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酒肉

申小菱从老阳楼出来，如释重负。没想到整个过程如此简单。她还以为要解释一番这升官图的一字一句。练习一宿的腹稿，竟没用上。

        罗曼上前扶住她，柳怀舟，段叔，瑾娘也迎上前来。见她满面春风地笑着，心知事成。

        众人都乐陶陶地道“给东家贺喜”。

        申小菱虽一夜未眠，现在却也毫无睡意。拉着罗曼吩咐：带上两人，去买一腿新鲜的羊羔肉来，再去缙云饭庄买些卤水和香糟。

        罗曼得令而去，又被她唤住：“要记得买他家的鸭信啊！”

        一行人回了申家，申小菱将段叔和瑾娘留在花厅喝茶。

        着人去账房支了四百两银票，封了好几十个红封子。

        “段叔，瑾娘，这两大红封子是二位的。剩下的这些个，带回去给大家，这一个半月，着实辛苦。”

        两人一看，各有五十两。逢年过节也没赏过这么多。高兴得合不拢嘴，拜了又谢，谢了又拜。工坊绣房的伙计绣娘们一人能有十五两现银。这是多少人一年的工钱。

        申小菱让常静将家中的大大小小奴仆，都聚到前院，一人封了十个钱。申家院内一片恭贺喜气之声。

        待罗曼买了肉菜回来。她将四个丫头和柳怀舟叫至芷苑，又让人请来了马于氏和照儿。

        辛夷花树下，他们支了一桌酒菜，又烧了一个碳炉子在主位的侧几上，再置了一张银网。将羊肉用竹签字串了，边烤边吃。

        几个丫头不好意思上桌，争着去烤肉。

        “今天这肉啊，你们不能烤。”申小菱吃了止痛药，行走自如。她走至炉边，笑道，“我来烤！”

        “使不得！”几个丫头，柳怀舟，惊得不敢坐下。

        倒是马于氏说道：“就让她烤，我来帮忙。”

        “看，大姐是知道我手艺的。”申小菱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帮我，顾好照儿就行。”

        马于氏吃过她烤的肉，那还是在马家村，邻居打了野味送了些来，申小菱给烤着吃了，甚是美味。马于氏扶了扶遮盖额头淤青的抹额，听到那一声“大姐”，心中一番感慨，差点又落下泪来。

        申小菱将几个丫头和柳怀舟一一按在座位上。

        她提着一壶酒边喝边烤。，马于氏正要说她，被罗兰一把拉住：“夫人开心，喝点也没事。”

        第一把羊肉烤好了，正滋滋的冒着油。上了桌，香味四溢，却没人动手。

        申小菱端起酒杯：“这一个多月，我在生死边缘走了好几遭。幸而还活着。这第一杯酒，得敬天地神灵，还留着我的性命。”说罢，她将酒举向天空，又洒在地上。

        罗兰赶紧又斟满酒：“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真情和忠义。大家为我担惊受怕，又与我风雨同舟。这第二杯，我敬大家。”

        众人赶忙起身举杯，又让了半杯以示敬意，才掩袖而饮。

        申小菱示意大家赶紧坐下。

        罗兰又给倒了第三杯酒。

        “第三杯，我得敬我自己。”申小菱举着杯子，对着辛夷花树，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未能说出口。她将酒一饮而尽。

        致，早已魂飞魄散的老四，致，只剩一缕幽魂的自己。

        眨眨眼，见众人都端详着自己。她笑着将双手一拍：“来，尝尝我烤的肉，保证你们没吃过。”

        罗兰是最先动手的，她举着肉串吃了起来，果然是好味道！已顾不得说话，只不停挥手，示意大家快吃。

        半巡已过，皓月中天。丫头们酒劲上了头，正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月已残，人团圆。这也算是一件幸事。柳怀舟端着酒杯望着月，心中如是想。

        申小菱已有些醉意，见柳怀舟望月，她也抬起了头。人圆月残，分离之兆。

        照儿早已吃饱了，见众人喝酒，小娃娃觉得无聊，打了呵欠，靠在马于氏身上耍赖，要玩木头小人斗剑的玩具。

        马于氏执拗不过，只得带了孩子回屋。

        “老师，学生想敬您一杯酒。”柳怀舟站起来，双手捧起了酒杯。罗兰正和常清聊着天，见他这动静，便悄悄望向他的侧影。

        申小菱皱了眉头：“别站着，坐下来说话。”

        “学生得遇老师，获老师倾囊相授，演露开蒙，三生有幸。”柳怀舟举着杯子行了一礼。

        申小菱一手执杯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行了，行了，可别再说这虚的酸的八股言论，着实坏我兴致。”

        罗兰笑了，也端起酒杯说道：“夫人，我也敬您一杯。”

        罗曼闻言，怕妹妹说错话，立马举起杯子道：“奴婢姐妹同祝夫人万事顺遂，安泰吉祥。”

        常清常静也道：“奴婢们祝夫人万事顺遂，安泰吉祥。”

        “就烦你们这个！”申小菱挥挥手，自己和自己喝了，“这些话，还不如祝我年年十八，日进斗金来得顺耳。”

        几个丫头立刻笑嘻嘻地齐声说道：“奴婢们祝夫人年年十八，日进斗金。”

        “今朝有酒今朝醉，喝！”申小菱连干了三杯

        好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柳怀舟想，那明日会怎样呢？老师虽一直在笑，可他总感觉，笑容里透着一股落寞和悲伤。

        是今日见明王殿下时，出了什么岔子吗？

        明日必须要问问老师。

        几人一直喝到二更才散。几个大丫头早已喝醉，要留一个小丫头守夜，都被她赶回房睡觉了。

        申小菱端着一大盘刚烤熟的肉，和一盘子卤水鸭信进了屋，又把酒温上。将门扣好。才在窗口点了从马于氏那要来的香。

        “老七，你来吃点肉吧。”她在窗口轻轻地喊道。

        虽听起来像是在唤狗，“黑大爷”老七还是出现了。他可不是为了肉，毕竟人家点了香。这是约定好的召唤方式。

        老七翻身进了窗，蒙着脸，一身黑衣。

        申小菱端出肉和酒：“快来尝尝，我特地给你留的。”

        这就意味着要摘了蒙脸的布，老七有些犹豫了。

        “快趁热吃啊。”申小菱见他不动手，逗他，“你不会担心我下毒了吧？放心吧，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真心想谢谢你。”

        老七闻言，只得缓缓摘下黑布，露出真面目。

        申小菱逐渐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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