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那天晚上认错人了？

“国主，外面有位公子说是来找凌宫主的。”

        凌傲雪问道：“哪位公子？长什么样？”

        “他没说名字，只说是玉玄宫的艺人，有事情让姑娘回去处理。长的……”

        侍卫犹豫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挺……好看的。”

        “废话。”凌傲雪白了一眼脸有些发红的侍卫，“我宫里的艺人能有不好看的吗？”

        齐渊抬头温言道：“你就说凌宫主暂且不方便脱身，让那位公子先进来吧，也好吃个中饭。”

        “这……”凌傲雪制止道，“陛下，我宫里艺人身份低微，只怕……”

        “无妨，我听闻玉玄宫的艺人个个身怀绝技，正想一睹风采呢。”

        齐渊朗声笑道，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不久，侍卫便带来了那个自称是玉玄宫艺人的公子。

        “乐玄见过国主陛下。”

        正在逗弟弟玩的齐影岩，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然看了过来。

        这声音毕恭毕敬，然而只是弯了弯腰，并未行大礼。

        与众人对普通男伎的印象不同，这位艺人并非穿得花枝招展，而是粗布简衣，头发用布条扎起，泯然若平民也。

        要知道这里除了冥浅澜这位冥界公主无需过多礼节之外，即便是凌傲雪也需屈膝行礼的，更何况他还是凌傲雪的下人。

        凌傲雪连忙解释道：“陛下，他曾是乡下粗野之人，救过我一命，与我亦恩亦友，对这些宫廷礼仪一直毫不知晓，怕弄错了反让大家笑话才没行礼的。”

        齐渊摆了摆手道：“无事。是我临时叫他来的，他自然不知规矩，我齐渊向来不计较这些文气的东西。乐公子请坐。”

        齐影岩看到乐玄后，则兴奋地走了过去打招呼，笑的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没想到是你，你还记得我吗？之前晚上在玉玄宫我们见过的。”

        其实几天前他们也见过面，只是那是他偷窥的。

        相对于齐影岩的激动，乐玄则显得十分冷漠。

        “乐玄见过殿下。”

        这是在回答他，还是单纯的请礼？

        本来打算去拉他坐下的齐影岩，一下吃瘪了。

        “母后来咯！”齐影崇欢叫一声，朝着门口连蹦带跳地跑去。

        走来一位约莫三十左右的中年美妇，身着一袭兰色水罗裙，外披淡蓝色轻羽纱，眉心一道兰花痕，面容姣美，双瞳剪水，顾盼生姿，美则美矣。即便已到中年，依旧风韵犹存。

        此人便是前任幽魂皇墨蓝坤的亲妹妹——墨蓝舞。

        “舞儿来啦。”齐渊满眼笑意看向前来的妻子，伸手向这边招呼道。

        “大家都坐下吃饭吧。”

        齐影岩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乐玄，发现他还是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身形似有些僵硬。

        “你怎么了？”齐影岩关切地问道，然而对方却又立刻恢复到原先的淡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齐渊向来为人客气大方，也无强烈的等级意识，众人不计身份地位皆坐在一张桌子上。

        国主与墨蓝舞紧挨着坐在正前方，从左至右依次是齐影崇、齐影岩、冥浅澜、凌傲雪、乐玄。

        “母后，小虫想吃那位红衣服姐姐旁边的水晶蒸饺。”

        齐影崇扯着墨蓝舞的袖子嚷嚷：“我够不着，您帮我夹嘛。”

        “来来来，姐姐我帮你夹。”

        凌傲雪忙从自己旁边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蒸饺，起身放进了齐影崇的碗里：“快吃吧，二殿下。”

        “谢谢姐姐。”

        齐影崇开心一笑，露出两颊的小酒窝，一对漂亮的桃花状眼睛弯成小小的月牙儿，看得凌傲雪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忽然想起，曾几何时，这个明朗而温暖的笑容惊艳了她整整五年的韶华，也成了支撑她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位一脸漠然的男子，心里猛地涌起一股酸涩与无奈。

