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项羽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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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三年(前207年)十一月,怀王任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任次将,范增任末将,集中主力部队向北援救赵国,其他各路将领都隶属于宋义,号称卿子冠军。
楚怀王破格提拔宋义,就是用来压制项羽的。
这下又轮到宋义大人嚣张了。
宋义神气了,也不谦虚谨慎了,忘记了曾经劝谏项梁保持谦虚谨慎的一幕,在项羽面前骄横无比,你项羽是很能打,又能怎么样,我是上将军,你是次将,如果不听话,杀你都不用我亲自动手。
反正楚怀王有过交代,对你项羽不要客气。
宋义心里瞧不起项羽,嘴巴上还动不动奚落项羽。
项羽小伙子,听说你能力很强嘛,现在安排你起草《楚国十必胜,秦国十必败》,现在马上写,明天我要看。
什么?你不会写。那你项羽是浪得虚名,能力不咋滴嘛。
这就是宋义的领导艺术,搞得项羽狼狈不堪。
你打架厉害,就安排你去写材料。
你写材料厉害,就安排你去打架。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项羽感觉到能力不足,要有本领恐慌意识,不要嚣张跋扈,不仅看不起领导,还动不动与领导拍桌子瞪眼。
项羽气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二把手搞不赢一把手。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把手讲话,二把手不要插嘴。
北伐部队一路向北,抵达安阳(今山东曹县东),宋义下令就地驻扎,同志们一路奔波,都辛苦了,好好休息。
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休息好才能更高效。
休息的第一天,项羽建议:我们赶紧去巨鹿救援。
休息的第二天,项羽建议:我们赶紧去巨鹿救援。
休息的第三天,项羽建议:我们赶紧去巨鹿救援。
......
接连休息了四十六天,项羽四十六次都建议赶紧去巨鹿救援,但宋义熟视无睹,继续休息,搞得项羽非常生气。
项羽压住自己的暴脾气,关键时刻不要和一把手闹僵,但也掩盖不了对宋义大人的轻视,语言上自然不够尊重。
上将军,千万不要害怕,秦军把赵王包围在巨鹿城内,我们应该赶快率兵渡过黄河,我们从外面攻打,赵军在里面接应,里外夹击,打垮秦军是不困难的,要有信心和勇气。
宋义上将军,一句话,有我项羽在,不要害怕秦军。
宋义自认为军权在握,觉得自己最牛,总是瞧不起项羽,听到项羽又在吹嘘自己厉害,忍不住又要讥讽一下。
项羽你打仗是厉害,但我更牛逼。我认为你这里不对,那里也是错的,你能咋办,还不是乖乖按照我的意见办。
我宋义已经看透天下大势了,如今秦国攻打赵国,赵国已经到了薪尽粮绝的地步,困兽犹斗,必然会誓死突围。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最好两败俱伤。
我们做法比较简单,坐山观虎斗,等到秦赵两军决战,两败俱伤之际,我们趁机突袭,必能一举击溃秦军,大获全胜,然后擂鼓西进,一定能歼灭秦军,将秦朝连锅端掉。
我宋义的结论性意见是,现在不如先让秦、赵两方拼死相斗,我们楚军不管其他,先吃好喝好睡好,再坐收渔翁之利。
宋义说完自己的指示意见,倚老卖老,又教训项羽。
项羽小子,若论披坚甲执锐兵,勇战前线,我宋义比不上你;若论坐于军帐,运筹决策,你比不上我宋义。
我宋义就有一个缺点,见不得别人比我更牛逼,你能咋样?《楚国十必胜,秦国十必败》写好了吗?回去写好,再来汇报。
宋义打的主意也不错,反正秦国和赵国都不是我们楚国人,相互消耗我也不心痛,最好两个互殴,同归于尽。
宋义想的是美,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现实情况是秦军远强于赵军,如果在巨鹿围歼了赵军,那么秦帝国势必再一次成功演绎各个击破众诸侯的战略。
