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小誓言

　　杨慧兰神情一滞，忍不住笑起来，“芯儿可是在说你房里的衣裳？”

　　见魏子芯点头如捣蒜，杨慧兰捂着嘴笑道：“衣裳而已，无需这般客气。”

　　“可是……”

　　“傻孩子，你既已入住了芜潋苑，便是芜潋苑的主人，衣裳饰物自是要备的，过几日，我还得让碧香为你和云儿寻几个得力的侍女来呢。”

　　魏子芯神情有些恍惚，她这是完全接受她们了？呵呵，王霁翔性子冷淡，拒人于千里，他的母亲却是个温柔贤淑，敦厚纯良之人呢。

　　“芯儿谢过慧姨娘。”

　　杨慧兰温柔笑道：“芯儿昨日睡的可好？”

　　魏子芯忙点头给出回应，“挺好。”

　　“这就好，芯儿真勇敢，翔儿小时候很是怕黑，一到晚上就缠着奶娘不让她回房，直到现在那孩子睡觉晚上都不熄灯。”

　　闻之这话，魏子芯忍不住笑道：“真的吗？”

　　没想到那个冷漠的小小少年竟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杨慧兰点头道：“有一次奶娘回乡了几日，那几日翔儿每每到半夜不能入睡，奶娘回府后，他竟是一连睡了两日。”

　　魏子芯笑的更大声了，“九哥哥真是胆小。”

　　她还真想当着他的面说起这段往事，然后看看那小子的反应。

　　杨慧兰似是看出了什么，伸手在魏子芯的额头轻弹了下，“芯儿，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既是秘密，芯儿就不能在翔儿面前说起此事了。”

　　在看到魏子芯眼底的狡黠时，杨慧兰便知道她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个古灵精怪的主，若是她拿这件事取笑她的翔儿，以他的脾性必会羞愧难当，将自己闷到房里几天不见人了。

　　魏子芯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明白杨慧兰的用意，撇撇嘴，将捉弄王霁翔的心思收了起来。

　　“好，芯儿应下。”应答间，魏子芯好奇的看向杨慧兰，“慧姨娘，九哥哥什么时候会起床？”

　　这个时候，也该吃早饭了吧？她都有些饿了。

　　“那孩子往常都是快午时了才起，想来今日也是。”

　　魏子芯惊讶道：“这么晚？”

　　她没生过病，却也明白早睡早起身体好的道理，王霁翔身子骨那么差，竟还起这么晚？现在，她既已知道，怎能不理？

　　既如此，他的身体健康也加她一份吧，而第一步就是帮他把睡懒觉的恶习改掉。

　　“那孩子从小就体弱，理应多多修养才是。”

　　听着杨慧兰的借口，魏子芯眉眼弯弯的晃了晃她的胳膊，“慧姨娘，修养的方式有很多，但睡懒觉绝不是最好的修养方式。”

　　杨慧兰挑了眉，“芯儿此话何意？”

　　“睡懒觉可没什么好处，只会让九哥哥的身体更加虚弱，觉睡多了会使人身体绵软酸痛，浑身无力，还会引发头痛。九哥哥每日午时才起床，饮食毫无规律，必会影响身体健康。”

　　杨慧兰有些惊讶，“芯儿，你是如何懂得这些的？”

　　王霁翔病情严重时，大夫也曾这般与她说过，其中的厉害关系，她至今想来都有些后怕，无奈王霁翔性子执拗，从不愿早起，她护儿心切，又一直没能忍下心来。

　　“芯儿受风寒时，大夫这般告诉芯儿的。”

　　她家里的那位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她可没少从大夫那里学东西，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林尧和她的子宸哥哥，她在医学上更是下过苦功。

　　杨慧兰叹息一声，面露忧色道：“芯儿刚才所言大夫也曾交待过我，可无论我尝试何种办法，翔儿就是不愿早起，我也只能由着他了。”

　　魏子芯当即挺直腰身道：“那芯儿助慧姨娘帮九哥哥改掉这个恶习，可好？”

　　杨慧兰神情有些错愕，“助我？”

　　魏子芯笑靥如花道：“就当芯儿答谢慧姨娘的收留之恩了，可好？”

　　见魏子芯粉嫩的小脸上满是自信，杨慧兰心下一阵触动，“既如此，你便去试试吧，倘若你真能帮翔儿改掉这个恶习，那就再好不过了。”

　　魏子芯连连点头，“是，芯儿一定会努力的。”

　　看着魏子芯离去的身影，慧姨娘眉眼逐渐弯起，这丫头性格直爽开朗，有恩必报，与众不同，也难怪翔儿对她不似旁人了。

　　魏子芯一阵小跑后迷了方向，找院内的婢女问了王霁翔的房间后，吐吐舌头继续朝他的房间走去。

　　感受着路上清幽淡雅的花草香，她突然有些喜欢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了，不管如何，如今想再多都是多余的，倒不如顺其自然的接受。

