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送行

“老兵大伯，你的心意我理解，我去水库工地，也会挺好的，你放心，等我有空了，我会来看你们的。”

        社员的日子也挺难过的，他们觉得，自家最好的东西就只有鸡蛋，于是，很多人早上都不约而同的煮了鸡蛋送小慧，最后竟然装了满满一篮子。

        小慧看了这么多熟鸡蛋，又感动又无奈，只好给大虎说：“张支书，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鸡蛋送到学校去，给孩子们吃吧，我拿两个就行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葛红玲再也忍不住，抱着小慧呜呜哭起来，这个泼辣直爽的女子，最不会也最不善于隐藏感情，她敢爱敢恨，敢哭敢闹。

        张大虎接过鸡蛋篮子，从肩头卸下一个包袱：“小慧，昨晚，我们张营大队革委会开会研究，送你一点小礼物，聊表心意。”

        说完，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红玲拿着要帮小慧挂到肩头。

        隔着包袱，小慧摸到里面有个棉衣，还有一双鞋子，她拉开包袱一角，果然，一件女式军大衣，还有一双羊毛里子的翻毛皮鞋，还是非常经典的永不过时的马丁靴式样。

        小慧见过这双鞋，是葛红玲的嫁妆，她托一个返城的上海知青帮着买的，花了二十多块钱呢。

        小慧的手像被烫了一般，将包袱丢给葛红玲：“这个我不能要，真的，你们的心意我明白，这就够了。”

        葛红玲眼睛又红了：“小慧，你是想让我们俩内疚死吗？再说，这双鞋子我也穿不上呀，买小了。”

        “你不是说给你妹妹吗？再说我穿上也大呀。”

        “你多垫一双鞋垫就不大了，小慧，我和你的鞋子比过的，大一点点，你，你要是不拿上，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葛红玲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小慧的眼睛也掉下来了，两人抱着痛哭在一起。

        那边几个大妈忍不住跟着哭了，男人们则低着头，小声咒骂着张瓦罐，还有骂张运来的。

        小慧收下了礼物，她已经想好了，准备托人给葛红玲买一双合脚的。

        葛红玲开着拖拉机送小慧到了青山公社，公社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小慧看到还有一起下乡的赵建国、王海涛、季建设，这次全都要去水库工地。

        钱主任站在人群外，看到张大虎和葛红玲，不高兴地指了指，意思是，他并没有针对小慧，所有的知青都去。

        张大虎和葛红玲的心算是安慰了一些——大势所趋，不是他们夫妻俩能抗衡的。

        公社用了个大卡车，把人送到了工地。

        水库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拖拉机突突响，小板车排成排，乱中有序，一片欢腾。

        工地指挥部的人过来，把大家分成了十个队，不够整除的几个留在一边，随时调节。很快到了小慧这一队，领队眉毛皱得跟山一般：“陈副指挥，这不公平，我们队不仅女同志多，还……”

        小慧也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人做的陷阱，四周都是比自己高大健壮的，所以，被嫌弃她也没办法，纯体力活儿，不是她的强项。

        陈指挥没说什么，让一个男青年把小慧换了下来。

        各个队都把人带走了，陈指挥看着小慧眉头皱了又皱，最后道：“你跟我来。”

        陈指挥一边走，一边给小慧解释：“工程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坡陡路长，最是艰难，为了按期完工，工地上一共分成十个队，这十个队之间要进行比赛，所以……”

        “嗯，我懂，那怎么安排我？”

        “既然来了，就不能送你回去，你去第十一队吧。”

        “不是只有十个队吗？”

        “啊，你们这个队例外。”

        “为啥呀？”

        “不为啥。”

        “还是说说吧！”

        “你们就是比赛也肯定是第11名啊，还有什么说的？”

        等小慧走到那个地方，就明白陈指挥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在工地的一角，只有十几个人，一半人瘦的麻杆一般，那另一半的人，则满脸写着桀骜不驯，并且还鼻子朝天，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这是你们的队长肖毅，这是新来的，叫——”

        “于小慧！”小慧急忙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你。”

        肖毅没搭理小慧，扭头就走，傲得真有一拼。

        陈指挥对着肖毅一招手：“我走了，你安排工作吧。”

        没等肖毅说什么，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小慧打量了一下肖毅，他个子挺高的，瘦削，但显得很有力，五官普通，偏偏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他与众众不同，此刻他一脸阴郁，似乎对什么都很不满意，看人也是用眼角，特别拽特别想揍他一顿的那种样子。

        一个女孩子走过来：“小慧，来，跟我来，我叫米粒，你叫我小米就好。”她比小慧高，高很多，特别瘦，天鹅颈、九十度肩、细腰大长腿，身材堪比名模。

        “身材好棒啊！”小慧小声赞了一句。

        “嗯？”米粒眨眨眼，似乎没听清，过了会儿，才有些赧然，“什么呀，我太瘦了，不然，怎么会来这十一队。”

        “你真的身材很好的，比世界小姐也不差啥。”

        米粒眨眨眼，真的没听懂。

        小慧恍然，这才七十年代末，普通人的确不知道什么模特和世界小姐，那要到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才在国内风行起来，小慧没有解释，没法解释她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时，来了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看见小会狠狠的哼了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带了你们这一帮人，别说先进了，就是连中游都没办法做到，你看看人家别的那都拉了多少土方了，你看看咱们这块啊，那水库大坝明显的就属咱们这块最矮了。”

        “这谁呀？”小慧对米粒打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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