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怀疑

杨氏心知那所谓的信上并没一个字，所以倒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这信上的内容她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到底关系到她妹妹的清白。

        虽是十五年没见了，她也早当自己没了妹妹。

        可妹妹从出生到长到七岁，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疼过的。

        她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外室，一个连妾室都不如的身份。

        可妹妹不一样，妹妹还有比她更光明的未来。

        若说出妹妹遭调戏的话，这让妹妹的夫家怎么看她？

        自己疼着长大的妹妹，这么多年没见，她又怎么忍心害了她？

        杨氏努力克服对大理寺刑讯的恐惧，道“大人，民妇当真不知有什么信的事。民妇昨日是收到一封信，信上只说周大公子遇害了。民妇收到信后一路奔波，就为了再见他一面。许是在路上走得过于匆忙，所以才弄丢了那信。也怪民妇不够谨慎小心。”

        雪如意认真地细细端详下方不远的杨氏。

        这位曾经的豆腐西施。

        怎么看，她和那位周府小少夫人也并无多少相似啊。

        良久，杨氏只听他淡淡说了句“上刑吧。”

        杨氏哭天抢地。

        “你既坚持不配合，那便只能上刑具了。”

        说完，雪如意招手让衙差上前。

        杨氏被惊吓得连连后退。

        眼见着马上要被衙差抓住拿过去上刑了，这时有衙差来禀报周府的人来领周子善的尸首了。

        雪如意叫停了去抓杨氏的衙差。

        不一会周府的人进来了。

        来的人是周夫人和周大少夫人——崔齐月。

        两人都穿着素淡，没做什么装饰。

        不过还是周夫人看起来脸色更差一些。

        她两只眼睛还是肿的，昨日被赵姨娘抓在脸上的抓痕也都还在。

        据之前得到的消息，周府其他人是不知道杨氏这位外室的存在的。

        而杨氏对讯问又一直谎话连篇。

        于是便没有刻意去向周大少夫人和周夫人瞒着杨氏的存在。

        “杨氏，走吧。随本官去见周大公子。”

        说完雪如意便朝外走去。

        见状杨氏也只好跟上。

        没一会，周夫人婆媳便见到大理寺少卿以及他身后的女子。

        崔齐月不动声色，倒是周夫人眼中闪过疑色。

        雪如意和周夫人相互见礼后，说道，“这位是周大公子的外室——杨氏。既然今日府里要接走大公子的话，便也让她见见大公子最后一面罢。”

        下人将周子善的尸首抬出。

        周夫人怆然而泣。

        这时候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旁边儿子的外室。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她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尽管已经竭力忍住，可悲伤这么强烈。

        “周夫人，节哀。”

        周夫人眼睛红着抬起头，微颤的话语里带着祈求“少卿大人，你一定要严惩凶手，严惩。”

        雪如意一直注意着杨氏和崔齐月的表情神态。

        杨氏挤出了几滴眼泪，揪着衣袖抹着眼睛。

        而旁边的崔齐月却好似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的无波无澜。她未曾流泪，没有嚎啕大哭。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似乎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目睹一场……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或者悲剧。

        杨氏偷偷瞄她的时候，她竟连眼皮也没掀一下，似乎根本看不到这样一个人。

        她走到周子善尸体旁边蹲下，自然地掀开上面的白布，仔细地看了看伤口。

        周夫人带着下人将周子善的尸体带离，而崔齐月却是出人意料地留了下来。

        雪如意正感到有些奇怪，不知这位大少夫人是何用意。

        这时崔齐月开口了。“大人，妾身可否问几个问题”

        “少夫人请。”

        “听说大公子是被人从背后用匕首刺了三刀，流血而亡。”“正是。”

        崔齐月的表情突然有些难堪，“妾身觉得，也许不止这一个原因。这段时间大公子身体状况并不太好，经常需要看大夫。他常常失眠，有时候还会出现晕厥，甚至幻觉。妾身怀疑可能……”

        她的话停了下来，好似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顿了会，她才继续说道，“正常情况下也不至于被扎了三刀，还半点反抗都没有。”

        “可能他当时身体意识并不清醒，所以面对歹徒才会毫无抵抗之力。妾身怀疑这段时间是有人在给他下了药物。”

        说完，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卿大人。

        崔齐月的意思，雪如意听得很明白了。

        她在暗示，不，甚至可以说是在明示周子善之死除了明面上直接捅刀子的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另一方面是谁给周子善下的药，那么这个人便是帮凶。

