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从前现在

鬼丘国的国主凫鳌，负责安排了“秦恪”的身后之事将其葬在鬼丘谷一处名为“蛮王山”的山下
        香凝在葬礼结束之后，于秦恪的墓碑之前，静静地站了三天三夜而左护也在此陪了她三天三夜。
        两个人三天内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说话，是因为即使是千言万语也道不尽此时此刻香凝的悲痛
        不说话，是因为此时世上任何一句安慰的话，都让左护觉得太苍白无力
        香凝沉浸在哀伤里，而左护在无言之中，任凭自己的心疼弥漫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香凝将一直看向秦恪墓碑的眼眸收了回来。而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左护。
        而此时，她发现左护的眼睛一直都不曾离开过自己，那种担忧和心疼，时时刻刻的跟随其眼波流转
        突然间，香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于是她抬起玉手来擦干眼泪，而后对这左护展颜微笑。
        她说到，“真不好意思啊左护让你为我担心了”
        看到香凝这突然的变化，左护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说到，“说哪里话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即使是秦恪在天之灵，亦是希望你能够重新振作啊”
        香凝点了点头，依旧努力的笑着。
        而后她突然岔开了话题，说到，“你还记得我们俩在太罗国千叶宫时，第一次去天香楼吃饭吗”
        左护略微想了想，点头回答道，“我记得但是，那好像是我们俩唯一一次在一起吃饭呢”
        香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对呀好怀念呢”
        而后，她看着左护说到，“我想再跟你一起吃一顿饭好么”
        左护听闻后，嘴角儿也挂起一抹微笑。
        香凝能够从悲痛中走出，左护比谁都高兴
        他点了点头，说到“嗯好还要吃莲花鲮鲤吗”
        香凝此时笑靥如花，跟之前的悲痛欲绝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当然要莲花鲮鲤喽那可是主菜呢”
        看着此时的香凝，左护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家碧玉的女孩儿，现在又回来了。
        于是，左护也笑着
        很快，凫鳌便应了魔域驸马爷的要求，吩咐人们准备了一桌简单的饭菜。
        在这桌饭菜的菜单里，有清蒸莲花鲮鲤、跃山羚羊的肉炒虹豆、花仙鸡和参竹炖的汤、用仙域长大的栗子做的糕点
        凫鳌心中很好奇
        他不明白，魔域驸马与那香凝身为已经可以辟谷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者，为何要点这样一桌菜呢
        虽然说这些饭菜之中有着十分浓郁的灵力，但那些灵力也只是对一些低阶的修士有帮助而已
        在这个特殊的宴会上，左护与香凝并没有邀请他两人以外地任何一个人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只有他们俩
        香凝看着桌上的菜肴，不住的微笑地点头，“没错就是这些菜呢左护你果然还记得呢这些就是我们那次在千叶宫紫枫城天香楼中吃过的菜”
        说着，她拿起一双玉筷夹了一小片儿莲花鲮鲤的肉含入粉红色的粉嫩小口中。
        这条有三百多年年份的莲花鲮鲤，道行非低体内灵力浓郁，鱼肉入口即化
        香凝尝罢不住的点头道，“是这个味道但是总觉得跟当年天香楼的味道有些不太一样好像缺了什么似的也不知道那位掌管天香楼的老板陆掌柜现在还好吗感觉还是他家的莲花鲮鲤好吃”
        左护看着香凝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思乡神
        情，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楚。
        于是他对香凝柔声说到，“如果想念太罗国了，就干脆回去吧”
        香凝听了此话却微微敛去笑容，说到，“我已经跟随秦恪背叛了太罗国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去了”
        左护闻言则说到，“这倒无妨。如今的太罗国已经臣服于魔域，那片土地上的一切都会听从我的管辖假如你想回去，我会从中斡旋，又有谁敢阻拦千叶宫的宫主都不会有胆量追究那所谓的“背叛””
        然而香凝却摇了摇头，说到，“不用麻烦了太罗国里已经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了既然物是人非，又何必再勉强回到那里呢免得触景生情。”
        她说完这一席话之后，便陷入沉默，其手中握着玉筷不断地拨弄着盘中莲花鲮鲤的鱼刺。而她却是再也不肯夹住一块儿鱼肉去吃下腹了
        而左护早已不习惯接触人间烟火了，所以他握着玉筷的手实际上也没有去夹任何一道菜
        就这样，二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沉默了半晌，饭桌上，此时只有香凝的筷子拨动鱼刺所发出来的窸窸窣窣地声音
        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不久后香凝寻找话题以便打破这个沉默，她问到，“左护是怎样当上魔域王庭的驸马爷的呢”
        左护闻听香凝此问，笑到，“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香凝放下手中的玉筷，抬起一双美眸，看向左护幽幽的说道，“那你就长话短说嘛我只想知道左护你成为了魔域王庭的驸马以后觉得自己幸福吗”
