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琳

这时已经有些晚了，实际上已经过了大理寺正常下职的时间。

        不过由于大理寺工作的特殊性，官吏们偶尔“加班”也是有的。

        梅栀去周府一方面是见一见太常寺卿周文午，再则便是打算亲自去见那位周小公子的妻子徐琳。

        同一时间由于杨氏身上的重重疑点，雪如意带人赶往眠宜巷对杨氏的住所进行搜寻。

        周府。

        梅栀这次到周府，门房十分恭敬得将人迎了进去。

        她并没有直接去找徐琳，而是由着周府的人直接将她领着去见了周府的主人——太常寺卿周文午。

        走到一半，周寺卿便迎了出来。

        “长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殿下，您请。”已经五十多岁的周文午表现得十分客气而恭敬。

        直到进了书房，他才有些焦急地询问案子情况。

        “目前是有了一些新的情况，这不赶紧着就来给周大人说来了。实际上这案子应是确有隐情，不过小公子一口咬定人是他杀的，而动机只是出于妒忌。这样就比较难办了，或许周大人你这边能知道些什么？”平安长公主试探着问。

        “妒忌？”周文午惊讶，“这怎么可能？幺子是庶出，有的方面是比不上嫡出的长兄。可我就只两个儿子，就算是庶出那也是精心培养的，他有什么好妒忌的？还因妒忌杀了兄长？”

        一边疑惑地说着，周文午一边背着手踱步。

        “不，绝不可能。”周文午脚步停下来，坚定地说道。

        “周大人可知道些——大公子的事？”

        “哎，子善。子善他，他怎么就碰上了这样的事？他是个好的，长这么大我都没怎么操过心。”

        说到死去的嫡长子他有些叹息，那脸上纵横的皱纹似乎也加深了几许。

        “若，我是说倘若，大公子真的是被小公子所杀，那……”

        平安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

        “不，绝不可能。”

        “您为何能这么确定？”

        而周文午并不言语，整个人沉寂下来。

        “那么，你知道大公子外边有一位姓杨的外室吗？”

        “什么外室？这，老臣并未听说子善他有什么外室。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周文午皱着眉头。

        “来人！叫云起过来。”周文午对外吩咐一声。

        很快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被带了过来，便是云起，亦是周子善的贴身仆人。

        “大少爷可是在外面养了外室？”周文午盯着跪下下面的少年。

        云起跪在坚硬的石板地面，老老实实承认了。

        “回老爷，是的。杨氏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大少爷把她们娘三安排住在了眠宜巷，又买了个丫鬟小鸟在那里照顾，平日里也不准她随便出来，所以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

        周文午从椅子上坐起来，踱步到云起面前。突然伸出右脚猛地往云起肩膀上一踢，那少年一时不察也不敢反抗便被踢倒在地上。

        接着他又转身对着平安长公主做了的歉然的手势和表情，说道“让殿下见笑了。”

        “看来周大人对周府并不是一清二楚。本宫去看看小少夫人，先失陪了。周大人若有话可传信到平安长公主府。”

        平安长公主施施然打算起身，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小公子的事，恐怕周大人还要想想办法让他愿意说实话。本宫即便全力相助，可若他本人不配合那也是难办。”

        说完，也不待周文午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平安长公主在前去徐琳院子时要经过一个长廊。

        可不说是巧吗？

        就在这长廊上正对面地碰上了周府的夫人。

        她穿着素色的衣衫，头上也去掉了多余的配饰，只余一根素色发簪，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见了平安长公主便矮下身子行了礼，然后便带着丫头步履匆匆走了。

        这个方向看起来好似是从徐琳的院子那边过来的。

        未几，梅栀便在周府人的领路下和赵嬷嬷一起到了徐琳的院子。

        这是个不大的院子种了一些花花草草，环境清幽。

        见有人来了，很快便有丫鬟进去向徐琳通报。

        “妾身参见长公主殿下。”

        这是平安长公主第一次见到徐琳。

        她是一位年轻的妇人。

        面若芙蓉，气质如同一朵白玉兰，身上有股子忧伤的气息。

        不知为何，平安长公主觉得这名女子有些眼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下美女都总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原因。

        “小少夫人，关于周子善的死你知道多少？”平安长公主直接开门见山。

        徐琳并未露出惊讶或者其他表情，她就如之前一样平平淡淡。

        “妾身所知不多。妾身今日见到他躺在堂屋里时，他已经断气了。至于他为什么会死在那，又是谁杀了他，妾身并不知晓。”徐琳的声音低低柔柔的，有些让人想起今日在大理寺见到的杨氏。

        不过不一样的是杨氏的骨子里总带了股勾人气儿，而徐琳却是让人觉得是一种仿佛超脱的淡然。

        “周小公子说人是他杀的。”

        “听说你怀孕三个月了？”

        “孩子闹你吗？”

        “诶，住的离命案现场这么近，你会不会害怕？”

        “周小公子在的话还能有个人陪着，可惜现在他也不在……”

        “周小公子可惜了…”

