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命锁

“这是林乔家吗？”

        年轻男人见屋内太吵没人应，直接大力拍门，边拍边喊：“林乔去世了，你们把她接回来吧。”

        正在拍的门没开，旁边的门一个个开了，探出许多脑袋，围住了年轻人叽叽喳喳地问。

        “要我说也是活该，下乡前非要和父母闹，不然有父母去撑腰，也不至于被人逼到那种程度自杀呀。”

        “也是可惜，你说这么就一天天闹腾，不然陆莹现在都是主任了，怎么着也能帮她一把。”

        “小时候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后来变成那样。”

        ……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飞扬，林乔睁开眼前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打开的门内大红的喜字前陆莹温婉的笑，和父母不见悲痛地叹气。

        林乔捂着胸口，猛地坐起身，额上全是汗珠，仿佛还能感觉到系统传递给自己剧情中的林乔的哀痛。

        生产队里袖手旁边的乡亲们，不相信自己话的知青，他们竟然都觉得是自己想嫁给队长家的儿子，甚至她写回城中求救的信在最后都没有等来消息。

        林乔大口地喘气，仿佛能感觉到冰冷河水中被逐渐淹没的窒息感，以及被身后许多狰狞面孔追逐的恐惧。

        “乔乔，怎么啦，这么久才开门，你没事吧？”

        陆莹甜美的声音传进屋内，声音甜地发腻，像是掺杂了最美味毒药的糕点。

        门口的人敲门的动作，让木质的隔板随之晃动，熟悉又陌生的屋子，让林乔清醒过来。

        打量着周边的环境，是她还没下乡时住的地方。

        筒子楼内，三十六平房屋面积，住着六口人，两个房间一个客厅，在哥哥结婚的时候，原本她住的房间给了哥哥。

        她则搬进了客厅里由木板隔出来的房间，不到六平方米，就这还被楼里的小伙伴羡慕，有独立的房间。

        后来房间里又搬来了陆莹，原本放在书桌的地方换成了一张床，两个放衣服的箱子分给了陆莹一个。

        再后来房间大部分被父母买给陆莹的东西占据，她的东西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连这些空间都被嫌弃占得多。

        林乔缓缓站起身，向不断震动着的门口走去，门闩刚刚被拉开，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门开的一瞬间，林乔看见了客厅的墙壁。

        原本挂满了她奖状的墙壁，现在一小半是陆莹的墙壁，一大半是陆莹捡回来的画。

        原来这个时候她在这个家就已经被替换了，或者说在这篇逆袭文中已经被取代了，陆莹已经成功了。

        看到林乔有些红肿的眼睛和有些恍惚的神色，陆莹细细弯弯的眉毛微微蹙起，仿佛很是心疼。

        她拉住林乔的手，拍了拍，安慰道：“怎么啦？是不是因为下午二姨说的话，放心吧，你永远都是这个家的孩子。”

        陆莹握起林乔的手，心里涌起一丝嫉妒，轻柔却快速地放开林乔的手，生怕手心的粗糙被对面的人察觉，明明她也没干活，但是为什么手却不如林乔的细嫩。

        陆莹想到林乔就要下乡了，心里才舒服一些，之后林乔的工作就属于自己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

        现在林父林母已经对林乔不耐烦了，但是还不够。

        她要林乔和他们彻底闹翻。

        这样林父应该就不会像上一次对自己那样，花大半积蓄买钢铁厂的工作岗位，让林乔能回乡。

        想到这，陆莹拉着林乔走两步坐到了床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乔乔，下午我听见二姨跟妈说长命锁的事儿，妈刚才跟我说要把你的长命锁给我戴，我知道你对长命锁多看重，从小不离身，我怕你因为这事恨上我。”

        林乔伸手抓住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这一年她在乎的东西全部被陆莹一点点拿走，但是这个是她唯一没给的。

        “先不管妈妈怎么说的，你想要吗？”林乔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陆莹脸上有些为难。

        完全不隔音的房间，林乔的声音惊动了门口正在做饭的林母，三两步走到门口探头。

        “乔乔，怎么回事，又凶你姐姐了？她身体不好，你让着点，”林母边说边走到两个人身边上下打量了一圈陆莹。

        仿佛在怕林乔会打了陆莹。

        林乔眨掉眼里的雾气，勾了勾嘴角：“妈，我从小就被你说性子软不会跟别人吵架和打架的。”

        “是吗？”林母发现陆莹没事，随口应道：“好了，我知道了，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和小时候学学，这一年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有吗？

        她没有。

        这是她从十七岁到十八岁最不理解的地方，父母，哥哥嫂嫂，邻居们，都说她变了，以前懂事能干，见谁都是一脸笑容，怎么现在越来越刻薄了呢。

        但是现在她知道了。

        是因为和陆莹做了同一件事情吧，只要跟陆莹一起，无论她在做什么，仿佛大家都会觉得她欺负了陆莹。

        陆莹看了看林乔，又转向一脸关心看向自己的林母：“妈，没事，我们开玩笑呢。”

