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雪夜里，四周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宋衔川不动声色地开口：“何人”

        黑夜中，方才忽然落下的那道白色身影朝他们慢慢走了过来，宴允融抓着身旁人的手不断用力，心跳也越来越快。

        可忽然间，她手上的力道一松，惊喜地唤了一声：“阿遥”

        宋衔川蓦地一顿。

        “阿遥！”小姑娘瞬间从他身旁跑向了对面的人，步子微有些不稳。

        白色的身影终于走出了阴影处，月光下，少年已经褪去稚嫩的脸庞瞧着无端多了几分清冷疏离。

        宴允融笑意微敛，便听对方有些委屈地开口了：“师姐，你怎么走了这么远，我都找不到你。”

        她心里瞬间软的不像话，愧疚和难过涌上心头，她这么乖这么好的小师弟，少时无父无母颠沛流离，怎么如今又要面临这样的困境

        他知道将军府发生什么了吗？他若知道了该会有多难过

        宴允融红着眼眶，轻轻在少年的背上拍着，一下又一下：“阿遥，对不起，我也在找你，可是，可是……”

        “师姐。”眉眼带笑的人认真看着她，“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师姐不用自责。”

        抚着他后背的手瞬间顿住，宴允融眨了眨眼，垂下头，果然，阿遥向来都是聪明的，又怎会看不明白呢。

        “如今将军府和侯府都出了事，城中有大批人马正在搜捕我们，这里不安全，我们打算出城暂避，你也同我们一起吧。”宋衔川走近两人，沉声开口。

        “宋大哥。”江遥抬眼看他，点头，“好。”

        宴允融忍下鼻间的酸涩：“对了，还不知道沈姐姐他们怎么样了，可否也被皇上为难”

        “他们暂时无事。”江遥眸光微闪，“方才我以为师姐是去了沈府，便去那寻人，不想师姐并不在，但我瞧见沈府上下并无什么异常，皇上也不曾派人过去。”

        宴允融这才稍稍放心，但又觉得奇怪：“沈爷爷和爹爹一起对付耀王，现如今将军府出了事，那便说明爹爹他们败了，可沈府……为何会不受影响？”

        宋衔川拧眉：“真正想要我们性命的其实并非皇上，而是耀王，如今沈家能平安，那也只能是他的意思，恐怕，是长云他们……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沈姐姐……”宴允融忍不住抿唇，耀王这是要利用沈家，可他想如何利用呢？在利用完之后，沈家也会和将军府是一样的下场吗？

        “长云。”

        苍老的声音传来，檐下立着的女子立刻抬头：“祖父！”

        她向来沉稳的嗓音有些发颤：“祖父，您可安好？方才有人来传话，说皇上已经派锁鳞卫围了定远将军府和淮阳侯府，还有好些站在我们这边的大臣也都未能幸免。”

        沈阁老叹了一息，带着她走进屋中，才道：“长云，我们轻敌了，耀王远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宴和从临州带回来的那些九蚩人，恐怕根本就是他故意放入京中的，为的就是反咬我们一口。”

        他说着目光一沉：“……只是，今日在皇上面前，耀王却好似并没有对沈家下手的意思，只将罪责都引到了宴和身上，如今，他身上背的是乱臣贼子的名声啊。”

        沈长云交叠在身前的手微微捏紧：“那祖父呢，可有被为难”

        灰衣老者缓慢摇头：“事情已成定局，我同宴和便顺了那耀王的意思……长云，牺牲一些人总强过牺牲所有人，沈家不能倒，否则便真无人能与耀王抗衡了。”

        向来眉目温婉的女子眼含悲戚，所以现在，是要牺牲那许多人，来保全沈家，是吗？

        “还有一事。”老者忽然看向她，“我方才听闻，允融和她的师弟，还有侯府的那个小子，都已经失去了音信，如今锁鳞卫正在城中全力搜捕他们。”

        ！

        沈长云呼吸一滞，眸中的情绪瞬间翻涌起来，站在她身旁的人便沉声开口：“长云，莫要关心则乱，这几个孩子都是聪明人，定会懂得如何自保。”

        “皇上已经下令，允我休沐，这段时日，我都会待在府中，明面上，我也不会再插手任何朝堂之事，所以，长云，你若真想自己的朋友平安，就莫要与他们牵扯过多，否则，只会是害人害己。”

        一番话，瞬间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叫她如坠冰窟，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这是禁了祖父的足！整个沈府恐怕也都处于监视之下！

        闭了闭眼，她终于开口：“长云明白了，请祖父放心。”

