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奇怪的番邦和尚

程蕙兰和春红一边走，偶尔回头看，这一回头不打紧，凤祥楼伙计喊出了新口号：“金手镯，银耳环，程家娘子最喜爱；送母亲，送嫁娘，凤祥首饰美名扬！池州城，谁最美，程家娘子数第一；办嫁妆，置聘礼，凤祥楼里喜洋洋！”

　　虽然都是赞美程娘子，可是，可是，全是说凤祥楼啊。“这个王掌柜，太过分了！”春红咬牙切齿地骂道，扭头就要冲过去。

　　“别！”程蕙兰立即拉住她。

　　就是这一回头，这一拉，这一分神，她们碰到人了，春红“啊！”的一声惊呼。确切地说，是撞到坐在地上的某个人了，一个坐在地上的灰衣男子。幸好走得不算快，不然这一撞，不是踩到他，就是自己被绊倒。

　　主仆二人都很吃惊，看着这个坐在地上的怪人，那短发，那衣裳，要多怪有怪。不对啊，刚才这路上没人坐着的，再说，我们也不是一直回头走路啊，而是走两步回个头，如果前方有人，我们会发现的。程蕙兰有点慌乱，立即问：“抱歉，抱歉，没有踩到你吧？”

　　这穿灰色怪衣的年轻男子，仍然坐在地上，似乎没从迷惘中醒来，向四周看着。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到她的美丽面庞，失神了一下，眼睛眨了几下，问道：“你是天使么，难道我到了天堂？”

　　“天使，天堂？”程蕙兰问，“你是僧人么，从何而来？”[出处：唐惠能《坛经》：一切草木、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尽在空中。]

　　“僧人？”灰衣年轻人一愣，低头看自己的衣裳。“我这样，像是僧人么？”

　　“惠能之《坛经》，有天堂地狱之说，这不是你们经文么？而且你头发那么短，不是修行之人吗？”程蕙兰看着这年轻人，这人除了短头发，还有一身奇怪的装扮，莫名的短衣，莫名的长裤，那裤腿真窄，这布料非常奇特，不是麻布，不是丝绸，反正是她没见过的，反正，肯定不是大唐的穿着。那年轻男子后背的包袱，更加怪异，反正全身上下都是怪之又怪。

　　灰衣年轻人摇头，嘴里喃喃着：奇怪，这是新人么，这古典气质不错啊，可以打满分了！他扭头转了一圈，问：“请问这是横店影视城吗？你们在拍哪部戏，你是主角么？”

　　“你问的什么城？”春红指着他，问，“和尚，你挡在路上做什么，差点绊倒我们！”

　　“我不是和尚！”那人皱眉看着她，又看周围的街道，似乎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地上了，也不知道这是何地！”

　　春红哼道：“你不是和尚，留那么短头发做什么？还颂经，还说天堂地狱的！”

　　程蕙兰眨着眼睛，奇怪，这是何人呢，一身装扮如此怪异。但此人面庞轮廓很不错，有种特别气息，是她从未见过，从未感受过的。她忽然有种特别的感觉，莫非这人不是大唐人氏，那就可能是很远的地方来的。她说：“这位郎君，这里是池州的州府，你迷路了吗？”

　　“迷路？可能吧！”怪衣男子想站起来，但似乎是屁股痛、腿麻，试了两次才站起来，站起来后有点摇晃，但很快站稳了。他再次朝四周转圈看了一遍，皱眉道，“怎么不见摄像机，难道都是用偷拍的方式拍摄？”

　　春红道：“你这和尚，跟你说话呢，就这样不理人！”

　　“抱歉抱歉，我刚才有点反应不过来！”怪衣男子忽然做个抱拳的动作，“两位小姐请见谅，在下赵梓强，今天才到此地，还不熟悉！”

　　小姐，怎么有这样奇怪的称呼？程蕙兰见他从迷惘中改变，眼睛立即有种特别的神采，忍不住吃了一惊，一个人怎么能变得那么快，这决不是和尚该有的眼神啊。她问道：“赵郎君，你可是要找人，或者客栈？”

　　“哦，对对，找客栈！”赵梓强将耳朵里的某件东西取下来，然后将身后的背包取下，拉开一条奇怪的链子，摁了一个奇怪的，手掌般大的方形物件，嘟囔了一句，“没电了，不会真发生那样的事情了吧？”

　　春红道：“你这和尚，好奇怪啊，说的话也怪！”

　　赵梓强在背包里翻腾了几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来此地，钱被偷了！哦，盘缠被偷了！”

　　程蕙兰见他翻的两下，虽然看得不真切，可那物品非常怪异，自己竟然一件都不认得。她皱眉道：“这位郎君，恐怕你误会了吧，此处民风纯朴，路不拾遗，怎会有人偷你盘缠？”

　　赵梓强立即“哦”的一声。“可能是丢失了，不是被偷！也许，有人看到我的东西了，只是不知道失主是谁？”

　　春红将他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当他是怪物。“和尚，你从哪里来？”

　　“杭州！”

　　“杭州？”程蕙兰问，“可是余杭临安？”[注：隋开始有杭州之名，由余杭所辖]

　　“对，对！”赵梓强点头，然后拱手问，“请问小姐贵姓？”

　　“小姐？”程蕙兰奇怪地问，“这是杭州的称呼么，有点怪！”