众诸侯都不是省油的灯,聪明人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其他诸侯国不想历史重演,他们在接到赵国的求援后,也和楚国一样,义无反顾地派出主力军队赶往巨鹿。
但是他们的做法却与宋义没有本质区别。
宋义停留安阳四十六天,不向巨鹿城前进。
其他诸侯军虽然比宋义走的快,先到达巨鹿,但都驻扎在巨鹿外围、安营扎寨,远远地作壁上观、隔岸观火。
没有一个带头的,诸侯军谁也不敢和秦军一决高下。
项羽,你服气了吧,其实大家和我想的都一样,只是我说了出来,大家都想先作壁上观,让赵国和秦国死磕到底。
宋义颐指气使,讥讽项羽还不满足,接着通令全军:凶猛如虎,违逆如羊,贪婪如狼,倔强不听指挥的,一律斩杀。
一律斩杀,这只是托辞,委婉的说法而已。
说的直白点,这就是针对项羽一个人发布的命令。
宋义得意忘形之际,矛头直接指向项羽。
宋义威胁项羽,已经很危险了,还一错再错。
项羽迅速出击救赵的请求,被宋义四十六次驳回,还碰了一鼻子灰,积怨成恨,怒火满胸,早已对宋义起了杀心。
宋义此时虽有察觉,时时刻刻打压讥讽项羽,可能会导致项羽小伙子情绪失控。
但宋义盲目自信,对项羽没有丝毫防备,而且变本加厉,做了让全军将士都非常怨恨的事情。
宋义太嚣张了,得罪项羽还不够,还要得罪所有人。
这件得罪所有将士的事情,与友好领邦齐国有关。
之前宋义出使齐国,和齐国君臣就相处的非常融洽。
接着又是因为齐国使者高陵君在楚怀王面前极力推荐,宋义才有楚怀王亲自面试的机会,才能进一步担任上将军。
宋义和齐国有很深的感情,源远流长。
但对政治对手而言,这不是感情,这是内外勾结。
宋义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危机,行为越来越放肆。
宋义决定和齐国建立更进一步的关系,创建自己更加强大的背景,于是同意齐国聘请自己的儿子宋襄入朝为相。
齐国之所以聘请宋襄,也是看中宋义的楚国背景。
国家之间,不是简单地看感情,而是互利共赢。
宋义派儿子宋襄去齐国为相,为了给儿子撑场面,宋义抛下军国大事,亲率大队人马,护送儿子到楚齐边境的无盐县,沿途大肆宣扬庆祝,置备酒宴,大会宾客,大吃大喝。
宋义这边朱门酒肉臭,安阳那边路有冻死骨。
当时正值隆冬季节,天气寒冷,楚军驻扎的安阳连日雨雪,彻骨生寒,而且楚军补给也出现问题,战士们挨冻受饿。
看到将士们又冷又饿,怨声载道,作为楚军统帅的宋义无所作为,既没有积极筹备粮饷,也没有主动安抚将士情绪,反而远行三百多里,只为自己儿子摆阔,自己吃喝玩乐。
巨鹿城距离安阳也就四百多里,这远行三百多里的摆阔行为,激起全军将士的不满,也给了项羽起事的由头。
这下把项羽惹急了,宋义这领导太没水平了。
你自己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将士们饥寒交迫,我好心劝说你,你不但不听我的建议,还威胁要我的命。
难道你不知道我很能打,脾气很暴躁吗?我不找你宋义的麻烦,你就万幸了,你还来招惹我,你是想找死吧。
项羽杀心顿起,但没有立即付诸行动。
不要以为项羽是莽夫之流,莽夫不能无敌于天下,更不可能彪炳千古。
我不仅要杀宋义,还要重掌军权,我先把将士们的心拉到我这里,然后杀宋义如杀一条狗、踩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33)
项羽开始拉拢将士们的心,一步一步送宋义上西天。
项羽一本正经地对将士们说宋义坏话,我们大家是想齐心协力攻打秦军,宋义老小子怕死,久久停留不敢前进。
项羽一开始,就把宋义上将军定为怕死鬼,在我们凶猛强悍的楚军中,最瞧不起的就是怕死鬼,大家一起鄙视宋义。
项羽接着指出宋义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不能同甘共苦。
如今正赶上荒年,百姓贫困,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军中没有存粮,宋义竟为儿子置备酒宴,大会宾客,奢侈浪费,完全不和我们将士们同甘共苦,不值得我们支持和拥护。
宋义不仅生活作风不行,军事战略能力更是差劲。
宋义不率领部队渡河去从赵国取得粮食,跟赵合力攻秦,却说“利用秦军的疲惫”。明知秦国很强大,攻打刚刚建起的赵国,那形势必定是秦国攻占赵国。赵国被攻占,秦国就更加强大,到那时,还谈得上什么利用秦国的疲惫?
