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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风长吟才十二岁,  又长得慢,个头只到众人肩膀而已。

        虽然来之前,余渊众人已经知道这里有位少年修士,  可对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实在生不出恶感,一直拿他当小孩儿看。

        此番,  等他真出手,众人才发觉,这少年深藏不露,  年纪虽轻,道行造诣却比他们高上一层,根本不是他们可比。

        单是那身法,  那轻功,他们就仰之不及,一招移形换位,他们甚至毫无所觉。难怪说,修仙之道,天资定半。不愧是剑修宗师的亲传弟子。

        风长吟踢完人,左右竟无人拦他。

        他又笑嘻嘻地上前一步,那刚吐完血的修士顿时胆寒发竖,  为了远离他,不顾形象地在地上爬行,撑着一口气呼救:“掌门!掌门救我!”

        余渊掌门自然不能就这样看着门下弟子命丧于此,  又气愤于那修士的苟且卑劣,  叫他颜面尽失。

        “住手!”他长袖一挥,  带上了两分震慑,质问逐晨道,  “你这是不给我们余渊宗面子?”

        “这是什么话?”逐晨招手,示意风长吟回来,佯装歉意道,“我师弟向来胡天海底,生起气来不讲道理。不过面子,他确实是给了的,否则他这一脚下去,您的弟子已经魂归九天了。”

        风长吟咧嘴一笑:“我都向他道歉了,哪里不给你面子?若是方才没听清,大不了我再道歉一次?”

        修士疯狂摇头,表示自己承受不住。

        逐晨一笑,语气和善道:“想好了吗?是我师弟再与你讲讲道理,还是你自废修为,求个痛快?”

        上百道视线在多方之间不断流转,却始终无人开口。

        场面静得可怕,似乎稍有变动,火星就会燃起。

        修士的心跳随着她那轻柔的嗓音开始失速,仿佛每个字都是把淬毒的尖刀。他恳请道:“求求这位道友,往后我再也不敢犯错了。您说什么我做什么!”

        逐晨不为所动,摇头说:“你往后再不犯错,与你以前犯过的罪有什么关系?我今日惩戒你,不是为了敦促你做个好人。而是为了叫别人知道,作恶多端,早晚是要遭报应的。莫以为自己是个修士,就太过得意。”

        她抬手指向身后的张识文等人:“今日我说了不算,你掌门说了也不算。谁受苦最多,谁才说了算。”

        修士怔怔,随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半晌没有动作。

        风长吟等不及,伸手一拽,将他拖到众人前面,用脚在他膝盖处踢了一下,青年就着姿势跪了下去。

        张识文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般居高临下的视野,并未给他带来多少痛快。往事早已不可追,他犯的罪行,哪是下跪就可以了却的?

        余渊一众修士别过脸,因这一幕生出些许羞耻,觉得这已经很不体面。

        郑康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掷到青年身上,

        那修士萧瑟一抖,没有闪躲,像是失了神智,任由众人施为。

        逐晨遗憾叹道:“可惜啊,他们不想原谅你。既然如此,你还是选个痛快的吧。”

        余渊掌门抛了颜面,只得她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勃然大怒道:“你简直是个无赖!”

        逐晨斜眼看去:“是吗?我是个无赖,我师父总是讲道理的。既然你不满我的处置,我就去叫师父来与你商谈?”

        余渊掌门被她噎得语塞。他想起风不夜昨晚的做派,比面前这人更为霸道。一言不发就毁了他们两尊石像和一块界碑,那是能讲道理的人吗?

        何况此处离竹屋不远,风不夜断然是能听见的,不过是在宽纵而已。

        男人脸色青红交加,又不得不屈于现实,他权衡过利弊,终是将咄咄逼人的气势收了回去,闭上眼睛,当做视而不见。

        修士见此场景,知道大局已定,只能伏在地上呜咽出声,再无往日一分桀骜。

        逐晨深吸口气,环视众人,问道:“还有哪人?都认清楚一些,趁着这机会,大胆讲出来。若是真的,我替你们讨回公道。若是假的,我也不可容忍。自此过后,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不要再提。懂我意思吗?”

        张识文喉结沉沉一滚,随后转身,退去队伍后方。他身后的男子替位上前,指向人群中的某位,激动不已道:“我要控告那个修士,他好色成性,胡作非为……”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这出清理门户的大戏才落下帷幕。

        当着余渊掌门与诸位长老的面,逐晨一共废了六个修士的修为,还有十几人,抽打了一顿,驱逐出城,以后也不可再入余渊。

        这群修士平日高傲惯了,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要面对这样的窘境。

        有些人逃过一劫,暗暗庆幸。有些人问心无愧,袖手旁观。当真是众生百态,演得淋漓尽致。

        逐晨觉得自己的惩罚并不重。

        她既没要人性命,也没对他们施以酷刑,不过是叫他们做一回自己曾经欺凌过的普通人罢了。这也受不住,难道百姓就是活该?

