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岐山听训

岐山，不夜天城。

        不夜天城坐落在一座断头山上，山脚是外城，依附着岐山温氏的世家客卿，而炎阳殿则高高居于山顶，尖利的屋檐向上翻起。站在山下仰望，只见嶙峋的山上插满温氏暗红的旗帜，山上的黑色石头突兀而尖锐，似有火光在内部烧起来，到处都透露着诡谲的氛围。

        这仙府的审美真是叫人不敢恭维。

        说是仙府，不如说是鬼府。

        不知为什么，常年修为不涨的绵绵近日有了不小的提升，身体也比往日要好得多，连着本人都看着精神了一些，梳着高马尾垂在身后，整体都是一种清爽的感觉。站在金子轩身后很是相衬，旁人不说，很难分辨出来主仆的分别。

        但大部队都苦着一张脸，各自没精打采的。

        一只身体通黑的小狗跳跃着跑在山脚下，徘徊了一会便掉头离去，好像身后有什么追着似的，一溜烟便跑的没影了。

        过了半晌，远处的小山丘上传来魏无羡凄惨的叫声。

        绵绵并不知道魏无羡最是怕狗，若是晓得，怕是要笑个三天了。

        绵绵这里因相隔甚远，是以无法听到。

        绵绵敲了敲走的酸疼的膝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狗离去的方向：“看到没有，岐山温氏，狗都不去。”

        阴沉的几人笑起来，顿时晴朗了不少。

        金子轩没有要缓步的意思：“那我们成什么了？”

        无人应答。

        随着几人的进入，身后已跟了几位温氏门生，皆不言语，无声无息，透着隐隐不详。

        史美丽嗤笑：“这要是往不夜天里扔十块砖头，九块砸死九个神经病，还有一块砸不死，是温若寒炼制的傀儡。”

        “美丽，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少说几句吧。”一个金氏门生出声。

        台阶远远看上去很长，等到真正爬上去更长，身后的温氏门生不断催促着，希望走的再快些。

        走那么快做什么？投胎吗。

        绵绵心里腹诽。

        台阶尽头出现一人，正揽着一个紫衣少年笑的促狭。那紫衣少年见了金氏族人，便用肩膀拱了拱魏无羡，示意他往那边看：“这不是你这几天心心念念的人吗……”

        魏无羡连忙捂住江澄的嘴，怕再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金公子。”两人互相点了头。

        魏无羡转过身来：“绵绵！”向她招了招手，咧起嘴笑起来，雪白的牙露出来。在烧红的岩石边有一种强烈的参差感，好似割裂了空间。

        这个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能漫不经心地笑出来。

        绵绵不自觉的也跟着笑起来，下意识地跟着挥了挥手。

        “瞅你们一个个的德行！”温晁整了整袖子，斜着眼睛，使得本就不少的眼白更多了些。

        温晁长相有些俊美，偏是带着些油腻，使整个人都看着有些令人不耐。

        绵绵抬头，看到魏无羡的余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瞥，便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方才望着身前一身黑红的少年，再与先前姑苏里的白衣少年相重合，皆英朗明媚，一副笑相。

        饶是周围的景色和所着的衣裳暗沉，也难掩住他的活泼明媚。

        此时明媚本人正百无聊赖地听着温晁趾高气扬地吹比，心里已在想着如何将人大卸八块除之而后快了。

        这温晁狰狞着一张脸，气势汹汹颇有天下在手的狂妄，唾沫星子离得那么远也好似会被溅到，吊着一双有些不太清明的眼：“任何人，不允许携带武器，以免惊、扰、仙、督。”一字一顿，说罢就笑起来。

        美其名曰惊扰仙督，实则故意刁难，以听训为由把他们圈起来作为人质，没了武器自然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世家子弟们为了不贪上逆反的罪名，只好不情不愿地缴了剑。

