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绵锦，有暗香盈袖

盛华宫外殿，琉璃金银盏柱微微折光，映出两个身着粉色宫女装的身影，长得眉清目秀的宫女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右手遮住嘴唇靠近云柳的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周围到也没有伺候的人看见，只是那金银盏柱却是记录得分明。

        接着，宫女快速离去，云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连忙朝内殿快速走去。

        萧贵妃不似方才般焦急垂额，半卧在贵妃榻上，静静枕眠，如葱段般的手指在光滑透亮的桌面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回响。云柳走了进来，朝殿内擦拭香炉的婢女月浓摆了摆手，月浓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接着凑近萧贵妃的耳侧，小声道来。

        萧贵妃突然睁开眼睛，身子也从贵妃榻上直了起来，眼中有一抹光翼涌现，看起来说的是好事，是令她心情愉悦的事，看向云柳，再三确认，

        “这是真的吗？”

        云柳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点头拂额，“错不了，这是宣阳宫的人刚刚来报的信！”

        萧贵妃挂在嘴角的笑容越发浓了，张开嘴露出几颗白净的牙齿，慢慢靠向身后。

        “娘娘这下可放心了，皇上既然说了这事过去了便不会有人再提了！”

        云柳轻轻勾着笑容，看着萧贵妃高兴的样子她也跟着高兴。

        萧贵妃挂在嘴边的笑容慢慢收敛，涌现一抹幽光，只听得薄唇轻启：

        “只可惜了，血影楼的人没能得手！虽说这回哥哥扳回了一局，但是也元气大伤，这次的事若是没有哥哥相助，恐怕公冶景行就会查到本宫身上，本宫便会难以脱身。”

        “萧副帅是贵妃娘娘的哥哥，他自是会帮着娘娘您的，况且在家时，副帅最疼的便是您了！只是奴婢多一句嘴，下次若是娘娘有什么打算，千万还是同副帅商议一番，这样未必能够一击即中，最起码可以保证不会引火烧身。这次，副帅为了娘娘的事情可是费了不少力呢！”

        云柳这话说得让人听起来怎么就有些那么奇怪，萧贵妃自然也听出了这其中的意味，只是邪恶地笑了笑，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云柳是萧老夫人一手栽培给她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很得力，自然对于她心中的一些小九九自然也是看破不说破。

        “这话不用你说，本宫也知道。自从本宫嫁入东宫做侧妃，再到入宫为贵妃，哥哥明里暗里一直帮助不少，哥哥的恩情，本宫自然是铭记在心。只是，这事虽过去了，不但没有伤到公冶景行半分，反倒损折了自己。本宫每每想到稷儿对本宫说的话，本宫便只觉得心痛难忍，再看看他肩上的伤更是觉得触目惊心，如果当时稷儿不那么做，伤的便一定是公冶景行！”

        一提到公冶寻稷，现在萧贵妃便是满满的头疼，在外人面前还不能表现出来。

        云柳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劝慰道，

        “娘娘也不必如此烦心，恒王殿下终有一日会明白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好。只是血影楼这次的事情虽失误了，但是也并无都是坏处啊！恒王殿下替太子可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对恒王，对萧家的警惕便会有所放松，只要太子露出任何马脚，届时便是萧家一举出击的时候！”

        萧贵妃不得不承认云柳说的的确是有几分道理，只是萧贵妃还是一直耿耿于怀受伤的事。

        “的确如此一来，太子便欠了稷儿一个难以还清的大人情。只是，本宫实在是心有所不甘，你说，如果当时受伤的是太子，照那伤，太子即便是不死也要残废了手臂。那时即便皇上在宠爱太子，东阙也总不能让一个残废登上储君之位。唉！这么好的一招棋，倒真真是可惜了！”

        云柳知道萧贵妃一直可惜这件事，便也没有多劝只是恭敬站在一旁听萧贵妃说完发泄。

        等萧贵妃发泄完，她便上前说道，

        “娘娘，萧夫人和大少爷、绵锦小姐从兰州祭祖回来了！您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绵绵小姐了吧！”

        云柳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着此话，生怕一个不留神说错话惹了萧贵妃不高兴。不过，显然云柳将此话说出来后，萧贵妃的脸色却是比方才更难看了些许。

        萧夫人李氏是萧谦的原配妻子，也是出身名门，这桩婚姻早早地便由萧老太爷订下了，只因李氏家族的势力与威望。只可惜，萧谦刚娶了李氏没多久，李家被还是统领军队的将军离义天和户部尚书迟左秋一同查出了李家收受贿赂，买卖官员的大罪，证据确凿，永帝年轻气盛龙颜大怒，狠狠责罚了李家，削除了李家子孙所有的官爵，且三代不能入朝为官，下令迁出兰陵，赶回兰州老家。

        永帝终是念着李家的功劳没有要了人命，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苦了那刚嫁入萧家不过两个月的李氏，现在李家落魄，家道中落，不复盛时繁荣。萧家开始有了让萧谦休妻另娶高门女子的打算，再加上那时的萧宛织本就不太喜欢心高气傲的李氏，越发在萧家萧老太爷和族老面前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萧家最终决定让萧谦写休书休妻。

