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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天高云淡。

        枝头山雀叫的正欢,却被院中突然的声响惊得脑袋一缩,双爪离开树枝飞远了些。

        “你说京中有人写你和宋家小子的话本?!”

        “爹爹别激动嘛……”

        “这怎么能不激动!”宴和又一拍桌,“我不过才离开了几个月,就连写你话本的人都有了?写的还是你和宋衔川!?”

        自幼的死对头……他忍不住抖了下,只觉得简直丧心病狂!

        “融融你告诉爹爹,是谁写的,爹爹这就去帮你做主,你别害怕,大不了我就去禀告皇上,一定正一正这不正之风!”

        宴允融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幽幽开口:“爹爹确定?可是我听说,宫中不少娘娘都在等着这话本看呢。”

        宴和:?!

        “那,这……”

        “爹爹呀。”宴允融撑着下巴看他,“其实你不必这么在意,反正话本里也没有提确切的名字,虽然,大家好像都知道是谁。”

        “既然这样……”

        “可是大家都看的很开心呀,而且这个写话本的人似乎特别上道,写的东西从来不会真的冒犯到谁。爹爹,说真的,每次我也很期待话本的内容。”

        宴和:……

        “爹爹就别计较啦,好不好?”宴允融开始晃他的胳膊。

        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只得点头:“好好好,你不觉得委屈就行。”

        之后的整个上午,宴和就都在教习江遥剑术,顺便对以往学过的东西查漏补缺。

        宴允融则带着松花春水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不时鼓掌喝彩,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尚还年幼时。

        宴和舍不得将唯一的女儿都送到沙场上受苦,是以干脆直接收了个徒弟,亲力亲为传授武艺兵法,俨然已经将江遥当成了继承人来培养。

        而江遥也很是争气,于这一方面一直悟性极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所以宴和悄悄问他:“阿遥,过段时间我要去一趟临州,处理当地的一些问题,此行应当还算安全,你可有意向与我一同去?”

        临州?江遥闻言微微一顿。

        宴和继续道:“这也算是一种锻炼,有了实战,你的能力定会有重大的提升。”

        他说着又沉下了眸子,话语间染上了几分涩然:“如此,也算是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了。”

        少年的瞳孔猛地一缩。

        关于他的真实身份,便只有他自己和宴和知道,旁的人,即便是温氏和宴允融,也都只以为他就是宴和在路上顺手捡回来的一个可怜小孤儿。

        只因为江遥的生父,就是八年前西岐之战中,跟随宴和出征,却再也没能回来的随军校尉,陈风。

        后来陈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尽了府中所有的一切,也包括陈风唯一的孩子,陈遥。

        皇帝听闻后震怒,下令严查,却终究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受理此事的官员,最后不得已竟是以府中人用火不当为由草草结案。

        世人唏嘘不已,却也不敢多加议论,陈年旧案渐渐便湮灭于漫长岁月中。

        “师父。”

        此时已经长大了的孩子眉眼温淡,郑重地开口:“我愿随您同去。”

        宴和闻言欣慰一笑,眼中仿佛隐隐还有泪光,拍了拍少年尚还有些单薄的肩:“好。”

        复又道:“阿遥,你的父亲,是忠义之士,你……他定也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少年目光闪了闪。

        师父待他很好,但却总劝他放下仇恨,可师父不知道,他怎么能放下,怎么敢……放下。

        他不愿牵连到将军府,所以一直不曾告诉过宴和,只自己暗中调查。

        此时自己的师父再提起,江遥也只是笑着点头,这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乖顺而单纯无害。

        宴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底不可自抑地涌起一片又一片的悲戚,一声沉沉的叹息在空气里缓缓荡开。

        中午用膳的时候,师徒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再谈及陈风的事,和此前的无数次一样,面上又是一派平和。

        宴允融和江遥凑在一起小小声讨论之前的诗会,那次她因为意外没参加,结果就被有心之人传成了畏战,不敢露面,甚至还说什么姑娘家就是成不了气候。

        宴允融拳头一下子就硬了,这她不能忍。

        “再过两日,那群家伙便要在天心阁再办一次诗会,这次我定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那师姐我陪你一起去,万一那些人到时候输不起想以多欺少,我就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阿遥真好!”宴允融笑眯眯地看他一眼,夹了个大鸡腿放进他碗中,“多吃点,到时候帮师姐狠狠教训他们。”

        宴和跟温氏见了相视一笑,两人都不重虚礼,故而每顿饭都总是能吃的热热闹闹。

        “夫人。”用完了饭,他放下碗筷看向身旁的女子,“不如我们等会儿去一趟侯府吧?我许久没见宋兄了。”

        “这,可他们还不曾来过将军府,若我们先去了,会不会给人家带来困扰?”温氏有些犹豫。

        宴和如今权位愈发重了,登门拜访只怕会让人有压力。

        宴和却是哈哈一笑:“无妨,我们两家是什么交情?夫人莫担心,不打紧的。”

        见他都如此说了,温氏便也只好答应。

        宴和复又问另外两个孩子:“融融,阿遥,我们准备去一趟淮阳侯府,你们可要一起去?”

