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行驶的越来越慢，逐渐地停了下来。

        这一停就许久没有再发动。

        车厢内抱怨声四起。

        邻桌四人原本打着牌，不知都打完了几场，车没有一点要开的预兆。

        众人都沉默的情况下，哪怕是心有抱怨也就只是抱怨，可一旦其中有人开了那个发声的头，大部分人会跟着附和。

        就如同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列车员呢，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不开车，误了我们的工期，谁负责啊。”

        逐渐人声鼎沸，一声盖过一声。甚至有一部分人站在座位上表示抗议。

        列车员匆忙赶来安抚众人情绪。

        却无济于事。

        “吵死了。”

        蒋岸皱着眉坐起身。

        最近一直没有休息好，好不容易这会有了困意，却硬生生被打断。

        萧年看着车厢内的状况，也是一头雾水。

        买的座位恰好是这节车厢的一二位，也是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列车员就站在他们身旁，苍白无力地进行解释。

        “我不管，车票上明明白白写着十一个小时，要是不按时到，我就投诉你们。”

        “就是，耽误事儿你们负的起责吗？”

        “平白无故停车就算了，竟然这么久。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列车员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平白让人指着鼻子这么骂，眼眶瞬间红了。

        “都吵什么吵。”

        从门口传来一阵呵斥声，莫名的，萧年竟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果然，又看见丁桥那张熟悉的脸。

        只不过大红大紫的便服换成了眼前这身警察制服，一时竟判若两人。

        显然身旁的蒋岸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丁桥的侧面，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严肃而又坚毅。

        那几个挑事的人立马噤了声，看着几个警察在车厢坐镇，谁都不敢再轻易造次，一个个心里门儿清，万一因寻衅滋事被抓进去，岂不得不偿失。

        挑事的人会觉得说警察只是单纯的维持秩序，只有蒋岸觉察出不对劲。

        大半夜的火车上，临时停车以及车上的警察，都指向一个结果。

        萧年打了个哈欠，恰好对上丁桥的视线，男人也是一脸诧异会大半夜在出任务时遇到，下意识的偏头就看到了蒋岸。

        或许是遇到熟人，刚刚暴躁的丁桥心情有所缓和，隐晦的对着萧年快速眨了眨眼睛。

        而就在这时，萧年视线调转，无意间瞥到门口。

        就在这节车厢的吸烟区内，背身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这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萧年一眼就认出了。

        那是距离一月有余没见到的哥哥。

        借着上厕所的幌子，萧年离开了座位，好在吸烟室有扇玻璃小门阻隔，车上持有站票的人又多，一时间可以避开蒋岸的视线。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萧楠回过身。

        却被没什么力道的拳头攻击到了手臂。

        “疼啊。”

        萧年耷拉着小脸，看着眼前这个故作委屈的男人。

        “活该。”

        萧楠装不下去笑了出来，顺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脸。

        萧年拍开某人的手，一时没什么好气。

        为了躲避视线，萧年钻进吸烟室内，与眼前的男人面面相觑。

        自己身后是一扇小窗，也不知行驶到什么地方停了下来，黑漆麻乌一片。

        而眼前，是莫名其妙消失了很久的萧楠。

        “想我了吗？”

        萧楠嬉皮笑脸的问着。

        “不想。”

        “哦，可我想你了。”

        “你想得美。”

        萧楠低笑，看样子自家妹妹被人照顾的很好，就连这小脾气也比平时大了许多。

        先前看到萧楠身影的时候，萧年清楚那一刻自己有多么的想他，可是和他见面的瞬间，心里又莫名有团火气，忍不住的想要埋怨他，可现在，所有的怨气又化成了满腹委屈，一时竟红了眼眶。

        “都是大孩子了，还哭鼻子呢？”

        “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想你了。”

        萧年吸了吸鼻子，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记忆里小时候记不住药材名被外婆责怪就是这样扑进哥哥怀里。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完就什么事也没有。

        萧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小脑袋。

        这么一瞬，似乎就要动摇，那些一直以来坚持的，找寻的，统统想要放弃。什么都抵不过怀里小人儿的一喜一怒。

        再次抬起头，萧年止住了眼泪，刚想开口询问却被打断。

        “年年，你要赶紧离开了。”

        “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快了。”

        “你上次说快了，于是一个多月过了。”

        “这次是真的。”

        “意思是上次是假的？”

        糟糕，越来越说不过眼前的小机灵鬼。

        萧楠蹲下身：“等到事情结束，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没有一丝隐瞒，好吗？”

        “如果你不遵守承诺，我就出卖你。”

        萧楠笑笑：“卖了我都行。”

        萧年吸吸鼻子，扭向一边：“你不许笑了。”