        平安长公主自顾说着，好似并不在乎旁边的人会不会给出回应，有没有在听。

        “殿下，您到底要说什么？”徐琳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平安长公主的话。

        “本宫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小少夫人对周小公子全无感情吗？”平安眨着那双妩媚的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有些调皮。

        而这样的表情更是让徐琳感到莫大的讽刺与愤怒。

        平安长公主这话几乎是在赤果裸地指责她对丈夫没心没肺。

        徐琳眼里的恼怒一闪而过。

        “本宫刚从大理寺回来，周小公子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呀。为了你，他竟然能忍得住……”

        平安故意没将话说完，就是为了等着徐琳自己去脑补。

        而徐琳想到大理寺刑狱的那些传说，眼里终于露出恐惧。

        “你们，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对他用刑了？”徐琳有些不可置信。

        “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庶弟杀长兄，此罪若是坐实，那就不是用刑那么简单的了。”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说吗？宁愿让他背上杀兄的罪名甚至宁愿让他死？”

        徐琳抬起她浸着水的眼眸，望着面前这位尊贵无双的大禹长公主。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手里的一块长命锁被从她无力握住的手里掉在地上，发出啪哒的声音。

        未等徐琳动作，平安长公主顷身将它拾起来。

        眠宜巷杨氏住所。

        雪如意过去时，那巷子里僻静极了。

        敲门后，出来一个穿得素净的灰蓝色裙子，脸有些圆还长了些麻子的小丫头。

        她说自己名叫小鸟，是这家男主人买来伺候住在这的夫人的。

        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下人。

        今日夫人带着孩子出门了，便只留自己一个人看家顺便做打扫。

        问她昨晚可有见到这家男主人到这过夜。

        丫鬟小鸟有些支支吾吾。

        细问之下才说，来是来了只是却不曾过夜，大概寅时（凌晨三点左右）却与夫人大吵一架，然后便离开了。

        又问她关于今日夫人可有收到什么信。

        从丫鬟小鸟口中得知，夫人常常都会收到信，至于今日的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倒也不清楚了。

        不过似乎夫人今日看了那信脸色是有些不好，但她也不能确定夫人脸色不好是因为什么。

        反正夫人在家没事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心情不好。

        几位衙差已经奉命进去搜寻，不过是一进的院子搜寻起来倒也不费时间。

        “大人，搜到信了。”衙差王一手中拿着一摞信奉到雪如意手上。

        雪如意接过翻了翻，发现竟都是些周子善与杨氏之间诉衷肠的情书罢了，便有些兴致寥寥。

        觑了旁边有些紧张的小鸟丫头一眼，雪如意问道，“你家夫人藏信的地方还有别的吗？”

        未等小鸟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嗯，或者她可能用来藏宝贝的地方。”

        一听这话，小鸟憨实的表情一变，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被衙门里的长官就那么静静盯着，让小鸟倍感压力，虽然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小鸟那有些晒黑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密汗。

        “嗯？”雪如意并未开口，只鼻腔里发出一个语调上扬的字。

        常年做奴婢的对官爷本就有种根深蒂固的畏惧，而现在小鸟更是直接砰一声跪在地上。

        她很想保持镇定，但声音依旧有些颤颤。

        “回，回大人。奴婢不，不能说。奴婢是夫人的奴婢，绝不可做出背主之事。不然，不然，奴婢会被卖到勾栏院里，生不如死。”

        看得出小鸟在这杨氏这过得不算好。

        有的大户人家光是伺候一个小姐便有好几个丫鬟，丫鬟多了还要分等级。

        而小鸟在的这家主人，全家就只有她一个丫鬟，什么都得做。

        而听小鸟方才所言与杨氏似乎也并没多少感情，更多的倒是被卖入勾栏院的惧怕。

        衙差朱叁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见这可怜的丫头小鸟被自家大人吓得说话都发抖了，便忍不住出言宽慰。

        “丫头，现杨氏牵扯进一桩命案，你最好如实说来。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你只要说得是实话，便不用担心被卖到那些个脏污之地。大理寺是会对证人提供保护的。”

        小鸟犹犹豫豫地抬起头，伸出手指着院子里的一个大花盆。

        那花盆里种着蔷薇花，一簇一簇的粉色葱茏，煞是好看。

        雪如意朝着那盛放着蔷薇花的花盆走过去。

        他修长的手指掐下一朵花，将那粉色花瓣递到眼前细细端详，又扔下。

        离得太近，鼻翼里不可避免地沾着蔷薇的香气。

        这香倒与平日的蔷薇有些许不同。

        他垂下眼眸，瞧着那花盆里的泥土，那土好似刚被翻过。

        所以这蔷薇有些不同的香味是因为新翻泥土的味道？还是因为这下面还藏着些什么别的东西？

        他将如玉般白皙的手伸进那赤黄色的泥土，并不在意衣袖被那泥土沾染。

        朱参等几位衙差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不过东西已经找到了，原来竟藏在土里，看来这杨氏也不笨啊。

        从花盆泥土里抠出来的是一个赤木盒子，上面还雕刻着有些精美的花纹。

        将它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几包粉末状的物事应该是药粉，不过让人失望的是里面并没有信件。

        而是另外有一张纸，不过那纸上却连一个字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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