　　赵梓强反应迅速，立即道：“这不是杭州的称呼，是西洋的称呼，哦，西洋就是俗称的番邦！”

　　“你是从番邦来的？”程蕙兰本想走了，听了又来了兴趣，“番邦也说大唐官话吗？我听你口音，跟河南道的差不多，跟京城的也有点相似！”

　　赵梓强立即道：“在下祖上是广东人，但在北方念书，哦，是我周围有许多河南山东人，所以会说官话。虽然移居海外多年，但仍然说华夏之语。哦小姐，你刚才说，这里是池州？”

　　“是啊！”程蕙兰问，“这小姐一词，你们用于称呼女子吗？”

　　“是的，称呼年轻的未婚女子。如果不确定对方已婚，也称呼小姐！”赵梓强又再次抱拳，“请问小姐贵姓？”

　　“我家娘子姓程，”春红抢答了，“喂，你们番邦和尚都穿这样的衣服吗？”

　　赵梓强嘴里喃喃：还用娘子的称呼，没听过小姐的称呼，说明不是宋朝，定是更早一些。于是，他又问：“请问，现在是哪个皇帝，年号是什么？”

　　程蕙兰更奇怪了，你一副精明的模样，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你从余杭到池州，这一路都没问过路人吗？”

　　赵梓强笑笑：“因为我没有遇到你这么漂亮的娘子！”

　　程蕙兰脸一红，忍不住退后一步，这人，脸皮真厚。春红立即斥道：“你这番邦和尚，竟然还是登徒子，居然这般无礼，言语轻佻，定是个坏和尚！”

　　赵梓强吓了一跳，也退后一步，双手急摆。他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们的习惯，称赞漂亮的小姐是一种礼节！看到小姐的新衣裙，赞美漂亮，看到小姐的新妆容，称赞好看！”

　　“哼！”春红还要说什么，被自家娘子拉了一下，便咽下了，可仍然瞪了这“怪和尚”一眼。

　　称赞是一种礼节？听起来不错，可是，这是大唐啊，没人这般做，除非是两情相悦。程蕙兰有些意外，好像也没生气。她指着方向，道：“客栈在那边！”

　　“谢谢！”赵梓强抱拳。

　　“我们走了！”程蕙兰对他点头，然后拉着春红离开了。

　　赵梓强问：“程小姐，哦程娘子，我几时可以再见到你！”

　　“啊？”程蕙兰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一眼，一颗心竟然扑腾乱跳，怎么回事。春红看看这“怪和尚”，又看自家娘子，奇怪，娘子怎么不生气，就因为这和尚长了一张耐看的脸，可是，人单单好看就行么，他可是和尚呢。

　　赵梓强张开双手看天，然后再望向她。“我想，老天让我出现在池州，让我遇见你，肯定是一种缘分！”

　　“这也是番邦的礼节么？”程蕙兰有点好笑，脸也泛红，番邦就是番邦，不会用词，缘分能这么说么。她眨着眼睛问，“只要看到漂亮女子，你们都会这样表示？”

　　“不是！”赵梓强大笑，摇头道，“我是第一次这样，在大唐；在番邦，我从来没有过！相对于番邦女子，我更喜欢华夏女子，哦，大唐女子！”

　　油嘴滑舌，程蕙兰瞪他一眼，想哼一声，却偏偏气不起来，甚至还笑了。她一转身，拉着春红就走，嘴里还道：这番邦的礼节，真怪！

　　赵梓强看着这美丽的背影，心情从极高兴到极沮丧，不用两息间。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没有微信，没有支付宝，没有钱，怎么住酒店，哦客栈！没有汽车，我怎么行路啊，没有自由搏击，我怎么揍人啊，街头没有穿吊带裙的女孩，我怎么欣赏啊！

　　忽然，程蕙兰回头说了一句：“现在是元和十一年八月，当今皇上是宪宗！”

　　“谢谢程娘子！”赵梓强知道元和是唐朝年份了，至于宪宗叫什么名字，还真的不知道。他大声道，“你是我在大唐见到最美丽的女子，祝你每天都是好心情！”

　　程蕙兰立即一个踉跄，踩到裙边，还好她自幼身体敏捷，还练过舞蹈，又正好春红就在身边，于是抓住春红肩膀站稳了。她又气又急，这可恶的番邦和尚，一再胡说。

　　赵梓强见状，心头一紧，立即双手合什，念念有词：罪过罪过，这大唐的小姐，抵抗力就是弱，哪像我们那个年代，吹口哨还嫌不够大声，说你大腿白就得意，说你皮肤滑就自豪。

　　春红紧张地扶着自家娘子，说小心小心。她诧异地回头，这一看，就立即火了。“娘子，你看这番邦和尚，合什的手势跟大唐和尚一样！还说自己不是和尚，这和尚太无耻了！”

　　程蕙兰也瞥了一眼，她敢说，这怪人肯定不是和尚，但懒得跟春红说了。她脸红红地说：“春红，我们走吧！”

　　春红问：“还要去看月仙娘子么？”

　　程蕙兰道：“嗯，不去了，她整天就摆弄她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我们回家吧，我还要写信给绮薇呢！”

　　走了几步，程蕙兰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看那奇怪的“番邦和尚”，可是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个“番邦和尚”，全身都是异样的气息，倒是他那明亮有神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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