        萧楠长了双笑眼，每每笑起来，萧年都会心软，不由自主沉溺在那吸引人的微笑里。

        “不笑了。”说完，萧楠故意绷起脸。

        萧年撇撇嘴，伸手抱住了他。

        从门上的玻璃瞅了眼车厢，好在蒋岸依旧交叉双臂靠在椅背上，如果再不回去真的会引起某人的怀疑。

        但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哥哥，萧年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萧楠微微凑近，轻轻在女孩额上留下一吻。

        “等所有事情结束，我一定会来接你离开。”

        萧年又伸出手抱了抱哥哥，然后转头离开，执拗的不肯回头看。

        她知道，再多看一眼，自己又要忍不住眼泪了。

        玻璃门就像是阻隔出两个空间，这种感觉真是莫名的糟糕。

        萧年直觉哥哥的反常，从小一起的兄妹对彼此的熟悉度非同一般。

        比如说，萧楠有所犹豫和隐瞒使，语气会不自觉地温柔，会想方设法避开这个问题。

        可现在的问题是，哥哥那里的隐瞒让自己觉得非常不安，蒋岸这里更不用说，自从上次罗姗的询问就感到不对劲。

        偏偏既不能坦白哥哥还在身边，又不能轻易地从蒋岸身边走开。

        等等。

        为什么不能。

        自从去年哥哥离开后第一次联系自己是留在神峪寺大殿树下的信息，然后才有之后的见面，再然后那天夜里的电话。最近一次就是刚刚。

        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哥哥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离开他的视线，他会不会再一次出现，光明正大的出现。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

        身边的蒋岸靠在椅背上一直望着天花板。似乎也是有心事的模样。

        只不过，在蒋岸眼皮子低下溜走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自己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走在哪里都会引人注意。如果一切和自己想的有偏差，那么，会不会因为自己造成一些麻烦。

        真的是越想越糟心。

        “有烦心事？”蒋岸侧头问道。

        刚想开口否认，又听到某人补充的一句：“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萧年：“”

        最近这个男人似乎越来越喜欢拿她找乐子。

        萧年懒得理他。

        “刚刚丁桥还问你去哪儿了？”

        萧年才想起来：“对哦，红棉袄哥哥是出任务的吗？”

        “车上有个嫌疑犯，他来确认。”

        “然后呢？”

        “然后确认完就走了。”

        “哦。”

        “为什么？”

        萧年一脸懵：“什么为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你大脑中哥哥的范围里没有我？”

        萧年脱口而出：“叫你哥哥我太亏了。”

        下一句又补充道：“毕竟长得显老。”

        为了强调老这个字眼，萧年特地加重语气以此达到目的。

        为了气他最近一直对自己的调侃，但是讲真的，蒋岸身上更多的是超乎年龄的成熟感，当然，如果他不时而幼稚的逗自己玩。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蒋岸脸上挂着伤，言行举止都带着匪气。不同于哥哥的温和，蒋岸身上更浓重的是种成熟度。

        是的，成熟。

        尽管看起来不着调，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萧年渐渐地会觉得安心，就好似一颗二十多岁的皮囊里藏了一颗老成的心。

        果然气质是会骗人的。

        “你个小东西。”

        蒋岸报复性扯了扯女孩的发辫。

        果然，男人至死都是幼稚鬼。

        由于昨晚上的那个插曲，火车并没有按时到站，足足推迟了两个多小时。

        登临市的气温相对来说要暖和一些，一下车萧年就拉开外套拉链。

        “小心着凉。”蒋岸叮嘱。

        “不会的。”

        “我很少生病的。”

        对于自己的身体健康这方面，萧年觉得很有自信，再怎么说也是从小闻着药香长大的。外婆还说，自己以后会比她还要厉害。

        除过第一天在迟归是萧年有意为之之外。

        提起这个话题，又生怕蒋岸拿之前自己骗他的事生气，‘唰’地一声，萧年又将拉链拉了回去。

        到家已经快中午了。屋内几个月都没有烟火气。

        索性放下行李，萧年跟着蒋岸到外面吃饭。

        陆巷内的思乡面馆以前蒋岸常去光顾，几个月没尝那口味道，此时想的发慌。

        萧年瞅了瞅菜单，随着蒋岸点了份牛肉面。

        牛肉面一上桌，萧年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突然想到之前外婆做的手工面，因为很少能吃肉，所以外婆尽量将鸡蛋留下，她和哥哥一人一颗，哪怕只有一颗鸡蛋，那么那颗鸡蛋也会出现在她的碗里。

        想起这些，她愈发的想家。

        萧年只顾埋头吸面，然后趁着碗里的热乎气将眼泪逼回去。

        如果再长大些就好了。

        她真的这么想。

        似乎长大这两个字，轻而易举就能解决自己现在所烦扰的一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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