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变色龙

几个队长也没有商量，但十分默契，立刻去找总指挥。

        总指挥刚从县里开会回来，还懵着，他摆摆手：“别吵，别吵，到底怎么回事？”

        “你去十一队那里看看，看看就知道了。”一个队长说。

        总指挥目光看向副指挥。

        尽管吴指挥昨天看着小慧画图的，但他并不看好这件事，机械化是那么容易的？若是两个小毛孩，这么捣鼓一通就能成事，那，国家还不早就实现机械化了？还用等这么久？修这个水库，前后动员了数千人，历时两年余，到现在还没完工呢，照那俩个那么办，水库早就修成了。

        可是，看着这些队长的样子，显然十一队那边，是有大动静。

        吴指挥刚才在指挥部办公室写月报来着，没有看现场，这会儿心里也特别好奇，他对总指挥点点头：“咱们就听听群众意见，到现场看看再说。”

        总指挥一肚子的好奇，往十一队所在的工地走，距离还很远，就看到从水库大坝的脚下到坝顶，有两根铁丝，铁丝上挂了很多竹篮，那些竹篮还在轰隆隆的机器轰鸣中，颤颤巍巍地往上走。

        “咦，这是咋回事？”总指挥很想装深沉，可是嘴巴却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肖毅他们弄出了个机械化运输线。”

        “什么？你说是肖毅？”总指挥脸色有些不好看，肖毅当着那么多干部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事儿，恍然就如昨天，他当时恨不能把那小子撕吧了。

        不会是肖毅，他都去了十一队十来天了，为何现在才捣鼓出这么个东西？肯定不是他。

        总指挥满带希望地又问吴指挥：“这个什么东西，还有谁？”

        吴指挥心中特别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那就不要问。

        虽然起关键作用的是于小慧，可是，于小慧什么出身？名声也不好，这会儿，无论如何都得按倒，不能让她冒头，不然，这个运输线都不能推广，这不是自己偏心，而是牵扯到自己的立场问题，不用想，若是表彰于小慧，他肯定会被人质疑：你的脚，到底站在那一边？

        见吴指挥沉默不语，总指挥也知道他不高兴了，对于这个得力助手，总指挥却并不在意，能干的人多了，会说会表现，让领导器重的人却只有自己，吴指挥他不高兴，能奈自己何？

        “就是肖毅，他昨天和队友想出这个办法，连夜去了农机厂，一宿没睡弄出来，今天早上十点开始安装，农机厂那边，还来了几个老工人帮忙呢。”

        自己却不看好，一直没有过来看看，吴指挥想到这些，心里也不是不后悔，但此刻，他一定要力挺肖毅，决不能让总指挥抹杀了他的功劳。

        听到还有工地之外的人来，知道今天这事儿不能任由自己说了算，总指挥的脸色有些不善。

        走近了，眼前简陋的运输线让总指挥十分无语，不就一个大的钢丝绳圆环，上面挂一些竹筐，钢丝绳绕着滑轮转动，把土石用竹筐带上去吗？

        滑轮是由柴油机带动着转起来的，这个还有点意思，滑轮的上面，装了一个铁手臂一样的东西，滑轮则像个磨豆腐的磨盘，被一圈一圈地搅动着。

        若按小慧的话说，这就是一个四杆机构，很简单的。

        不过，虽然简单，可真解决问题啊，下面只需要有人将土石装入筐中，坝顶的人，把筐取下，倒出土石，再将筐挂到挂钩上就好了。

        吴指挥在一边越看越高兴，毕竟，他很喜欢肖毅这孩子，肖毅有了成绩，他也为他骄傲。

        想当初，总指挥把肖毅发落到十一队，他也是极力反对来着，无奈，自己是副指挥，没有总指挥权力大，眼看着肖毅在十一队自暴自弃，他也是心疼有加，却无能为力，不知道为此失眠了几多次。

        总指挥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往回走：“资产阶级的享乐主义，不想出力干活，尽弄这些歪门邪道，机会主义，哼，修正主义！”