        实际上，雪如意已经在传唤近段时间给周子善看病的大夫。

        若下药之事为真的话，那崔齐月的话也不无道理。

        “此案大理寺正在加紧调查，相信很快能有结果。少夫人请回吧。”

        这便是变相地下了逐客令了。

        崔齐月走之前似乎只是无意地淡淡地瞥了那杨氏一眼，带着一种并不明显的上位者的睥睨。

        杨氏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大少夫人不声不响地是要把自己送入监牢啊？

        她心里着急。

        说到底杨氏并不算多么聪明的人。

        她年少时跟着母亲改嫁到姓杨的商户家里。

        不过是母亲带去的一个拖油瓶，谁会管她？

        后来嫁给了李大勇，也不过是做个小商贩跟着卖豆腐罢了。

        再后来便是成了这周子善的外室，一个连妾室都不如的见不得光的存在，连出门也不能随自己心意。

        她的见识真的不多，或许有一些自己认为的小聪明，但是真正遇上大事，她的脑子也并不是十分够用。

        她有些浑噩地跟着回到了讯问堂。

        手脚有些发冷，她想到两个孩子。要是没了她，那孩子怎么办？

        “大人，那欢情散民妇确实给大公子用了些，但那药对身体并无损害啊。大公子每次来我这，精神头身体都是很好的。”

        杨氏是真的怕了。

        “别急，先等张大夫来。”

        在等着的时间里对杨氏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大人，那封信的事。那信是…是…民妇的前夫李大勇的字迹。”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

        据林寺正的调查消息，并没发现李大勇一家申请过所的记录。

        平常百姓若要想离开自己的所属地，必须申请过所。否则是要论罪判刑的。

        按这样看，那李大勇一家多半已经遇害。

        可如今这杨氏却说那信的笔记是李大勇的。

        李大勇作为一个卖豆腐的，他又怎么知道这种军事间谍常用的无字信？而杨氏又怎么能知道怎么将字显示出来呢？

        不，不对。

        那个黑丫鬟。当时在杨氏住所时，便是那丫鬟主动端清水来让那信上的字一一显现。

        “那信上写的什么？”

        “信上说，大公子调戏了民妇的妹子，然后他出事死了。”此时的杨氏老实极了。

        “你当时收到信的时候上面有字吗？”

        “没有，民妇当日一早起来便发现屋里花瓶下压了一张白纸。当时觉得奇怪打算仍来着，可正巧丫鬟端水进来，那水不小心撒到了那张纸上。上面的字就渐渐显出来了。”

        当真是凑巧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呢？

        “这信怎么到你屋里的？你就没怀疑过？”

        “这，民妇当时实在是受了太大惊吓。上面说大公子死了，还是因为调戏我妹子而死的。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民妇震惊之后，冷静下来。觉得信上所言也并不一定真实，说不定是谁的恶作剧。可，仔细一看那字迹……竟是我那前夫的字迹。而且我还有妹子这个事基本没跟其他人说过，除了那些年跟前夫说起过。”

        “所以，信上所言民妇便不得不信了。一方面死的毕竟是民妇如今两个孩子的父亲，另一方面也担心我那多少年未曾谋面的妹子。所以才来了大理寺。”

        “谁知，谁知，这案子竟然将我自己卷了进来。”说着，杨氏悔恨地哭了起来。

        此时衙差来报张大夫已带到。

        据张大夫所言，这一个月以来周大公子已经找他看了七八次诊。他常常失眠分不清时辰，有时候出现幻觉。

        他的身体确实虚弱。

        说得倒是如同和那崔齐月商量好了似的。

        杨氏听着这话，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

        周子善每次去她那的时候人都非常精神啊，身体也不见虚弱。

        “那造成这些的原因呢？之前他的身体都还算不错的吧？”雪如意问。

        张大夫摸了摸胡子答道，“这个可就要问他自己了。想必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作为大夫我也和周公子说过那药不能多吃，可病人并不听劝解。”张大夫无奈道。

        看来很明确了，周子善确实服用该药过于频繁，以至身体逐渐虚弱。

        可杨氏否认了自己频繁给周子善下欢情散一事。她只承认自己是用酒水兑过几次，但一共也就那么三四次，怎么也达不到会至人体虚的程度。

        而实际上关于她之前收到的信是怎么回事，以及她的那位前夫也仍然是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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