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翌日清晨，尹时停从东阳君的帐篷里醒来，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他看着东阳君躺过的地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然后刚从帐篷里出来，就听到东阳君对烈羽说：“把人都叫起来吧。”

        “是。”烈羽领命，这就去叫人了。

        尹时停试探着凑近东阳君。

        觉察到他的靠近，东阳君维持着侧对他的站姿，将脑袋稍稍偏向他：“醒了？”

        东阳君的侧脸也好看，尹时停失神地看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呃……嗯。”

        他应着，把视线从东阳君脸上挪开，好奇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要继续上山了吗？”

        “嗯。”东阳君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凰炎拿着两个水袋走过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东阳君，另一个，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尹时停。

        尹时停没有多想，接过水袋，打开喝了一口。

        食邪虽然以魔为食，但对水的需求还是和大部分生物一样的。

        凰炎无奈地看着他。

        自己之所以迟疑，倒不是给尹时停的那袋水有什么问题，而是那袋水本是为烈羽准备的。

        不过既然尹时停醒了，而烈羽正忙于叫人，那就先让尹时停喝着吧，烈羽的份，他稍后再去准备。

        东阳君接过水袋后并没有马上喝，而是开口对凰炎说了这样一句话：“凰炎，让所有人做好牺牲的准备。”

        凰炎愣住，反应过来后不由皱眉：“山顶，非去不可么？”

        “嗯。”东阳君又是只应了这么一下，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凰炎欲言又止，一直到烈羽回来，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半山腰的魔，已不是烈羽可以应对，继续往上，除了殿下，没人能活下来。”

        “什么？！”烈羽刚回来就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殿下要率军前往山顶？现在？！”

        东阳君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平静地开口：“在幕后操控群魔之人，多存在一天，便多几分威胁。此地贫瘠，我们从皇庭带来的粮草支撑不了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殿下！”烈羽知道东阳君的决定后，表现得比凰炎还激动，“天君有意坑害殿下，殿下又何必为天君做到如此地步！”

        “放肆。”东阳君冷冷地斜他一眼。

        然而烈羽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抬高了声音：“皇庭上下，谁不知道天君派我们来此除魔，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回去！既然如此，殿下应好好爱惜生命才是！待殿下在皇庭的势力准备就绪……”

        烈羽的话还没说话，东阳君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

        烈羽和凰炎几乎是当场跪了下去，整装待发的那三千精兵也都狼狈地跪倒在地，有些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

        只有尹时停被威压逼退两步后堪堪立住，看着跪了一地的妖，惊讶地瞪大双眼。

        我去！要不要这么夸张？！

        “殿下……息怒……”

        凰炎跪到地上后艰难地开口，发出濒临窒息般的声音。

        东阳君没有搭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动弹不得的烈羽，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此举，不为天君，不为皇庭，为的，是整个妖族！”

        东阳君的声音，总是那么平静，那么波澜不惊，可这一次，居然起了涟漪，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魔族的势力一再扩大，妖族若是因此覆灭，我要那皇庭之主的身份有何用！”

        说完这句话，东阳君背过身去，不愿再多看烈羽一眼，亲自对三千精兵下令：“全军听令！随我上山除魔！若有逃兵，杀无赦！”

        “是！！！”

        跪了一地的妖大声回应了东阳君，这一声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既响亮又压抑。

        尹时停没有被东阳君的威压吓到，倒是被士兵们的气势吓了一跳。

        东阳君侧头看他，妖娆却冰冷的眸子里全是探究。

        自己的威压，能压住整个皇庭，却压不住这只食邪？

        为何？

        不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尹时停干咳一声后，弱弱地开了口：“内什么……你们也没必要搞得这么悲壮吧……山顶上的魔虽然强，但会飞的不多，打不过就跳崖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东阳君原本正在气头上，听到他这句话，直接气笑了。

        他当谁都有他那么顽强的体质，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能侥幸不死？

        尹时停听到他笑，还以为自己劝慰成功了，凑到东阳君身边，用肩膀蹭了他一下，然后就像知道他会嫌弃，又用手在自己蹭过的地方拍了两下。

        东阳君：“……”

        听尹时停说话的时候，东阳君已经收了威压，但在他出声之前，没有半只妖敢从地上起来。

        烈羽和凰炎偷偷看了眼尹时停这不怕死的举动，大气都不敢出。

        若是换了别人，这时候去招惹东阳君，早被东阳君挫骨扬灰了。

        可偏偏，面对尹时停，东阳君只是嫌弃地甩了下袖子，然后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万分平静地开口：“出发。”

        一阵静默过后，士兵们陆陆续续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整装列队，然后追随着东阳君的脚步，向着山顶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一路上，烈羽都沉默不言，和平日里聒噪的样子判若两人，让尹时停有点不适应。

        尹时停故意凑近他，伸手把玩他的发尾，他竟也无动于衷。

        尹时停突然有些担心，忍不住问凰炎：“我师父他怎么了？”

        凰炎叹了口气，小声回应：“在为殿下不值吧。”

        他和烈羽，从被殿下救下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为殿下献身的准备。

        凤凰不会惧怕死亡，烈羽之所以会变得沉默寡言，多半是在替殿下担心。

        殿下不是不能死，但绝不可死在这里！

        尹时停不懂妖族皇庭的那些弯弯绕绕，自然不懂凰炎的这声叹息。

        他没有在意，接着问起别的：“殿下这么强，为何不一个人上去把魔全灭了呢？”

        听到这个问题，凰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殿下再强，也是孤身一人啊。山顶的魔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不是殿下的妖力可以应对的，你想让殿下力竭而死么？”

        类似的话，凰炎听了太多，总有人觉得殿下无所不能，可殿下再强也只是妖啊，永远都不可能变成神。

        “这样啊……”尹时停喃喃地应着，抬眸望向东阳君走在前面的背影。

        那个背影是那么坚定，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可靠。

        可原来，那个背影的主人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强大到无敌。

        他守护着烈羽和凰炎，守护着整个妖族，可他是否也在期待着谁的守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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