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诧异的萧年清楚这时候最好还是做乖巧状，若是眼泪可以激起对方的同情心，就再好不过了。

        就比如说在刚刚。

        原本低头的时候就在酝酿着情绪，甚至不惜用指甲抠着食指内侧以达到效果。只是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萧年安静的望着蒋岸的侧脸，男人下颌线紧绷，表情凝重，甚至拉着她一路未发一言。

        是的，她并非不谙世事。最起码不是大人眼中单纯如纸的小孩。

        她懂人情，懂世故。更懂那一日萧楠为什么在神峪寺藏下信息引她去找。

        哥哥临走前交代的无论如何都要带蒋岸去神峪寺。只是未曾想到，在去神峪寺的路上竟阴差阳错认识了一群警察。

        小狐狸收起机敏的心，披上了一层兔子皮。

        蒋岸也说不上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想从萧年那儿知道她隐瞒了什么，却不忍看她红了眼眶，下意识就要带她离开。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口。

        “干嘛？”

        语气似乎不太好，萧年没有被吓退，再一次扯了扯。

        “蒋岸？”

        见蒋岸没有反应，萧年：“我给你讲一个秘密。”

        闻言，蒋岸停下脚步。

        “我说谎了，那天，是哥哥叫我出去的。”

        起因还得从那天蒋岸带着萧年上神峪寺说起，萧年离开的一小段时间是去石阶下挖哥哥留下的信息，小巧的瓶子内装了一个纸条，上面是兄妹俩从小玩的暗语。

        蒋岸看着眼前这张纸条，稀奇古怪的一串字母“这什么意思？”

        “对应26个英文字母，就是年年，迟归的第三天我去找你。”

        “你怎么知道树下有东西？”

        萧年老实回答：“以前去过几次，那是我们曾经的秘密游戏。”

        蒋岸：“所以？”

        所以，就连生病都是萧年有意为之。

        “你们兄妹俩真的在耍我。”蒋岸微眯起眼，咬牙切齿道。

        萧年一脸无辜。

        现如今，那个警察已经认定自己说了谎，不然也不会再次进行询问。

        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状况，眼下要做的就是尽量消除蒋岸的怀疑。

        最好的方式就是坦白一部分。

        蒋岸冷脸丢下萧年，一言未发的扭头就走。

        见状，萧年并不意外，但也不出声解释，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说实话，蒋岸带她出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决定坦白一些事实，对方信不信，信多少，对自己还有多少怀疑都另说。

        见蒋岸往前走一步，她就跟一步，他停下，她也停下。

        见他旁若无人的取出一根烟点燃，萧年也没向平时一样出声抱怨。尽管闻到那种呛鼻的味道，也只是皱皱眉头，将小脸扭向一边。

        蒋岸是个烟瘾极大的人，近半年来秉持着爱护祖国花骨朵儿这一想法，尽量控制了自己的烟瘾，想抽的时候也是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偏是今天，不惯她这毛病了。

        蒋岸漫不经心的抽着烟，但视线却有意无意的望向一旁。

        一旁的女孩乖巧的站在原地，他站在墙根处，而萧年距离他不过三米左右的距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场景，也如这般，不过当时是站在萧楠的身侧，紧抓着他的衣角。

        此时的她，揪扯着自己的衣角，脚还在地上一前一后的蹭。

        蒋岸不承认，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又心软了。

        暗骂自己怎么这样心慈。细在心里列数这段时间萧年给他带来的种种麻烦。然后一口接一口的吞云吐雾。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蒋岸放慢速度抽着烟，萧年一下又一下的蹭着脚下的地毯。

        犹如敌不动我不动既视感。

        蒋岸心想，对方肯定低头检讨自己的错误。

        萧年心想，这个男人的烟怎么还没有抽完。

        偷偷抬眼瞄了瞄，然后又迅速垂眸。如此反复，终于瞅到他抽完烟。

        萧年悄悄走过去，蒋岸刻意将视线抛向别处。

        “蒋岸？”

        蒋岸不理。

        “蒋岸？”萧年又叫了一声。

        蒋岸换了个方向看。

        “蒋岸。”

        所谓事不过三。

        蒋岸夹着熄了的烟头，心里轻呵，切，就这点耐心。

        但瞬间就感觉到指间一空，急忙低头查看。

        萧年掐着烟尾正准备往自己嘴里塞。

        在将要进到口中时，蒋岸一手拍下去，烟头滚落在地。

        “小东西，你找死吗？”

        萧年委屈的揉着被拍疼的手背：“小气。我就试一试。”

        蒋岸火气更甚：“这是你能尝试的东西？”

        面上委屈，暗地里窃喜的萧年故作伤心的开口：“你说吸烟会身心愉悦，我现在很难过，就也想试试看。”

        “你有什么可难过的？”

        “你不理我。”

        蒋岸哑口无言。

        女孩子的声音本就软软糯糯，再配上萧年故作委屈的音调。落在旁人眼里一副受欺负了的小模样，绝对激起不知事情前后的人的同情。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见对方理自己，那就好办了。