        林母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你懂事，也不能什么时候都帮乔乔掩饰，刚才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

        她又转头瞪了一眼林乔：“乔乔，之后向你姐学学，脾气越来越暴躁。”

        陆莹低下头，一脸不好意思地就着林母的胳膊蹭了蹭，脊背微微弯曲，看上去异常娇弱。

        她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希望林乔没让自己失望，千万不要放弃抢长命锁。

        安安静静在旁边坐着的林乔，也弯了弯嘴角，展现出从来没做出过的讥讽表情。

        果然还是这样，她一共只说了一句话，林母却觉得她对陆莹发脾气了。

        林乔端起搪瓷茶杯抿了口水，原本苍白的唇色显露出一丝光泽。

        “妈，二姨说长命锁给陆莹戴会对她的身体恢复有帮助吗？”林乔看向脸色红润，靠着林母的陆莹。

        林母看着林乔异常平静不见往日乖巧笑容的表情，原本觉得烦躁想对林乔发脾气的心情有一瞬间的平静，然后是一点心虚。

        “是呀，长命锁本来就是给小孩子戴的，你今天都十八岁了，你姐姐身体不好，说是小时候亏着了，要用长命锁压一压，你戴也没用，”林母快言快语道，手握了握陆莹的手腕，感觉到手下的细弱的胳膊，脸上浮现出心疼。

        林乔又喝了一口水，把因为林母这句自相矛盾的话，心中泛起的细密的疼痛压下去。

        从小林母就把她拦在身边，说长命锁是专门给她打的，要保佑一辈子的，虽然她不信，但是却对它包含的祝福和疼爱异常珍惜。

        当时陆莹刚回来，她是想把长命锁还给她的，被林母拦下了，说她一直都是她们的孩子。

        现在，林乔仿佛还能感觉到剧情中她听到林母说这句话的孤独和绝望，林父林母做主让她和亲生父母那边的亲戚断绝了关系，她只有林父林母了啊，但是那个时候也不属于她了。

        于是剧情中的林乔成功地被陆莹挑起了怒火，一直被宠到大的孩子，却被抛弃的巨大恐慌的笼罩下，18岁的林乔嘴硬地发了从生下来到现在第一次脾气。

        “现在破四旧，不讲究封建迷信，陆莹戴上也没用。”

        破四旧的话语，怼陆莹的事实，再加上林母仿佛被看穿了的内心，让她彻底发怒，两人争吵，被下班回来倔脾气的林父也看见了，一句顶撞，却被曲解成了要举报他们。

        “既然你不把我们当父母，要举报，那我们也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女儿。”

        剧情中林乔几乎孤注一掷地下乡了，但是和陆莹争抢长命锁的霉运仍然缠着她，直到在乡下死亡，那个时候陆莹正在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朋友结婚。

        林乔环顾了一下紧张又期待地盯着她的陆莹以及脸色严肃的林母。

        她笑了笑，一如林母记忆中乖巧懂事的笑容，眼角微弯，长长的睫毛显得更加卷翘，沾上了些水汽。

        林乔把手中握热了的长命锁递给林母。

        “给陆莹用吧，我确实不需要了。”

        陆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她之前试探过林乔好几次，林乔生怕她说要长命锁，赶紧把其他的东西送给自己，小心翼翼，生怕她说要。

        按照系统的模拟，如果林乔不给长命锁的话，会让林乔和父母彻底闹掰，然后在系统的作用下，林乔会因为和自己抢东西霉运缠身地下乡。

        林母一把拽过林乔手中长命锁的绳子，塞到陆莹手心里，让陆莹躲闪都来不及。

        刚想说让陆莹快点戴上，脑中却有一瞬间的清明，下意识看向林乔。

        林乔站在旁边，脸上挂着笑容，看向陆莹的神色第一次让她觉得林乔让她看不懂了。

        但是林母仿佛看见了林乔微鼓着脸颊抿唇的表情，那是乔乔委屈极了才会有的表情啊。

        林乔从小都是邻居家羡慕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撒泼打滚到处跑惹大人生气的时候，只有林乔一脸乖巧带着笑意坐在家门口。

        小小的人还没灶台高，却在他们下班的时候藏起受伤的手，仰着脸笑着骄傲地说给他们烧好饭了。

        乔乔最生气的时候，是他们答应带她出去玩，结果没有去，鼓着脸抿唇不说话的时候。

        陆莹拉了拉林母。

        林母回过神来，看向陆莹佯装出来的无措表情，眼中动摇的神色没有了，重新溢满对陆莹的心疼。

        把长命锁给陆莹戴有这么委屈吗，本就该给莹莹戴的啊，长命锁是她们为亲生女儿准备的，现在陆莹身体弱，把长命锁拿回来添添福气不是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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