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请君入瓮

六月末夏天的日光一日比一日毒辣，到了黄昏暑气腾腾，沉闷燥热逼得人难受。温静婉用过晚膳正准备去走走，顺便找块空旷的地方教练手。

        刚出了客栈门便被迎来的人堵住去路，来人俯首递给她一张帖子说：“打扰姑娘，这是我家主人给您的邀请函。”

        他说完没有要走的意思，温静婉当着面看了邀请函的内容，她犹豫道：“我需要考虑考虑，三天后这个时间你再过来，到时候我会给你回复。”温静婉看了看手里的帖子，折回客栈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饮茶。

        再过几天就是明宣皇帝四十八寿辰，明宣皇帝当了十几年的太子，三十岁方接任大统。皇宫各院早已提前半个月着手准备，从宴会名单菜品到节目，再到排场布置，献上去的寿礼，无一不是让人削尖了脑袋。

        刘智宁派出去打探的人没有带回来任何关于温静婉的消息，这个人就好像凭空出现。但是他肯定温静婉和刘皙宁之间一定存在关系。

        于是他借着父皇四十大寿这个时机，下贴邀请温静婉入宫献舞。既可以让父皇欢心，又可以牵扯到刘皙宁，一举两得。

        在他看来温静婉身份低贱当街卖艺，要能牵扯到刘皙宁那就是一桩丑闻，到时候再稍微探究，指不定能挖出点什么事。

        温静婉朝窗口看向街外，光线逐渐变暗，雷声轰鸣紧接着豆粒大的雨珠砸落下，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在雨中有慌慌忙忙收货的小贩，有奔急的路人，一瞬而过的快马。

        “嘿，得亏您没出去，这雨啊来的急这会要还在外面，那可不成了落汤鸡了。”店小二说道。

        温静婉和如意在这家客栈住了一月有余，客栈里每个人都认得她。

        温静婉笑笑不语，正在为贴上的事犹豫不决。好像有人知道她的难题，李风云身手跟了个负责打伞的小小厮大步跨进门槛，肩膀上被雨淋湿湿了一片。

        他弯起眉眼，毫不客气坐到温静婉旁边，笑意盈眶说：“静婉，多日不曾见可有想我？”

        他拿起温静婉放在手边的帖子独自打开来看，有一刻的错愕，过了会问：“六皇子邀请你入宫给皇上贺寿？”

        温静婉抬眼扫了扫他，说：“我还没回话给他。”

        李风云心里不希望她去，这么好的人儿到了皇宫，要是被谁看上如何是好。不对，一定会被看中，万一再被纳入后宫他怎么办？他的静婉。

        可是不去那不是得罪了六皇子荣王？左右他也跟着为难，一颗心吊着。

        温静婉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心里想的是另一番，皇上寿宴，想必皇子们都在场，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的。

        李风云着急地说：“不要去，我带你离开京都，去江南划舟去塞北策马…总之不要去皇宫。”

        “走，我们现在就出发。”李风云紧张地看着温静婉。

        温静婉给他倒了杯茶，平静地说：“雨势凶猛，道路泥泞，不宜出行。”

        “那我们等雨过道路干了再上路？”

        温静婉看到一贯挂笑的李风云脸上露出紧张，疑惑问：“问什么不要去？”

        李风云掩饰了下目光，一时也不会措词回答。他反问：“你想嫁给皇宫里的贵族吗？”

        温静婉哑然，她搞不清楚李风云的脑回路，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不想。”

        “那就不要答应去！有什么后果我替你扛着。”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李风云叹气，他的静婉对自己的美貌与气质一无所知。

        “皇上寿宴你上去舞剑，要是皇上看上你或者是哪个权贵重臣被你迷倒，想纳你做妾，你怎么反抗？”

        “……”原来李风云是担心这个，温静婉正色道：“我想你还不是很了解我，以我的能力我想走，没人可以留得下，包括皇宫。”

        他打听到的只有华光观如何神秘，华光仙人如何仙资美貌，对温静婉的却只是善舞剑。

        他握住温静婉的手，认真地说：“不要开玩笑，我是真的担心你。”

        温静婉已经习惯了他的热烈，不在意这一举动，平静地告诉他她决定去，让他放宽心无需担心。

        怕李风云再作无谓的担忧，她拿过他的折扇，打开，手腕聚力一掷。这扇穿过窗口飞旋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温静婉手中，折扇未湿半点。