        宴允融和江遥俱都点头。

        于是,四人便乘着马车在一处酒楼停下,然后再悄悄从后门出来,步行绕去了一条巷子,最后终于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下。

        宴和向四周张望了一眼,然后才抬手叩了六下门。

        好半响,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探出来一个脑袋。

        见是定远将军府的人,小厮才立马笑着侧开身,将人都请了进去,然后又飞快地关上了门。

        君心难测,每每宴和回来,两家私下的见面就变得格外慎重,一个不小心结党营私的帽子扣下来,那可就是不得翻身了。

        小厮将一行人七绕八绕地引进了侯府正院,便见林氏正揪着淮阳侯的耳朵:“你还不快好好想想,怎么去人家将军府见人?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又走了。”

        “哎呀夫人,宴和向来聪明,他肯定有办法先来的嘛。”淮阳侯慢悠悠开口,小心地拉开了揪住自己耳朵的手。

        然后随意一抬头,登时就瞪大了眼睛:“欸,夫人,我说什么来着?这人不就来了……”

        “宋兄!”

        一声高呼,灰衣的男子已经几步走上来,跟淮阳侯两人哥俩好去了。

        林氏大为惊喜:“你们还当真来了?”

        复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多不合适,该我们先去将军府拜访的,宴将军难得回来。”

        温氏笑着拉住她的手:“说什么合适不合适?总归是见一面,还在乎是谁来见的谁?”

        听的林氏一下子就笑得愈发开心。

        身后的宴允融和江遥也笑着同她见礼,林氏这才轻轻“呀”了一声,想起来:“衔川那臭小子还病着呢,不然早该先使唤他去拜见他宴伯父了。”

        之前宴允融和江遥已经同温氏说过了宋衔川醉酒落水的事,此时听了便故意嗔怪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瞧你说的,孩子都还病着,还管这些虚礼做什么?”

        “倒是我这个当伯母的,该去看看他才是。”

        几人说着便往宋衔川的院子走去,任宴和同淮阳侯两人好好地“互诉衷肠”个够。

        进屋的时候,桌边坐着的人正在捏着鼻子喝药,见忽然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惊得他险些没被呛住。

        “温伯母。”

        宋衔川硬着头皮将药咽了下去,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您怎么来了?”

        见他这规矩的样,宴允融实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对面的人却立马就被点着了:“你笑什么?我又没同你说话!”

        这么多人面前不能输!

        宴允融佯装莫名其妙:“你做什么这么大声,我笑都碍着你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在笑你啊?”

        “你……”

        林氏:“宋衔川!”

        温氏:“允融!”

        两人各自瞪了一眼自家的孩子,然后无奈地对视一眼——

        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不掐架?

        温氏叹气:“允融,衔川还病着,你这时候就收敛点,行不行?”

        林氏扶额:“收敛什么?分明是这臭小子没事找事,允融,别对他客气!”

        江遥:……

        “咳,师娘,林伯母,你们别生气了,师姐和宋大哥……就是闹着玩。”

        两人近乎感动地看了眼一旁白白净净的少年。

        林氏低声开口:“阿遥,你便帮我和你师娘看着这两人吧,可别让他们打起来。”

        江遥应好,她便拉着温氏嘀嘀咕咕地出门去了。

        屋内的三人:……

        江遥往凳子上一坐,双手撑在凳沿:“师姐,宋大哥,我们消停会儿好不好?”

        宴允融轻哼一声,也在他旁边坐下。

        宋衔川已经冷静下来,心里开始有些懊悔,说好要用软的,怎么被她一气就又忍不住了!

        “我懒得同她计较。”

        ……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嘴硬。

        宴允融白他一眼,转头跟江遥商量:“阿遥,其实我有个想法,到时候的诗会或许我们可以再请一些有才情的女子去。”

        宋衔川奇怪道:“什么诗会?”

        江遥便同他解释:“就是宋大哥你落水当晚,师姐本来是要赴一场诗会,但后来耽搁了就没再去了。”

        “师姐因此被视作不敢赴会,甚至有人直接嘲笑女子不可成器。”

        宋衔川听着微微眯了眯眼,最后勾唇:“看来,我也得去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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