        萧年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我说谎骗你不对，这么久了，我以为你不会跟我生气才诚实告诉你，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你真的生气，还带不理人的。

        蒋岸冷着脸看着萧年，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更像在埋怨自己。

        萧年打量着某人的反应：“我错了。”

        小脑袋一低，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是心里气还没消，蒋岸也没有开口指责，这小东西精着呢，一副道歉的样子，却没有道歉的姿态，仔细品品她的画外音。

        左右都怪自己这个该接受道歉的人脾气不好。

        说实话，蒋岸自己心里也清楚，倒不是真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她是否说谎的问题，关键在于，作为她哥哥的萧楠究竟想干什么。

        看似温润君子，小人精的哥哥未必就是省油的灯。

        看来目前的突破口就是眼前这个小东西了。

        那天的坦诚过后，萧年暗自在心里准备了一堆被询问的说辞，偏偏蒋岸像什么都不知道般，两人的相处与之前无异。

        只是，蒋岸这一天天的烟瘾实在太大了，最初见他一天两三根左右，逐渐小半盒小半盒的消耗。萧年出言提醒，指出种种吸烟的坏处。

        某人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漫不经心回复到，又不让你养。

        抽死你吧，萧年暗戳戳的在心里嘀咕。

        看着某人不自知的小表情，蒋岸懒懒抬头道：“今天跑步了吗？”

        萧年再不出声了。

        在广慈山上已经待了近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中，几乎每天都窝在旅馆内。

        还有一周就是春节。

        腊月二十三这天，正好是萧年的生日。

        她生于小年这天，正好是腊月之时。

        座机电话上显示的时间正好刚过零点。

        萧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卷着被子看着另一张床上睡得正香的蒋岸。

        以往的生日，外婆会煮一碗面，碗底还有两颗荷包蛋。

        简简单单的一餐，就算庆生了。家里并不富裕，即便是这样的食物平时也很难吃到。

        眼下，哥哥和外婆都不在身边，只有自己一人。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裹着被子爬到蒋岸床上。

        不出意外的，蒋岸感觉到动静，一秒就睁开眼。

        “你想干嘛？”

        蒋岸皱着眉，语气十分不耐烦。

        “蒋岸，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蒋岸转过身：“我不想听。”

        “不行，你必须要听。”

        萧年掀开被子，起身跨坐在蒋岸身上。

        “我数到三，你给我下去。”

        蒋岸看着女孩的举动，瞬间清醒过来。

        这小东西，胆子怎么这么大。

        “下去。”

        萧年看着某人的眼神开始变化。

        “一。”

        “二。”

        “三。”

        萧年眼睁睁看着对方直起身，连被子带人一把卷着抱了起来。

        “蒋蒋岸。”

        萧年下意识揽着某人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放手。”

        话刚说完，萧年手抱的更紧了。

        “萧年。”

        某人加重了语气。

        “你还没听我说秘密呢。”

        “赶紧。”

        萧年凑过去：“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萧年吗？”

        “说。”

        “因为”为了营造秘密的气氛，萧年故意拉长音，“我是腊月二十三那天出生的。”

        萧年说完，眨巴着大眼睛，仔细看着蒋岸的反应。

        “哦。说完了？”

        蒋岸漠不关心，将萧年连人带被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丢回她的床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下来，以至于萧年一脸懵的坐在床上。

        往一旁看去，蒋岸早就关掉灯，背过身去。

        第二天，蒋岸就去前台换了个套间，思婉什么也没说就给他了一张新的房卡，甚至那日谈话过程中他突然带走萧年的事也没有提起。

        如果说最初的信任感完全来自他是蒋老的孙子，那么后来呢，即使疑问重重，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无论怎么做都有他的道理。

        是对蒋老的崇敬感的延伸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得不说，房间里的暖气十足，午睡过后，萧年迷迷糊糊打开门，蒋岸不在，白色床铺上有个人形压痕。轻轻捏着被角一拉，压痕瞬间被抚平。

        坐在地上，拿出之前张武哲送自己的益智小玩具，那交缠在一起的两把钥匙形状的物件依旧没有解开。

        如果是哥哥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解开了吧。

        哥哥很聪明，从小就聪明。

        生活在村子里的小孩日常生活无异于上树下河，摸鸟蛋，打水滑。一个赛一个的调皮捣蛋。只有萧楠会按时上下学，认真做作业，然后辅导妹妹。

        特立独行的后果是孤身一人。

        萧年没有上过学，准确的说从有记性开始就一直待在家里，家里穷，她明白的。外婆一个人带着他们生活本就不易，她能做的就是等哥哥放学回来再把上课的内容回来讲给她。

        哥哥说等他考上大学就能带她和外婆出来，然后赚钱让她读书。

        在萧年心里，哥哥无所不能。

        只是后来，哥哥却只将她带了出来。

        临别那一晚，萧楠问道，你相信我吗？

        萧年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这个世上，最相信的人就是哥哥了。

        等他回来接自己，一定让他解开这个小玩意儿。萧年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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