        李风云担忧的眼神转为崇拜，握着温静婉不肯松手。喝了两壶茶，雨一停温静婉便赶了李他回去。

        没有等三天，次日温静婉便独自上门给了答复。她没有见到荣王，下人告诉她，五日后酉时有马车接她入宫，须提前更衣打扮好。

        温静婉没有驻足便回了客栈，正是午时如意已经出门去学习。

        很快的第五天到了，温静婉坐在铜镜前简单地描下眉，衣服还是素日穿的白衫，特地准备了一条烟青色的发巾，将乌发束于颈后。末了，手指执笔沾了沾朱红点唇。

        这小盒朱红是如意听说她要进宫，早早便去买回来的。

        看着镜子里的脸温静婉不大适应，这是她头次打扮，较平日的清冷多了些生气，显得艳丽。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温静婉拿好了剑便跟着车使入宫门。从头到尾她都没见过六皇子荣王。

        宴会上进礼说贺寿词毕，皇弟便让他们落坐准备开宴。今日宴会人数较多，刘皙宁依旧带着面具。皇帝没有责怪的意思。

        今年的礼物数荣王送的人鱼玉块最为稀罕，传言雕刻的是东海龙王心爱之人。世间无二。

        刘皙宁坐下后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他目光对上去，想探究目光背后隐藏着什么。荣王回了他一个阴冷的笑。

        温静婉下了车之后，由宫女四拐八弯带到一个小殿，与一班伶人乐师待一起。坐下不久，宫女端了两盘花样新鲜的糕点摆放到面前，小声地告诉她等待传唤。

        一路上到处张灯结彩，宫女来来回回，侍卫一波又一波巡视。

        她的心有些忐忑紧张，不知道来这一趟的意义何在。她可以欺骗自己说是因为向来皇宫走走见见世面，或者是无聊想凑热闹。但其实认清事情之后，她更愿意承认她想见那人一面。或许存在些不甘心。

        这么隆重的宴会上她应该不会带面具吧，不知道那张好看的脸有没有变化。温静

        酒过一巡，皇帝客气的说了一顿开场白，又表扬一番司空震劳苦功高忠心耿耿，顿了顿问：“司空爱卿，旁边这位年轻人是你家公子？”

        司空震连忙拉起司空翼行礼，声音苍混有力：“回皇上，真是犬子。听说皇上寿宴非要跟着来，说想见见天子威仪，臣怕这小子闯祸不想带他出来丢人现眼，可他非不依。”

        皇上笑声爽朗，说道：“年轻人多带出来走动走动才是。”皇帝不经意地打量台下的年轻人，神采奕奕气宇轩昂，果真是个好苗子。

        司空翼恭恭敬敬府首：“臣子祝皇上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不错，坐下吧不必拘谨。”皇上点点头。

        谢知清坐在最外围的女眷桌，拼力地往殿上探头，想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皇帝随意几句话，在坐的三个皇子目光同时落在司空翼身上，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司空翼刻意回避了这些探究的目光。奈何七皇子离他最近，冷不丁对上他戏谑的表情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七皇子敷粉描眉，嘴唇红艳，面白如雪，身上掩饰不住的幽香，这装扮比皇后还精致。心里暗叹真是只妖孽。

        反观九皇子一个人静静地吃着东西。

        刘皙宁从来不显露锋芒。刘羽宁有皇后护着，荣王八岁封王建造府第，势力强大，他什么也没有。

        荣王耐人寻味的看了一眼刘皙宁，起身向皇帝说：“父皇，儿臣前几日寻得一女子，剑舞得甚是好看。今日特点带来舞一曲，请父皇成全。”

        一直低头安静喝酒的刘皙宁猛然抬起头来，又故作冷静。

        皇帝佯装不知，饶有兴致声音拉长：“噢？那便传上来舞一曲给各位爱卿助助兴罢。”

        吩咐人下去安排，荣王得意地对刘皙宁笑笑。七皇子勾起嘴角妖媚地挑眉。在对付刘皙宁的事上，这两个人总是不谋而合。一个嫉妒他的长相，一个视他为敌人。

        温静婉吃了两块雪花酥，宫女便来传她入殿。她跟着身材娇小的宫女一路小碎步，很快便来到崇明殿外。

        红绸铺地，灯火明亮，一眼望过去如在花海。座上的人个个胜装打扮，奢华无极。相比较之下，她的一身素显得格格不入。

        她踏着镇定的步伐向人围的中心走去，入殿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谢知清疑惑地叫她：“温道长你怎么来了？”

        “来见一个人。”声音依旧让人感到清凉。

        谢知清瞪大了眼，心里暗赞她的勇气，居然为了见九皇子孤身来到皇宫大宴。一个无权无势的道姑都敢如此，那她更不能退缩。转而她望向远远的那个身影，心思转动。

        温静婉不知道她的一句话会影响了某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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