        虽说此举传出去显得萧家没有人情味，只顾自身利益，但是这些流言蜚语跟萧家的前途比起来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惜，这李氏死活不肯答应，闹了上吊也没能让萧家改变主意，被救下来的她竟然查出了一个月的身孕，而且大夫断定是个男胎。李氏上交了当初嫁入萧家李家陪嫁过来的百万嫁妆，又因怀了萧家的男嗣，萧家这才没有休了她，说来这李氏也是命好，一举得男，在萧家伏低做小也算是保住了她萧夫人的位置。

        次年，李氏便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绵锦，意为绵绵不断的锦绣前程。可惜，萧家为了权势还是纳了一高门大户的嫡次女为贵妾，还有两个旁支出身的为妾。李氏家族的败落让萧家众人对她鄙夷不已，萧贵妃也是觉得她拉低了自家哥哥的门楣更加看不起她。

        几个月前正逢李家的祭祖，许多年未回去的李氏去求了萧谦，萧谦觉得她可怜，也念着多年的情分便答应了她，这不近些日子才从兰州回来。

        萧贵妃轻扯着嘴唇，眼中脸上尽是嘲讽，

        “萧绵锦？本宫这个侄女倒也是生的一副好模样，本宫看着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比她娘倒是强些。”

        云柳赶紧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附和道，

        “绵锦小姐生的我见犹怜，也是萧家副帅膝下的嫡出女儿，奴婢瞧着有几分娘娘当初您的风范，所以奴婢以为与其去讨好离家那个不识趣的，倒不如培养自己家的，也算是增进娘娘您和副帅的兄妹之情！”

        可萧贵妃却听到云柳的话时，脸色瞬间便变了，脸色难看至极，愠着怒气，声音暗沉道，

        “你说什么，萧绵锦那丫头有本宫当年的风范？”

        云柳抬头看了眼萧贵妃，被她眼神中的凌厉给吓了一跳，急忙在地上跪了下来。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希望能够帮到娘娘，并未想到其他缘由！”

        萧贵妃眼光很高，当初的李氏家境还未落魄时，恐怕身份还要比萧贵妃高出一截，那时的李氏也是看不起萧家，看不起趾高气扬的萧贵妃，也阴阳怪气嘲讽了不少。萧贵妃自然是极其记仇的，即便是她的女儿也是喜欢不起来。

        不过云柳既然都已经认罪了，萧贵妃便也没有再责怪她，只是喝了一口茶，半晌才道，

        “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是个忠心的，本宫这些年你也帮助了本宫不少！你有什么打算说说！”

        云柳得了萧贵妃的“特赦令”这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拉了拉袖子，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

        “奴婢的意思是，离姑娘既然许了太子恐怕是难以取消婚约的。恒王殿下总有一天也是要成亲的，挑世家贵女倒不如选了自家的姑娘。免得以后世家的贵女不好调教，绵锦小姐的生母虽说没有靠山，但是绵锦小姐这几年老太爷和副帅也赞叹不已，不如就将她许给恒王殿下。”

        云柳偷瞄了一眼，萧贵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吓得她连忙说娶绵锦小姐的好处。

        “一是娶了绵锦小姐，娘娘与副帅关系便更是近了，副帅定是全身心帮着恒王殿下的，二是绵锦小姐没有外家的靠山，嫁过来以后怎样还不是娘娘您说了算吗，有绵锦小姐在手，萧夫人必定要更加讨好奉承您！”

        萧贵妃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看了云柳一眼，鄙夷出声，

        “本宫与哥哥的关系怎么会需要萧绵锦一个小丫头来拉近。不过，你说的倒的确有些道理，容本宫好好考虑一番，过几日你让人传话出去让李氏带着萧绵锦入宫一趟，本宫再好好合计！如果不行，便换另一个，哥哥又不只有萧绵锦一个女儿！”

        说道这，萧贵妃嘲讽着，算计着笑出了声，云柳只能陪着干笑着。

        萧谦膝下除了萧绵锦，还有另一个女儿，平妻高氏所出的萧盈袖，“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高氏的哥哥是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是萧家的人，因此高氏生下女儿盈袖便奏请族老，开了宗祠，抬高氏为平妻，人称一声萧二夫人。不过李氏因不受待见，萧家的下人也都唯高氏马首是瞻，见机讨好，直喊夫人。

        “娘娘说的是，将军的女儿自然都是极好的，咱们恒王殿下乃天家子孙，人中龙凤，自是要世间最好的女子为之相配，要不岂不是委屈了恒王殿下！”

        云柳见萧宛知的神色，眼珠子转了转，连忙出声巴结讨好着，本来云柳就是萧宛知身边，也算说最了解萧宛知性子的，能抓住那些马屁该拍那些不该拍，显然云柳这次拍得极对。

        萧宛知听云柳如此说，脸上的神色的确好了不少，但是挑眉看了云柳一眼，这才轻声道，带着浓浓的倨傲。

        “只可惜了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本宫的稷儿是得不到了，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地位便不能相让了！”说着，萧宛知眼中露出一份嗜血，燃烧着浓浓的**和野心。

        云柳听了萧宛知的话，有些愣神，没想到在萧宛知这样狂妄倨傲的眼中竟然会以为离幸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而且还承认了，这不得不让云柳有些诧异。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单论家世，美貌来说的话，离幸倒是真的当得上世间最好的女子。

        可可惜，身处乱世，人人贪恋那万人之上的无人之巅，地位，权势，怀着所有的野心。

        可是，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如此贪恋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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