

        别墅共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两层。

        从地上一层开始参观。

        中规中矩的中式装修风格，没什么特别。

        甚至连二楼卧室，里面的床单都是暗灰色，淡淡檀香从香炉里飘出来。

        任杰看着，像个老实人。

        "地下一层带他们看看呗，都是我朋友，不是外人。"李辉说。

        提到这个，任杰有些犹豫，面露难色，但最后还是点了头："走吧。"

        一行人坐电梯下去。

        "叮"得一声。

        电梯门打开。

        入眼的场景超过散祁认知范围，正对着电梯门口的是一张木板，木板四个角上面扣着锁链。

        "这什么？"散祁偏头询问吴涛。

        "□□道具。"吴涛面无表情地说。

        说完，他笑着走过去摆弄锁链："这儿我喜欢。"

        任杰眼睛亮了亮："确实有趣。"

        "你平时常玩儿？"吴涛笑着问。

        任杰眼含笑意，轻轻点了头："还好，会征求对方的意愿。"

        地下一层灯线昏暗，压抑、刺激，以及，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腐木味儿，像是某款小众香水。

        "从我那儿来的姑娘也跟你玩儿？"李辉恰到好处地开口询问。

        任杰点点头，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

        "她最听我的话，可惜不在了。"

        散祁扯了扯衬衫领口，直接说："你们看着，我上去透透气。"

        说完，他不等其他人回应，径直回到电梯离开。

        在这地方，他简直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是真的自愿？还是循循善诱？

        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能说清，还有谁能说清。

        从负一层离开，散祁走出别墅大门，蹲在门口点了根烟，他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山林。

        郁郁葱葱，充满着生机。

        在联想到刚刚所处的环境，压抑、阴冷，如果非要描述出来的话，大概就像是藏在破败深山里昏沉带着潮气浓雾下的一罐陈年腐臭血液。

        沾都不想沾。

        一根烟抽完，散祁正想再点一根，但在低头的刹那，地面被阳光照射到闪过亮点儿。

        散祁立刻起身，走过去又蹲下仔细查看，等他意识到任杰院子里有和博物馆死亡案中像是的亮粉时，他们已经出来了。

        "你在干嘛？"任杰的声音最先传过来。

        散祁微微一怔，随后站起来，脸上已经连勉强的笑意都没了，他说："没干嘛，欣赏欣赏寸土寸金的地段儿。"

        "这样啊。"任杰笑着说。

        那神情，看起来不像是相信，更像是在说‘你继续胡说，真信了算我输。’

        散祁对这人印象不好，也懒得搭理他，直接双手插/兜，扬起一侧眉毛："走不走？"

        他看着已经是耐心不足的样子。

        吴涛担心再不走散祁就会化身狼人，原地开始暴走。

        "走吧。"他上前揽住散祁肩膀往车边带。

        李辉没跟他们一起走，说是要留下来陪任杰修家里后院儿。

        回去路上散祁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后排吴涛感觉到气氛沉闷，绞尽脑汁试图寻找些能够活跃气氛的话题，结果却是白白浪费脑细胞。

        姜绥看不下去张嘴就说："你拉拉张大脸给谁看呢？当谁家大怨种呢？"

        散祁搭理都懒得搭理他，靠在座椅里，哼哼了两声。

        "真行，还能喘气儿。"姜绥乐了。

        他属实没想清这一路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到这位爷了？

        出门时好好的，在酒吧十好好的，刚去别墅的时候，也挺好。

        很好，姜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你是不是幽闭空间恐惧症啊？"

        散祁一愣，不自然地偏过头看向窗外。

        "这毛病很多人都有，你也别太在意。"吴涛从后排凑过来，安慰着。

        "还是你受不了那些道具？"姜绥再次询问。

        "你俩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那块心里不舒服。"散祁语速很快，说完把车窗打开，外面的风吹进来，他这才算是恢复到正常的平稳呼吸。