        “马上就是春节，皇上暂时还不会动他们，但我们的时间也并不多，必须要尽快扳倒耀王。”沈阁老缓缓抬眸，看向前方正慢慢燃尽的线香。

        宫内。

        芸黄色宫装的侍女穿梭于宫殿间，远远瞧着仿佛流动的织锦，给这纯白的冬日添了几分生机。

        众人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佳节布置所需之物，往日寂静的宫里也难得热闹了些。

        “娘娘，这是除夕夜宴的宾客名册，请您过目。”大宫女垂眸恭敬地递上了一本小册子，却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回应，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声音，“娘娘”

        “咳，何事？”皇后被唤得心中一颤，恍然回过神来。

        宫女便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她这才伸手接过册子，颔首示意对方退下。

        好半晌，她的目光虽落在手中的物什上，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中。

        昨日半夜，她突然收到消息说皇上在狱中龙颜大怒，亲自下令处置了宴和等人，自那之后她的心便再没有安过，她知晓沈阁老和宴和的计划，如今这样的局面，便只能是他们失策被梁光尘反将了一军。

        若是如此……那她与砚儿便极其危险了，梁光尘心思不纯，未能将其一举击溃，再想要对付他，只会更加困难。

        雍容华贵的女子满目愁苦，拿着名册的手微微发抖，便是这时，一道霁蓝身影抬步迈入了殿中，她登时出声：“砚儿。”

        “母后。”来人闻言抬眸一笑，霎时间仿若冬雪消融。

        “砚儿。”皇后蹙眉看向自己这唯一的孩子，欲言又止，最后将人带去了一处僻静些的地方，才急急开口，“你可知晓了昨日在狱中发生的事？”

        梁远砚一顿：“母后是指父皇提审九蚩人一事出什么意外了吗？”

        “岂止是意外……”她缓缓摇头，“沈阁老和宴将军的计划败了，现如今沈阁老被禁足，沈家被监视，将军府更是直接被查封，贵妃母子做的好事全都推到了宴将军身上，害他平白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眉目清俊的青年瞬间心头一震：“怎会如此！”

        他眼中一片惊色，温和的眸光不再，其实他始终是不愿相信，待自己向来亲和的贵妃和皇弟竟真的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但现实却一步步逼得他点头。

        “砚儿，事已至此，不为刀俎，便只能为鱼肉。”皇后无声地叹了一息，“母后向来也是不愿你卷入这些斗争中的，可今时今日，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呼啸的寒风就在她的叹息中一点点变得悲凉，梁远砚缓缓垂眸，那双总是温柔慈悲的眼此刻亦是盈满了悲悯，仁慈的心不会懂得，为何总有人要掀起风雨，搅得这人间不见太平。

        忽然间，他想起了那日沈阁老所说的话，眼眸垂的更低了些：“……母后，说到底，他们是做了太子的马前卒，既是这样，儿臣自不能独善其身。”

        ——

        城郊。

        连绵起伏的山丘中，一队兵士正在往来巡逻，不远处土坡后藏身的几人见状，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怎么办？这里也走不了了。”宴允融压低声音道，呼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冷风里。

        宋衔川皱眉：“只能另想办法了，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抓我们。”

        如今城中四处都是他们几人的画像，城门处也有人时刻排查，严密非常，想要出城极为困难。本想着来从前偶然得知的一条小道碰碰运气，不料竟也有人把守。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好半晌，江遥突然开口：“或许还有一条路可以一试。”

        宴允融沉寂下来的目光瞬间一亮，对视一眼，三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江遥说的路，其实是一条地下暗道，从前为了方便行事，他特地命人在山野之中的不起眼处打通了一条连接皇城外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暗道中几乎无光，很是简陋，但如今形势所迫，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宴允融看到掩在枯草中几乎看不见的通道入口时，眼底的欣喜都快要涌出来，她看向白衣的少年：“阿遥，你是如何发现这条路的想不到永京城里竟还有这样隐蔽的存在。”

        天子脚下，律法严明，进出城均需按规定程序进行，以保证皇城秩序，倘若被知晓还有此等暗道存在，开挖它的人只怕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江遥面色不变：“我许久之前受雇帮忙追一伙贼人，恰好追到此处，见他们进了这条暗道，所以便记住了。”

        闻言，宴允融了然地点头，这种时候她也顾不上问他为何不上报朝廷了。

        事不宜迟，宋衔川让她先进了暗道中，自己随后跟上，江遥则最后进入，顺便将入口处恢复原状。

        正要合上门时，江遥却忽然听见一阵极轻的铃响，那是他之前特意留下的，只要有人进入安全范围内他便能知道。

        只听沉闷的一声“砰”，白色的身影一晃，宴允融身后的人便眨眼间没了踪迹，她察觉到不对，瞬间回过头：“阿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出去找衣服，轮流守着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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