        “我们金氏子弟剑在人在，要收就把我们都带走。”金子轩出声，握着剑的手有些不稳。

        完了完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说的什么话。

        声音是掷地有声没错，可绵绵却头疼起来。

        骨头早不硬晚不硬，偏偏这个时候硬起来，可再对上这样的形势，实是不自量力，自讨没趣。

        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刁难。

        温晁眉头皱起来。

        史美丽在身后使劲扣着绵绵的手，扣在指甲上，泛起一阵令人牙酸的疼：“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就是有你们这种不服管教的！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绵绵本蹙着眉关注着前方，突然一阵钻心的疼自指尖传来，“嗷”地一声叫起来，原是史美丽掐的狠了，破了皮，渗出血丝。

        众人的眼神纷纷瞧过来，绵绵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见温晁定睛望向自己，忙按住金子轩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还请温公子恕罪，兰陵金氏素有家训，我们家公子，不是有意冒犯温公子的，还请温公子，原谅。”

        温晁眯了眯眼，想更加能够看清绵绵的相貌。

        “绵绵你不用求他原谅，我们兰陵金氏就没有软骨头！”似是训斥。

        是啊，我们金氏确实没有软骨头，但我也不想跟着你去遭罪啊大哥！

        我罗某人求求大哥了！

        那温晁越走越近，露出一副贪婪的神色，勾起唇：“小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眼见得身前美人灵动俏皮，唇红齿白，两片薄唇说话间上下一碰，甚是惹眼，温晁忍不住看呆了一瞬，手拿着剑柄欲勾绵绵白皙嫩滑的下巴。

        “温晁！你不要欺人太甚！”没等金子轩有动作，魏无羡往前走了一步，挡在绵绵身前，同温晁瞪着眼，身上散发出隐隐愤怒的气场，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漫不经心。

        红色的发带随着动作狰狞起来。

        温晁不耐烦道：“不是魏无羡，这里又有你什么事啊？”

        绵绵见势不好，推开魏无羡道：“温氏与金氏素来交好，我们家宗主临行的时候还特地嘱咐了，到了温氏一定不可忘了礼节。”

        这话说的漂亮。

        温晁盯着少女低垂的脸颊，白皙的额头上出了两滴薄汗，鬓角的发丝粘在一起。

        “好。”温晁突然心情大好。绵绵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金光善那日的眼神，与眼前温晁的眼神诡异地重合，并无任何区别。

        “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你家公子。”

        史美丽吁了口气，紧绷的身体软下来。

        魏无羡青筋暴起的手被江澄死死地按着，一双琉璃眼渗出红血丝，锋利的下颚因为牙齿的咬合而凸起来一块。

        他挣脱了江澄站定：“你不用按着我，我知道分寸。”

        为了不给江家添麻烦，魏无羡只好忍下来。

        可想到刚刚温晁对绵绵的所作所为，魏无羡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等到温晁交代完事情，并依次发放温氏家规叫大家背之后便先行离去了，离去之前还不忘朝绵绵眨了下眼。

        激的绵绵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绵绵刚拉着不住道歉的史美丽要走，魏无羡从男修那边追过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绵绵绵绵，这是我身上带着的一些符纂，可以防身用……”没给绵绵推拒的时间，便一把塞到绵绵手心里。

        被一双宽厚的手掌塞了一手的符纂，绵绵从心底冒出甜来，甜的人牙根有点疼。

        “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绵绵温声说，眼眸闪了闪。

        “不怕，我这里还有好多呢，我走了啊，不用谢！”魏无羡笑起来，几颗精致的小牙有着尖角，露在外面，小巧玲珑。

        没等绵绵致谢，魏无羡就已跑远，依旧是活蹦乱跳，与人说说笑笑。

        绵绵悬在空中的手摆了摆，顿了一下，复又收了回去。

        现在，她忽然想为自己争取一点什么，但心里已经被填满，早就不奢望些什么别的，却又食髓知味地想要贪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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