        最难过的并不是各种各样的恐惧症，而是与生俱来的压抑，那种环境，他像是曾经见到过，更像是曾经置身其中。

        任杰住在城南，散祁家在城北。

        想要从城南回城北，需要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姜绥有预感，散祁其人会沉默一路，他不打算和吴涛交谈，所以直接打开车载音乐听了起来。

        他不打算交谈，但不代表吴涛会忍住沉默的氛围。

        几分钟过去。

        吴涛凑过来，声音不大不小，足够两个人听到："他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理阴影？"

        "你问他呗，他又不聋。"姜绥说。

        散不聋动了动，没打算回头，也没打算张嘴，只是为了告诉这二位——‘我没聋呢，听得到。你们说别人的时候可以小声一点。’

        "散祁，今天晚饭我们吃什么啊？"吴涛伸手推推他。

        当下散祁心里飘出一句歌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

        上辈子灭了谁的城，这辈子回家没老婆，还要给两个大男人煮饭吃。

        想到这儿，思绪难免带着忧伤。

        他失业刚回江岸市那几年，司然还在。

        做行尸走肉也好，做孤魂野鬼也罢。

        总会在夜深的时候被她带回家，喝得多了，司然给煮面，夜熬得多了，司然给煲汤。

        那时候他们吃饭话总是不多，司然偶尔提几句小时候，散祁点点头算是回应。

        "所以呢？回家吃什么？"姜绥语气里带着轻快，似乎正盼着这顿饭呢。

        "松茸排骨汤，食材你们买。"散祁说完，继续看向窗外。

        司然刚走那阵子，想到她的次数不多，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想她。

        车子正路过市电视塔，散祁突然想到，小司然的梦想是做主持人。

        有一次两人晚上吃完饭，司然嫌弃散祁头发太长，像是街边流浪汉，拉拽着他把他带出来修剪头发，从理发店出来，沿着江边慢慢往前走。

        路过电视塔，司然停下来，仰着小脸，声音一顿一顿的，像是信号不好。

        "如果我也有爸爸妈妈，是不是可以读大学，可以毕业去电视台面试，兴许现在你打开电视看到的就是我。"

        散祁没说话。

        司然笑盈盈地回头看他。

        "你多好呀，有人领养，有人供你读大学。"

        散祁心里咯噔一声响。

        突然，车子猛地一顿，他被强行从回忆里拉出来。

        "小区里好像出事了。"姜绥说。

        三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停车位后，吴涛立刻下车走到门口询问保安亭里的保安："里面怎么了？"

        散祁和姜绥也跟了上来。

        保安懒得说，白了他们一眼："想知道自己进去问呗，我又不是话务员。"

        "我是警/察，麻烦你配合我的工作。"吴涛亮出证件。

        保安立刻站起来说："老李头被他老伴儿下药了。"

        "为什么啊？"姜绥问。

        保安挠了挠头，神色古怪，好半天他才说："我听说是老李头跳广场舞认识了隔壁小区的一个老太太，俩人可能是跳得次数多了，有感情了，这阵子老李头说什么也要跟他老伴儿离婚呢，结果，这就被下药了。"

        散祁和吴涛不约而同看着对方，在彼此的眼神里察觉到默契。

        "知道下的什么药么？"吴涛问。

        "听说是吗啡一类的，"保安说完又立刻多加了一句话："我不懂这些啊，也只是听说。"

        吴涛收起证件并说："谢谢您的配合。"

        保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走进小区，散祁才算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门外看到的外圈人群是小巫，里面的才叫大巫。

        目测已经形成三队伍，左边这一伙举着旗的，听声音应该是老太太家这边的人，对着他们的右边，是老头儿这边的人。

        他们三人站得不算近，但已经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什么叫那罐药是老头儿自己去买的？！那是老太太自己在小区湖边儿捡到的！她要没动杀心，她会把什么都买回家么！"

        "那我妈也不知道那是毒药啊，兴许她以为是钙片。"

        湖边、一罐药。

        吴涛捕捉到有用信息，拿出证件就要上前。

        结果被散祁伸手拦住。

        "晚上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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