　　半盏茶后，魏子芯停在了王霁翔的房门前。

　　她歪头看着王霁翔未合严实的窗子，一脸的贼笑，没想到这小子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隔壁。

　　“咚咚！”

　　……

　　“咚咚！”

　　……

　　“咚咚！”

　　……

　　魏子芯敲了半天门，里头竟没有半点回应。

　　她又敲了一会儿，开始不耐烦起来，心想那家伙睡觉有这么死吗？魏子芯挑挑眉，推开房门看了进去，看到床上鼓起的被褥，她一阵咬牙切齿，正要冲进去对王霁翔一顿教训时猛然怔住，王霁翔正表情冷淡的看着她。

　　魏子芯狠狠给了他一记白眼，他这不是醒着吗，她刚才敲门敲的手都快肿了，他就不能给点反应吗？

　　“你醒了？”

　　王霁翔正欲掀开被子坐起来，看了看门口的魏子芯，又把被子重新盖到身上，“你来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随便进入男子的房间，更何况……”

　　话没说完，便被魏子芯打断，“芯儿是来叫九哥哥起床的。”

　　清晨金色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房间，把整个房间映成金色，在一片金色中，魏子芯逆光而站，脸上带着无邪的笑，直看的王霁翔心中一阵触动。

　　“我不需要谁来叫我起床。”

　　对于王霁翔的冷漠态度，魏子芯一向不以为然，“芯儿与慧姨娘已经定下约定，要帮九哥哥改掉睡懒觉的恶习。”

　　话一出口，王霁翔不由一愣，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魏子芯将衣架上的衣服朝他扔了过去。

　　“九哥哥从小身体就不好，生了病就要好生修养才是。但早睡早起，合理的饮食，再加上适当的运动才是最佳的修养之道。”

　　王霁翔并不去接她扔过来的衣服，任由衣服自由落下。衣服是由上好的绸缎制成，接触到同样光滑的被子，最终滑落到地上。

　　“你过来只是为了叫我起床？”

　　接触到王霁翔冰冷的目光，魏子芯直直朝他看去，“不然呢？”

　　看了眼掉落到地上的衣服，魏子芯眯眼戏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让我服侍你穿衣？”

　　王霁翔小脸瞬间通红，将自己捂的更严实了，大喊道：“胡……胡闹，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成何体统？……还不快出去……”

　　魏子芯深吸一口气，一脸的无语表情，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这些迂腐的传统思想就这般的根深蒂固了，林尧传授给他们的可不是这样的思想。

　　她“噗嗤”笑起来，戏弄起他来，“九哥哥果然是要芯儿帮你穿衣呢。”

　　说着，一蹦一跳的来到床边，拾起地上的衣服就去扒他身上的被子。

　　王霁翔神色顿时慌乱，用尽全身力气才拽住身上的被褥，“你离我远点，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我起，我起！～你快点出去。”

　　一张小脸有如红透的苹果。

　　魏子芯捂着嘴一阵笑，用力将手里的衣服扔到床的内侧，转身背对向他。

　　“那你快穿衣服吧，芯儿还等着九哥哥带我和云儿熟悉熟悉这府邸呢。”

　　王霁翔神色逐渐恢复如常，“你若是想熟悉府邸，大可以找其他人，如今你是府邸的十小姐，谁都会听命你的。”声音也恢复了先前的冷淡。

　　想逃？魏子芯咬咬牙，狠心掐向自己的大腿，一双眸子很快泪眼朦胧。

　　“九哥哥不愿带芯儿熟悉相府吗？芯儿好伤心好难过，现在芯儿和云儿在相府只认识九哥哥一人，可是……九哥哥却总是距我们千里之外，芯儿……芯儿……”说着，竟还挤出了两行清泪。

　　见王霁翔神情再次慌乱，魏子芯暗暗庆幸自己比他还要小的身份，小孩子就是好，说哭就哭，眼泪都能流的这般顺畅。

　　听她这般说，王霁翔张张嘴没了话语。

　　自昨日午时初次见到她，他就明白他面前的这两个小丫头身上不只是发生了丧父丧母的悲戚事件，再加上昨日那两个人和父亲特意隐瞒的她的身世过往，他更是确定了这一想法，别人他不知道，但是自小就习惯于独自承受面对一切的他却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父亲每次在说谎时从不会去看他祖母的眼睛。

　　王霁翔表情渐渐柔和了些，“也罢，我带你熟悉熟悉这环境罢，王府有些大，只凭你们二人，没有几日的功夫是熟悉不来的，有人带路解说的好，今日，我们就先熟悉熟悉芜潋苑吧。”

　　见王霁翔松了口，魏子芯高兴的连连点头，“好。”

　　她这又哭又笑的，看的王霁翔心中又是好一阵触动，看着她头上的蓝绸跟着她的点头摇摆不定，他扭头看向别处。

　　“这……这有什么。”