        左护完全没有料到，香凝会关心自己做了魔域驸马后，是否觉得幸福
        这句问话萦绕在左护心头久久不散
        是啊他究竟是否幸福呢
        直到此时，左护才认真的回想着这些年来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在魔域中的种种如同一幅幅画卷，此时于脑海里一闪而逝
        最后，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却渐渐占据左护的心田。
        这个人，就是左护的妻子，苗苗
        谈到幸福，左护突然想起了妻子那殷切的目光，以及爱恋自己时的神色
        想起了妻子关心的眼泪，以及她高兴时甜蜜的微笑
        他更想起了妻子盼望自己陪伴其终老的愿望，以及等待自己回家的孤独身影。
        想起了那个孕育左护骨肉的娇媚孕妇
        不错
        这些就是听到香凝问，“你觉得幸福吗”之后，左护想到的东西。
        于是，他展颜一笑，回答道，“我现在当然是幸福的”
        餐桌对面，香凝已经将左护的神情都看在眼内她身为女人，心思更敏锐，直觉更精准她很清晰的感觉到了，左护没有说谎话
        那种幸福感，没有人能够假装
        香凝能感觉到，左护对那个魔域的妻子，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喜爱与依恋。
        香凝能感觉到，左护如今的幸福感，来自他的妻子
        此时这个觉悟，对于香凝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她想，“原来，自己一直牵挂着的男人，现在终于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必再为移情爱上秦恪而自责了我可以永永远远的，都属于秦恪一个人了”
        这种觉悟对于此时的香凝来说，其实是有些残忍的
        因为，这使她突然间成为了最孤独的那个人
        虽然她的内心拥有着至死不渝的爱恋，但可惜，爱的人已经永远地躺进冰冷的坟墓
        虽然，那个童年时自己付出过莫大感情，一直令她牵肠挂肚的男人此时就在自己对面
        但是他已经成为她人的丈夫再也不属于
        自己了
        香凝觉得此时此刻，在自己孤独之外，却又多了一份释然当看向左护之时，她内心再也不能起一丝波澜
        香凝笑了，她希望留给这位朋友的，只有笑容，只有祝福没有其他
        “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香凝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烈仙酒，举起来向着左护敬到，“我们为了这份幸福，干一杯吧”
        左护见状，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同样端起来。
        “好我们干杯敬幸福和未来”
        香凝笑了，“嗯，敬幸福和未来”
        言罢，她一饮而尽
        烈仙酒的火热，让其微微蹙眉，但她依旧毫不犹豫的，任凭这酒从喉咙滑下去。
        但显然香凝并不习惯喝酒，饮罢直呛得她咳嗽。
        左护关切的问道，“没事吧不要勉强自己”
        香凝咳嗽罢，笑到，“没关系我今天特别高兴”
        而后，她再次为自己斟满了酒。
        此时，香凝的脸上，已经浮上红晕。
        左护皱眉看着她，说到，“你要保重自己，莫要作践自个儿的身体”
        谁料香凝却咯咯的笑，“你是再担心我自暴自弃吗那左护你可真是小看我了呢放心吧，我没事的，我不会被那点悲伤击倒的”
        言罢，她再次举起杯中之酒敬向左护。
        “不要婆婆妈妈的嘛来，今天就让我们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怎样”
        左护看着她，思量了良久。觉得，既然香凝想要借酒浇愁，陪她大醉一场也无妨
        于是他同样的将杯子端将起来，向着香凝相敬，“好让我们不醉不归”
        言罢左护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香凝甜甜一笑，也同样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这餐饭，他们两个人足足吃了好几个时辰一起共叙旧事，但说的都是有趣的见闻，讲的都是彼此宽慰的话语然而，对自己曾经所经历过的痛苦与磨难，却都相当有默契的绝口不提
        仙酒饮罢，左护依然清醒，但香凝已经醉了
        满桌狼藉，香凝伏案睡在那儿
        左护则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女人出神
        他突然觉得，在这个原本小家碧玉的女人身上，现在似乎还多了某种倔强和执拗。
        这种感觉，为香凝身上蒙上了一层纱，使左护再难以深入了解
        或者说，是香凝刻意的为自己披上了厚厚的防御铠甲，阻止了左护的深入了解。
        香凝有意识的掩藏着自己的悲痛，有意识的隐藏着自己的脆弱。拒绝着左护的关心
        她仿佛刻意的提醒着左护，她是秦恪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然而，左护觉得，在如今秦恪已死的情况下，她让这种意识愈发浓重，对一个弱女子来说，可未必是件好事
        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壳里，束缚在已经死去的秦恪的墓碑上，是一种悲剧的做法
        左护不允许香凝这样，他不允许香凝陷入深渊他想要保护她，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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