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不是星（四）

　　那天一下午，王拓一直跟魏珂萌坐着，生物课上，田梓一撑着下巴出神，旁边的张晨绍也临摹着硬笔书法，写着写着顺势问了句：“田梓一，你以后是不是也选文科啊”。

　　“应该吧，我这种理科笨蛋，选理科就是自毁前途”。

　　张晨绍好奇问：“我看你发呆了二十几分钟了，都想什么呢”。

　　田梓一瞬间来了兴趣，“你看过白日梦想家这个电影吗？”。

　　张晨绍点点头。

　　“我觉得我也是，不过不是冰岛，我想去北冰洋看鲸鱼”。

　　“为什么是北冰洋，涠洲岛应该也有啊”。

　　田梓一抿着嘴想了想，“那里更自由些”。

　　“你很喜欢鲸鱼吗，最喜欢哪种？”。

　　“蓝鲸呀，温柔又孤勇”。

　　张晨绍握笔，在纸上规整的写了“蓝鲸”二字送给田梓一，“希望有一天你能实现愿望”。

　　田梓一淡淡笑着，孤岛一般的蓝鲸，她也想靠近，即使是像云一般，轻轻的随风跟着。

　　本来美好奇妙的幻想却被生物老师临下课前宣布的小测试打破，底下哀嚎一片，不是说不月考了嘛。

　　“你看你们现在浮躁成什么样了，虽然不月考，期中考试也很快就来了，高一都快结束了，你们学到点什么”，生物老师依旧操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田梓一现在对这些已经是彻底无感了，反正不喜欢的东西做一点也觉得刻苦，而做喜欢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努力。

　　她翻开百年孤独，打算下节自习课不写作业了，没有方白在身边，变得越发随心放肆。

　　正看的入迷，背后突然被一拍，吓得田梓一哆嗦了一下，回过头班主任小贺在身后严肃的表情看着她，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过了一会便对她说：“你要是不想学习，来备课室帮我吧”。

　　田梓一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答应，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贺斯梦又对旁边的张晨绍说：“谁让你们乱换座位，坐回去”。

　　等张晨绍回到座位上田梓一才发现，魏珂萌怎么不在座位上。看来王拓是对袁欣琪流连忘返才没回来的。

　　在教室外等小贺在班里转了一圈，她一出来便换了笑脸，笑着问：“你最近怎么了，开学这么久了心还没收回来”。

　　田梓一知道小贺不会跟她真的发脾气，但心里还是揪着，总怕她提到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我····”。

　　小贺淡笑着，“是因为方白吗？”。

　　田梓一僵着嘴角，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都提到他了。

　　“没有呀”，田梓一尬笑着，可眼角眉梢早都已经暴露了自己，说着说着自己也感到心虚，又改成：“不全是”。

　　“哦，没事”，贺斯梦随意说着，两人又聊起了马上要开的元旦晚会。

　　“怎么这次晚会你没参加啊，你不是最喜欢搞这种活动了吗？”，贺斯梦问。

　　田梓一：“也不是所有的文艺活动我都擅长”。

　　贺斯梦叹了口气，“还是得找到别的意义啊”。

　　田梓一不知她在说什么，也没敢多问，到了办公室，贺老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全英文的小王子递给她：“帮我翻译一下”。

　　田梓一瞪大双眼，“我英语不好”。

　　“你查字典嘛”。

　　她继续露出为难的表情，可贺老师好像并不管这些，坐在电脑上开始办公，指着旁边的椅子：“你搬过来趴在这，慢慢来，不着急”。

　　“为什么要翻译啊”，田梓一忍不住问出。

　　“送给我朋友的孩子当生日礼物啊，但我太忙了，没时间弄，你呢，我给你的权限多一点，你翻译原文，也可以加上自己的理解”。

　　田梓一内心抗拒，却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翻开英汉词典，现在的她十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好好写作业。

　　本以为贺老师只是心血来潮让她稍微的帮帮忙，没想到她来真的，真的让田梓一扎扎实实坐到了第一节晚自习下。

　　贺斯梦收拾着东西说：“今天谢谢你了，记得把作业也得写完啊”。

　　田梓一无奈苦笑着，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和胳膊，慢慢悠悠朝教室走去。

　　本想回教室趴在桌上眯一会，刚出走廊便碰见下楼的郭子扬，他一把拉过田梓一，“陪我去打球吧”。

　　“大哥，我作业还一字未动呢”，田梓一抗拒，可也没用，郭子扬一路将她拽到了楼下。

　　她叹了口气，今天真是造孽了！

　　黑咕隆咚的操场，田梓一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瞎着眼打球。她坐在操场边，双手撑着抬头看天空上的星星。

　　“城市里这么亮，哪来的星星啊”，郭子扬打了两圈也坐在田梓一身边。

　　“幻想一下，假装眼前星空璀璨”。

　　郭子扬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她又在歪歪些什么，不过也感慨道：“要是方白还在的话，说不定能理解你的脑回路”。

　　田梓一紧紧抿着嘴，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郭子扬指尖玩转着篮球，却忽然听到她笑了一下，“你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田梓一也不明白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欲哭无泪，又想笑，明明离的不远，却总觉得隔了好几个季节。

　　第二节晚自习，整整一小时的时间，她只在纸上写下一段话：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方白的人，一定要告诉他，你高一上半学期的同桌，在你离开后一直对你有深深地留恋，那种感情不知从何说起，说喜欢太唐突，说做朋友太可惜，你有兴趣再重新了解她吗？

　　那张纸，袒露了她所有的执念和希冀，就像赤裸裸的把心脏捧在手上，期待被人看到，又害怕被人看到。

　　是这样的吧，曾经的田梓一懦弱又不上进，对喜欢表达的热烈却只敢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里。

　　那现在呢，现在满是遗憾和无能为力，过往已成了过往，时间会悄悄改变着一切，下次见面，说不定大家都会变了模样。

　　回家路上，田梓一将那张纸叠成纸飞机，瞄准路边的垃圾桶，飞了进去。

　　今天她一个人回去，王拓去当护花使者送袁欣琪回家了，魏珂萌也请了假提前回家，还好，这一路上可以把情绪无限放肆。

　　从学校出来后不久，后面就一直跟着一个戴帽子的人，田梓一知道是张硕尔，一定是王拓告诉他今天自己一个人回去，他又不好直接面对，才会默默跟着自己。

　　一前一后的影子路过了一个又一个路灯，夜里寂静无声的街道，彼此都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一个从未回头，一个从未停下。

　　耳朵哥，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就好了。田梓一盯着夜空，灰白色的云轻轻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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