　　他不过是答应陪她熟悉环境，她就这般高兴了吗？

　　“九哥哥既已答应芯儿，那快些穿衣服吧。”

　　王霁翔刚露出胳膊又缩了回去，“你不出去？”

　　说着一双眸子忍不住将魏子芯上下打量了个遍，心想这丫头究竟懂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

　　魏子芯摇头道：“九哥哥穿着睡衣睡裤，又不是没穿衣服，怕什么？”说着，重新转过身背对向他，“呐，我现在转过身子了，你快穿衣服吧。”

　　在他们潘丰楼，何时注重过礼仪？

　　久久听不到王霁翔的回应，魏子芯“咦”了声，转头就去看他。

　　见她要转身，王霁翔忙说道：“罢了罢了，不出去就不出去，你别转过来，我穿，我现在就穿。”

　　见魏子芯真的不再动，王霁翔抓起床内侧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他是真的怕了她了，他确认了，魏子芯这丫头当真不懂得何为羞耻，或许，另一个也是。

　　王霁翔突然有些恍惚起来，穿衣服的动作也有些阻滞，看着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摆弄自己衣裙的魏子芯，王霁翔的神情更为恍惚了。

　　自从遇到这个人以来，她带给他的触动太多了。因他拒人于千里的冷漠态度，他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人人都躲着他，但唯有她不一样，昨晚回苑的那路上她就像个苍耳似的，任他如何冷漠待她，终究避无可避，躲也躲不掉，回苑后，身边突然没了她的欢声笑语，他竟是突然不习惯了。

　　正如母亲说的那般，她并非普通的孩子，另一个他还没有接触，想来与她有所关联之人定是也是不同旁人吧。

　　吃罢早饭，魏子芯几次唤小云儿一起出门都被云儿拒了，看着小云儿晦暗的眼眸，魏子芯知道她还是没有放下，撇撇嘴，眸光跟着一阵黯淡无光。

　　一些事终究是只能自己想通才是。

　　魏子芯和王霁翔出了门，两人顺着鹅卵石的羊肠小径一路分花拂柳，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清香扑鼻，魏子芯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穿过奇形怪状的假山，又顺着弯弯曲曲的甬道，他们来到了芜潋苑假山的凉亭处。

　　凉亭一侧是郁郁葱葱的柳树和奇形怪状的假山，另一侧是一汪池水，池水在阳光的照射下碧绿发亮。

　　看着光彩炫目的凉亭，魏子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凉亭飞檐翘脊，六角高耸，屋脊上刻有一只独角龙，凉亭内有六根朱红色大柱子，要他们两人合力才抱得过，亭梁上还刻有精美图案，当真是巧夺天工的很。

　　“这里好美。”

　　看着魏子芯一脸陶醉的表情，王霁翔冷淡的表情松动了些。以前，他为了排除孤身的烦闷多次走进这假山中，只因是他一人孤独徘徊，一直无心观赏风景，草草转了圈便回去了。今日有了她作陪，芜潋苑的景致似乎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魏子芯跑进凉亭靠到临水池的亭栏上往池里看去，惊喜大叫，“九哥哥，你快看，池里有好多金黄色的鱼。”

　　王霁翔一愣，走到她身边，朝下看去。碧绿清澈的水面不时有鱼游过，荡起的一圈圈涟漪慢慢消至远处。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又传来魏子芯的叫声，“九哥哥，凉亭的座椅上竟是有鱼食。”

　　还未等王霁翔给出回应，魏子芯自顾“噔噔噔”的跑过去，拿了鱼食重新回了凉亭边，开始往池水里扔鱼食，边扔边说道：“鱼儿鱼儿，快吃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你们多吃点啊。”说着，她看了眼表情淡漠的王霁翔，咧嘴一笑，“多吃才能长胖，然后乖乖被我吃掉。”

　　王霁翔“噗嗤”笑出声来，见魏子芯看着他直发笑，忙又止了笑。

　　这一幕刚好被游园的杨慧兰看到，杨慧兰惊诧的看着凉亭上的两个孩子。

　　“那孩子当真是特别的很，翔儿竟是肯早起了，还会笑的这般开心？”

　　碧香惊诧过后，一脸的喜色，“夫人，说不定芯儿小姐真会帮九少爷改掉睡懒觉的恶习呢。”

　　“是啊，那丫头还真是有办法。”

　　杨慧兰看了看面色因刚才那一笑有些红润的王霁翔，直直看向魏子芯，心想这个小丫头当真是特别的很，她的翔儿因心疾性子逐渐冷淡，从小到大，还从未主动关心过谁，更未笑的如此开怀过。

　　碧香若有所思道：“芯儿小姐机灵可爱，性格爽朗，说不定九少爷冷淡的性子也会温和许多呢。”

　　慧姨娘一愣，点头笑道：“如此更好了。”

　　魏子芯趴在凉亭的护栏上看到一条自由穿梭的红鲤鱼，脑海里突然闪出云儿刚才那双晦暗无光的眸，神情瞬间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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