        “我叫凌傲雪，你可以叫我雪儿姐姐，这是澜姐姐，还有乐玄哥哥。”

        凌傲雪逐一向齐影崇介绍起来，齐影崇也站起来一一鞠躬喊道：“雪儿姐姐，澜姐姐，乐玄哥哥。”

        被这种可爱乖巧又声音软甜的小孩子叫着是没有人不喜欢的，

        冥浅澜对他点头微笑，然而叫到乐玄这里，对方却毫无反应。

        气氛有些干冷，凌傲雪再次出来为他粉饰太平：“呵呵，他平日里待人处事都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不善言语，并非对二殿下不尊。”

        “也不全是吧。”冥浅澜轻抿了一口茶，目光深沉，“乐公子只是对陌生人淡薄而已，对于熟悉的人，还是很热情的。”

        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齐影岩，浅蓝色的眼瞳中，含着齐影岩不懂的意味深长。

        啥情况？被注视的齐影岩有些茫然无措。

        冥浅澜见他如此模样，只好苦涩地抿了嘴。

        “澜姑娘有话直说，又何须拐弯抹角？”

        乐玄突然抬头对冥浅澜绽开一抹笑，眼神却令人不寒而栗。

        又是这种笑，齐影岩算是看明白了，乐玄只要一笑，就说明他起了杀心。

        “我只是觉得乐公子没必要这样压抑自己，明明是有心而来，又为何要装作不认识呢。”

        “咦——？”

        一直站在位子上的齐影崇非但没因为乐玄的冷漠而生气，反而扯着墨蓝舞的衣角笑着叫嚷起来。

        “母后母后——您看，乐玄哥哥也有和我俩一样桃花眼和小酒窝呢！”

        说完又咧嘴笑了一下，向众人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小酒窝。

        这话让齐影岩顿了一下，其实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乐玄有点眼熟。

        墨蓝舞这才仔细打量了乐玄一番。

        齐渊摸着胡子看了看影崇，又看了眼乐玄：“舞儿，你有没有觉得崇儿和乐公子……”

        “没有。”

        墨蓝舞果断地打断了齐渊的话，语气笃定：“茫茫人海中同时拥有桃花眼和酒窝的男孩，多得数不尽数。”

        “舞儿，我……没那个意思……”

        意识到触犯了墨蓝舞的心刺，齐渊有些尴尬，只好转移话题，“对了舞儿，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不用说了，我知道什么事。”

        墨蓝舞看向冥浅澜：“澜姑娘，你想重组五大巫师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们做的也确实是正义的行为，我理应支持才对，只是崇儿年纪尚小，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江湖凶险，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我们都会保护他的。”

        冥浅澜认真地看着她，“娘娘，请您相信我，我绝不会再让五大巫师遇到任何不测了……”

        她的双瞳中瞬间涌入了泪水，似乎想起了不堪的过往，眼里依旧是磐石般的坚定。

        “为什么必须是崇儿？”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娘娘，刀术师这一身份非他不可。”

        冥浅澜叹了口气，但并不愿说出原因。

        “天因掌门这段时间有要事在身，我会先让二殿下住在玉玄宫，那里是我们冥界的地盘，一定是安全的，只要让他跟着雪儿就行，暗地里会有我们的人保护他的。”

        “等时机成熟，我再将二殿下送往天因山，请求天因掌门亲自为他指点，您看可好？”

        “天因师兄？”

        “是的娘娘。”雪儿趁热打铁道，“既然您都说了，二殿下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那就更应该让他出去多见见世面！整日呆在这衣食无忧的安乐窝中，哪能做得了未来的帝王？”

        “舞儿，我也觉得此事可行，若是崇儿日后能在天因山随天因师兄学习，定会大有作为的。”

        墨蓝舞却叹了口气：“我根本就不希望崇儿有什么作为，我只希望他平安长大。”

        齐影岩却不以为然，废柴他一个还不够嘛，他还是希望影崇能有所出息的。

        想到若干年后，齐影崇若是当了月渊国主，啥也不会，然后跑过来想自己请教，结果两个人都不会……

        “玉玄宫鱼龙混杂，我还是不太安心。这样吧，岩儿你陪崇儿一起去吧，正好他又喜欢粘你，有你在，我也会放心些。你看怎么样？”