宋义这个人不行,我项羽行,怀王也说我行。
我们的军队刚刚打了败仗,怀王坐不安席,集中了楚国境内全部兵卒粮饷交给宋义一个人,国家的安危,就在此一举了。可是宋义不体恤士卒,却派自己的儿子去齐国为相,谋取私利,这人不是国家真正的贤良之臣,不该活在世上。
项羽不善于演讲,但这次表现完美,用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并借力打力,盗用了楚怀王的名号,打动了将士们。
不管项羽大人怎么做,我们都跟随到底。
楚怀王欲哭无泪,项羽你这天杀的,宋义是我的人,用我的名号杀我的心腹大将,还不给我名誉损失的赔偿。
项羽与将士们达成共识,宋义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宋义按兵不动的第四十七天的早晨,项羽利用拜见上将军宋义的机会,再次采取“斩首行动”,就在宋义的军帐中,当着其他人的面,毫不犹豫,一刀就斩下了他的头。
宋义来不及反应,脑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料到项羽动作如此娴熟。
项羽这么神勇的人就是任性,天不怕地不怕,总喜欢在别人的地盘,斩别人的脑袋。上一次斩殷通也是如此。
看来,有实力的人在别人地盘上,也是可以很嚣张的。
有实力的人做事情就是一个字:干。想干嘛干嘛,斩了人家老大的头,还可以全身而退、马到成功,“千古无二”的荣誉,实至名归。
“斩首行动”这一点,项羽熟能生巧了。
楚怀王的政治蓝图,从这里开始,来了个惊天大逆转。
楚怀王本来计划,以宋义为上将军,借机除掉项羽,没想到项羽反其道而行之,打着楚怀王的旗号除掉了宋义。
不能说宋义无能,只能说项羽太牛叉了。
宋义与项羽,本来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宋义的目标只是搞死项羽。
而项羽的目标,既要砍掉宋义的脑袋,又要重掌军权。
项羽提着宋义的脑袋向军中发布命令,大家不要慌,宋义这家伙不厚道,和齐国同谋反楚,怀王密令我处死他。
项羽又一次免费使用了楚怀王的名号。
怀王洗洗睡吧,已经哭不出泪了。
从宋义的罪名来看,宋义是冤枉的。
无利不起早,宋义已贵为楚国上将军,和齐国同谋反楚,齐王又不会让出王位,实在没有谋反的动机。
但从楚国人的角度,这个罪名戴在宋义头上,并不过分。
你宋义就是靠齐国发家致富的,又送儿子去齐国为相,以为我们楚国人傻不拉几嘛,肯定是相互勾结在一起了。
项羽一发布命令,整个楚营炸锅了,议论纷纷。
这时候,将领们都畏服项羽,没谁敢反抗,没人想把脑袋和宋义的脑袋摆在一起,都纷纷表明态度,首先把楚国扶立起来的,是项将军家。如今又是将军诛灭了叛乱之臣。
士卒们早已对宋义心生不满,听到宋义被项羽杀死,拍手称快,士卒们反应高度一致,纷纷称赞项羽英明神武。
我们认定你项羽了,大家一起拥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
项羽干坏事干的彻底,杀了宋义,还不放过他的儿子,派人去追赶宋义的儿子,一直追到齐国境内,把他杀了。
项羽这种行为,要是放在现在,绝对会引起国际纠纷。
项羽派桓楚带着两件礼物,去向怀王报告工作。
这两件礼物,就是宋义父子死不瞑目的首级。
桓楚带着宋义父子首级回到彭城报告,尊敬的怀王,宋义父子勾结齐国,阴谋叛乱,已被项羽就地正法。
楚怀王看到宋义父子首级,痛心疾首,心里恨得要命,好不容易夺了项羽的军权,又被项羽反杀,这下没得玩了。
项羽这招“先斩后奏”真是高明至极,反正死无对证,自己又领兵在外,就算你楚怀王想怪罪,也拿我没办法。
“先斩后奏”这一招不是项羽的专利,历史上屡见不鲜,很多人都玩过,每次都很成功,这次也不例外。
楚怀王不得不顺应时势,也只能借坡下驴,正式任命项羽为楚国上将军,无可奈何把最高军权还给了项氏家族。
项羽这家伙心狠手辣,形势不饶人,保命要紧。
项羽斩杀宋义,对怀王和宋义本人而言,悲惨至极。
但对国家而言,项羽杀宋义,绝对是利好消息。
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宋义不死,继续与项羽窝里斗,继续争权夺利,楚军在灭秦的道路上将面临更多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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