        她是顾全大局,留够了颜面的,希望余渊的人可以知道好歹。

        听了一上午的血泪控诉,逐晨也深感疲惫,她恹恹一挥手,说道:“留五十人下来,其余的都走吧。此次就这样算了,若有下回,我严惩不贷。”

        余渊掌门早已恨不得离开,他一句吩咐也没说,直接御剑而去。

        剩下的一帮弟子,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随后,一部分忙不迭地逃了,还有一部分稍作犹豫,选择了留下。

        逐晨清点了下人数,现场只有三十二人。

        张识文心生不满,认为他们是阴奉阳违,逐晨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指派那群修士过去帮忙搭房子。

        到了傍晚,余渊的一名长老,灰溜溜领着支十八人的队伍回来了。

        他生硬问道:“界碑何时能立?”

        逐晨爱理不理地说:“人齐了就能呗。再看看我师父的心情。”

        长老将人留下,带着一股郁气回去。

        逐晨扫了眼那十八个缩成一团的修士,嗤笑一声。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真是个陀螺啊,不打不转。

        ?

        晚上,逐晨召集众人,围着火堆,安排后期工作。

        余渊和朝闻的人,各自占据一边,泾渭分明。半张脸被火光映照,皆是凝重。

        逐晨分配好工作,见气氛太过凝滞,就发表了一下讲话,想拉近双方距离。

        “咳,是这样,我这就直说了。余渊是余渊,朝闻是朝闻,在我朝闻,绝不允许仗势欺人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也不是什么好品行,我相信你们能理解。”

        修士们心情复杂,乖巧点头。

        就今日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哪里还敢嚣张?只想能相安无事罢了。

        逐晨:“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既然说了既往不咎,我就当无事发生。今后留在朝闻,希望你们能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

        修士们抬了下头,面面相觑。

        一人弱声道:“为……为了什么?”

        “为人民服务!”逐晨重音强调了一遍,举着木棍指向一旁的百姓,“这些就是人民。”

        可怕的静默。

        连张识文等人也面露迷茫。

        青年真诚发问:“那我现在做人民还来得及吗?”

        逐晨给他逗笑了,点头道:“可以啊。那你从今日开始,就和他们一起,建屋打井,耕地种田,同吃同睡,且不可再动用法术,怎么样?”

        那可实在不行,他们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委屈?一个个头颅又低了回去。

        逐晨笑问:“还有别的问题没有?”

        今日心理阴影过深,修士们如今一看她笑,就觉得胸口发紧。连连摇头。

        “我也不会苛责你们,你们不必太过害怕。只要好好做事,我可以叫我师弟指点你们一番。”逐晨握拳,鼓励道,“往后大家一起同舟共济嘛。”

        修士欲哭无泪,稀稀落落地跟着她挥舞了一下手臂。

        这要是有的选,谁特娘的想上她这条贼船啊!

        考虑到余渊的修士可以御剑飞行,而朝闻这里没多余地方能给他们借宿,夜里,需要他们自己回去,天色初亮时再过来帮忙。

        逐晨动员了两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翌日,尽易宗的全通道友运来了石料,见她这里一派欣欣向荣,有点好奇。

        他留在朝闻吃了顿便饭,又跟逐晨聊了聊魔界边际的事情。

        全通同志不愧是集各大快递灵魂为一身的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他笑了笑说:“的确,鲜少有人会在这种地方开宗立派。此处离魔界太近,土壤下方有少量魔气涌动,寻常作物根本存活不了。不过有个宗派,建在深山之中,他们用灵泉培植出的种子,异常坚韧,说不定能在这里栽种,我可以替你打听打听。”

        逐晨朝他道谢,全通客气道:“哪里哪里。”

        二人聊得还算投缘。可全通实在受不了余渊那帮修士似有似无的崇拜眼神,大感莫名其妙,总觉得此地有坑,留下货物后,借口告辞。

        ?

        有了修士帮忙,逐晨的房地产事业得到了质的飞跃。

        这帮修士憋着劲儿,想把活尽快干完,好早些回去。

        他们不懂,这个世界上,只有耕不完的地,没有累不死的牛。逐晨的宏图大业远着呢,哪里会只有几栋木屋?