        “啊？”齐影岩从愣神中回过来，就看到墨蓝舞正在看着他，虽是询问的语气，但眼神里确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好的。”齐影岩只能点了点头。

        齐渊有些不乐意了：“你让岩儿去干啥？又不是他要当刀术师。再说了，岩儿又不会法术又不会武功的，要是真遇到了危险，他也派不上用场啊。”

        “岩儿你别听你母后瞎扯，你就呆在家里就行。”

        说实话，齐影岩觉得齐渊对他还是不错的，虽然也偏心，但倒没有像墨蓝舞那样摆在表面，有时候也会顾及他的想法。

        只不过，这个家，完全是墨蓝舞说了算

        “你懂什么，”墨蓝舞道，“他虽不会武功，但毕竟是自家人，崇儿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离过家，现在孤身一人去陌生的地方多难适应。”

        “有岩儿陪着他，他就不会觉得寂寞了。是不是，崇儿，你想不想哥哥陪你一起去人间学法术？”

        “想！”齐影崇虽不知道去玉玄宫到底干啥，但一想到能和哥哥在一起，立刻开心得眉飞色舞，“是不是以后哥哥可以天天陪小崇玩了？”

        “是的呢。”回答他的是齐影岩。

        他刮了下齐影崇的鼻子，噗嗤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

        玉玄宫，那个可怕的地方，还有一些阴险的艺伎，以及那位狡诈的宫主。

        齐影岩瞅了瞅此刻就和自己坐在一张桌上的凌傲雪，发现对方正幸灾乐祸地盯着自己，齐影岩隔着桌子都能感受到那小丫头眼睛里的火热光芒，正如她的那句口头禅——嗅到了金子的味道。

        一石二鸟。齐影岩忽然感觉到这估计又是那小丫头蓄谋已久的计策。

        不禁想到此刻还被关在玉玄宫的蓝忆寒，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见齐影岩也无异议，齐渊叹了口气，便差了身旁的侍女为二人收拾行李。

        一顿饭吃完后便是离别之时，出乎意料的是最受宠爱的齐影崇并没有一点伤心难过，倒是齐影岩却面色僵硬、愁眉不展的。

        “哥哥！哥哥！我们这是要离家出走了吗？”

        齐影崇异常兴奋地喊着，见他苦着个脸，又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哥哥，你怎么不开心呢？你不是天天和小虫说想要离家出走的吗？”

        齐影岩立马捂住齐影崇的嘴巴，拖到旁边，故作生气状：“哪来那么多话，快去和父王母后道个别。”

        “父王母后再见！”齐影崇毫不掩饰的喜悦语气让齐渊夫妇二人既落寞又难舍。

        墨蓝舞走上去抱住齐影崇，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嘱咐着一些细节琐事，无非是夜里睡觉莫要着凉，天气冷了多添些衣服什么的。

        齐影崇也都一一点头。

        他也好不打扰，自顾走到侍女身旁接过收拾完的行李粗略查点了一番，抬头看到了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乐玄，想起刚刚他对自己的冷淡有点难过。

        才分开几日，为什么他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带着自己的不解，齐影岩走上前去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道：“乐玄公子，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怕他再不回答，又添了一句：“我可没听说过乐玄公子有眼疾之症啊？”

        你又不是个瞎子，干嘛装不认识我？

        乐玄闻声微愣了一下，随后满是歉意道：“实不相瞒，上次之事实属乐玄之过。殿下的相貌和在下一位故人……颇为相似，再加上晚上光线不好……”

        “颇为相似？”

        齐影岩听后布满愠色：“你的意思说，你那天晚上……认错人了？”

        “确实如此。”

        简单解释过后，乐玄便道别离开了，似乎并不愿与齐影岩多言。不同于那晚的随和亲切，今日的他则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想起那天晚上去了他房间后，乐玄确实奇怪地用蜡烛对着自己的脸观摩了半天，之后态度就莫名其妙地变了许多。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长得和自己特别相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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