        吴指挥就站在总指挥身边，别的人听不见，他可是听得真真的。

        若是总指挥这么扣帽子，肖毅弄出这么好的东西，却依然被打压，甚至还被批判，这孩子那暴脾气，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吴指挥不敢想象。

        不不，那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肖毅会不会拿着刀子把总指挥砍了？

        八成会那么做，本来，这孩子就憋了一肚子气来的工地。

        怎么办？怎么办？吴指挥的脑子快速转动，很快就想到了合适的说辞。

        “总指挥，如何看待十一队的这个机械化的运输线，咱们到办公室商量商量吧？”

        “有什么可商量的？肖毅这是要干什么？别人吃大苦流大汗，人都累得脱力了，他呢？就站那儿指挥人装筐，你没看到他得瑟的样子有多碍眼吗？”

        “总指挥，上级给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十一队那边地形复杂，人员展不开，若是没有肖毅这个运输线，还不知道要拖延多久，你知道的，咱们根本没法按期完工，我都愁死了，县委还给地委下了保证，要在元旦前完工，为新年献礼来着。”

        总指挥一听献礼二字，立刻头大如斗，今天早上开会前，县高官还专门和他谈话来着，他当时可是硬着头皮，拍胸脯说肯定能阳历年前就完工的。

        见总指挥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吴指挥就知道自己的话，戳着了这位的软肋，让他再有气，也不好发，吴指挥继续道：“让肖毅把他那一套推广到整个工地，我们就能提前完成今年的工作，这都是你的功劳，是你的激将法，把肖毅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啊！”

        总指挥心中一震：哎哟，这个说辞好啊，虽然给了肖毅一点儿功劳，可自己的功劳更大啊，若不是自己把他弄到十一队，这小子能被逼急了，想出这招儿吗？

        “肖毅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县里的一号大院，谁家的孩子，有这个孩子那么上进？那么能吃苦？”吴指挥继续加码。

        总指挥心里又是一震，是啊，肖毅的爸爸，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可以任由自己搓圆捏扁，前一阵儿，肖主任因为在报纸上发表了错误言论，被靠边站，没了实权，他还可以不把他当回事，今天开会，有小道消息说，肖主任的那篇文章，受到中央某领导人的赏识，可能会升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小道消息成了真的，肖主任稍稍使点手段，自己吃不了也怕要兜着走了。

        就在总指挥考虑的同时，他们两人已经走进了指挥部：“吴指挥，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依我看，肖毅这个运输线，是可以大力推广，而且，我们还要把他报到上级去，登到报上去，大力推广一番呐，想想就激动啊，全国多少水利工地呢，这一下，要节约多少人力物力呀，总指挥，这可是你指挥有方哪。”

        “啊？哈哈哈”总指挥一想自己这下子全国闻名，今后肯定官运亨通，顿时心里就是一爽，他忍不住笑了几声，才勉强忍住，“是啊，我早就看出肖毅这孩子不平凡，是个能干的。”

        吴指挥心里各种鄙夷，但嘴上却道：“总指挥，我这个月的月报刚刚写完，却没想到是白费了一下午功夫，我看，还得你亲自动手了。我啊，这就和肖毅商量，看怎么做才能把生产线最快速度，推广开来。”

        总指挥一听，立刻就笑了，暗忖这个吴指挥还是比较有眼色的，知道不能和自己挣功，哼，他也得能挣过自己。

        哎哟，这事儿可不能大意，总指挥立刻就给吴指挥道：“这样吧，你在这里盯着，我马上到县里给领导汇报去。”

        “好的！”吴指挥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总指挥，但他也能明白眼下的境况，“总指挥，你说，要不把肖毅提升为工地指挥部总干事？这样他也好开展工作。”

        既然想借肖毅的光，总指挥自然满口答应：“行，好啊，我今晚就去肖主任家，和老头聊聊，想必肖主任知道儿子这么出息，也会高兴的。”

        “……”吴指挥无语，点点头，不然，总指挥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总指挥，我们把比赛的前两名，都列为一等奖，如何？别的几个队，也得安抚一下，不然，工作可不好开展。”

        总指挥自然秒懂吴指挥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头：“啊，行，行，你安排就是，我要去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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