        逐晨看着他们日夜蛮干,心里头有点不忍,可又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实话,打击他们的热情。

        ……她可真是一个带恶人。

        在强力外援的支持下,不出几天时间,五十几栋小型木屋顺利落成,只差最后收尾。

        逐晨临睡前,发现搭建房屋的任务,系统已经提前判定完成,不由欣喜大笑,点击领取奖励。

        【踏风?中级】

        逐晨以为这个咒法,按照描述来看,应该是项御剑术,可真按照功法研习了下,又觉得不大像。

        不止是御剑,似乎还能御风,同上一项技能一样,内里相当玄妙。

        大抵是有了固风的经验,这一次,逐晨学得很快。

        灵气运转了两周天后,已经差不多初窥门道,临近天亮时,适应了大半。

        逐晨走出木屋,召出瀚虚剑,飞上半空就地实践。

        风不夜送她这把神兵,她其实用得很少,瀚虚虽然不抵抗她,却也不是非常听话。加上逐晨的御剑术学得不精,每每御剑上空,灵气难以平稳,剑身就会左摇右摆,抖动不止。

        逐晨做好准备,慢慢吐息,运转灵气,施展踏风,令剑停留在一米左右的高度。

        这一次,瀚虚剑没有任何异动,随她心意,稳得如履平地。

        逐晨眉毛惊讶上挑,还是第一次在独自御剑的时候体会到这种放松的感觉。

        清凉的晨风扑打在她脸上,她站直身体,目视前方,开始飞行。

        因为还是初学,逐晨不敢冒进,生怕一个意外摔下来,自救不及。于是先跑两圈,再飞上去一点点,这样逐步提升。

        半个时辰过去后,逐晨胆子大了起来。

        她站在树梢上,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天际线,突然想感受一下速度与激情。

        她掐好手决,在念咒前,暗暗叨了两声,不知道瀚虚剑这样的兵器,疾飞时能有多快,可不可以赶得上一辆跑车。

        起得早的余渊修士已经过来了,站在附近,默默旁观逐晨练习御剑。

        他们以为逐晨是风长吟的师姐,修为应该比他厉害才是。众人察觉不到,是她在刻意伪装。

        此时见她小心翼翼地腾空、盘旋,觉得十分诡异,还想朴风山学习御剑术的方法可真是新奇,竟然要谨慎到这种有过错的地步。

        正在他们失了兴趣准备过去砌墙时,那剑突然破空飞去,如流星般留下一道残痕,迅速消失在视野内。

        几人迅猛扭头,望着魔界的方向,一句“天爷”差点脱口而出。

        他们朴风宗学御剑术,都这么跳跃的吗?!吓死个人了。

        下一刻,又一道身影从竹屋飞出,紧跟着逐晨的足迹,追向魔界。

        ?

        逐晨在瀚虚剑刚动的时候就后悔了,巨大的惯性险些将她甩飞出去。好在固风这道法决她已学得炉火纯青,第一时间用了出来,帮她控制身形。

        逐晨回过神,赶紧放缓速度,驱使瀚虚停下。

        阴风呼啸,黑云漫天。

        逐晨喘了两口粗气,观察周围,才发现自己又到了魔界边缘。

        还好,刹车及时,没有冲进边界。

        逐晨抹了把了冷汗,双腿有些发软。她怕风不夜担心,赶紧调转方向,准备回去。这时,远远的,空中传来了几声高亢的喊叫。

        逐晨觉得这声调太过熟悉,像是某种冥冥中的召唤,让她无法抗拒。她捂着胸口,循声找去。

        果然,#-醋.溜.文.学.发.最.快#就在不远处,有五六只黑雏鸡,排着长队,沿着平坦的沙地尽情奔跑。

        领头的那只巨鸡毛发稀疏,但个头最为强壮。两腿又粗又长,屁股又挺又翘,高昂着的头代表了它身份的尊贵不凡。

        这……这不是梦里的场景吗?!

        逐晨看着阿秃那层新长出来的毛,感动不已。她正准备认亲,前方阿秃似有所感,脚步停顿了下,回头朝她望来。

        那双漆黑浑圆的眼睛锁定住她,狠狠震了震。

        逐晨知道它还认得自己,深情呼唤:“阿秃――”

        阿秃发出一声极其高亢的鸣叫,浑身羽毛炸起,蓬松成一团圆球,疯了一般转身就逃。

        逐晨一扫留在原地的几只黑雏鸡,没有移情别恋,只追着阿秃而去。

        “阿秃!”逐晨宣誓道,“我养你啊!阿秃,我有钱了!以后我养你啊!”

        阿秃幸福的尖叫几乎能传到十里之外,跑出了人生最快的时速记录。如果不是逐晨学会了新的御剑术,恐怕只能与它擦身而过。

        这是什么?

        这就是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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