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磕磕绊绊

抖抖抖。

        奥利就好像抖糠一样在原地抽搐起来，因为笑得太厉害，结果往后一坐就直接整个人掀翻了过去，消失不见。

        因为动静太大，听觉上察觉不到，马克西姆和克里夫也能够从视觉上感应到，两个人都慌得不行，双双转头，然后就看到躺在地上大笑不止的奥利，两个人先后摘下耳机，纷纷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奥利那鬼畜的笑声再次爆发出来，洪亮的声音就如同撞钟一般在耳膜之上嗡嗡作响，实力诠释“笑吐是一种什么体验”，即使身体摔倒在地上扭曲着一个奇怪的模样，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

        马克西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了看奥利，而后又转头看了看录音间外面的罗南，迟疑片刻就开口询问到，“很糟糕吗？”

        罗南摁下红色按钮，对着话筒说到，“嗯。”

        没有多余的词汇，简单明了的一个回应，却份量十足，掷地有声地压在马克西姆和克里夫的胸膛上。

        克里夫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能够说出来，然后转头看向笑到眼泪都出来的奥利，满脸无奈，郁闷地嘟囔着“至于嘛”，但还是没有勇气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用视线余光瞥罗南。

        罗南想了许久也还是没有能够寻找到合适的词汇，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们需要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能够提高后面的录音效率，“灾难。”

        罗南再次抛下一枚重磅炸弹，这顿时让马克西姆和克里夫耷拉下了肩膀，“奥利，你也是。”然后罗南又补充了一句。

        此时狼狈不堪坐起来的奥利正在揉着自己僵硬的脸颊，听到自己的名字，也不在意，只是举手示意，“我知道，我承认，我接受。”

        罗南有些无奈，“伙计们，节奏，节奏，节奏，还记得吗？节奏！不要因为太过亢奋就丢掉了自己的节奏，这是最关键的。我们不是业余的卡拉ok，不要告诉我，我需要手把手地告诉你们节奏是怎么回事。”

        录音间的感觉是特别的，就好像突然被丢到太空之中，耳朵里依旧能够听到无线电传来的电脑声音，但声音却是单向的，无法进行对话、也无法与队友沟通，只有自己和声音共处，这往往容易让人们失去空间感和存在感。

        某个层面来说，与五感被关闭的体验有共同之处，所以自我感知也就容易发生紊乱，这确实是一个挑战。

        刚才，三名乐队成员都犯了最基础也最简单的错误：自己的节奏失去平衡。

        不是抢拍或者慢拍如此细节的错误——当然，细节错误也存在，但更糟糕的是，框架层面的大错误才是问题。

        从“44拍”发展到“34拍”然后又回来“44拍”，甚至于克里夫还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38拍”。

        整个演奏，着实太……“自由”了，不是正面意义的称赞，而是负面意义的散漫与混乱，整个歌曲的框架也就被彻底打乱，正如罗南所说，“灾难”。

        “奥利。”

        录音间上空再次传来罗南的声音，正在偷笑的奥利就这样被抓包，下意识地就朝着罗南的方向望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罗南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笑容也没有愤怒，就这样平静地穿过玻璃投来了视线。

        明明没有特别的表情，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正在骂人，比说话更加直接，瞬间就让奥利的笑容消失。

        “咳咳，抱歉。”奥利连忙道歉，重新振作起来，“我准备好了，节奏，嗯，节奏。”

        收拾情绪，奥利弯腰将掀翻在地的椅子扶了起来，快速坐稳坐好，然后马克西姆和克里夫也已经双双就位，正式进入第二次练习。

        “追逐光芒”是一首非常特别的曲子，大巧无功，但问题就在于，“倾听起来好像没有任何花哨的功夫”而实际上却是一个一个琐碎细小的技巧层层叠叠地精致衔接起来，就好像高级音乐盒的齿轮一般。

        现场演出的时候，演奏并不困难，因为架子鼓、键盘、贝斯分开来的单独旋律都很简洁，这也是布鲁诺演唱会暖场演出能够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但录音的时候，演奏却非常困难，因为层次十分丰富，同时整个三维立体空间感的细节格外错杂，这也意味着录音过程需要抠细节，庞大的工程。

        第二次录音，虽然依旧说是练习，但乐队成员都清楚地知道，他们时间有限，所以每一次练习都必须保证质量，然后尽可能地快速完成录音工作。

        第一段四个八拍的演奏结束，克里夫就可以明显感觉到罗南的视线，透过玻璃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平静的眼神，并没有太多波动，但克里夫却能够在那片平静之中感受到堪比北极碎冰海洋的刺骨寒冷，肌肉不由自主地就僵硬了起来，那一个眼神就让克里夫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立刻就变得干涩起来。

        “节奏，克里夫，我不想要强调第三遍。”罗南的语气是如此轻盈如此温柔，就好像正在对小朋友说话一般，但如此亲切的声音却让克里夫后背的汗毛全部都竖立起来，因为恐惧而不由再次吞咽了一口唾沫。

        空气里，似乎可以嗅到血腥气息。

        克里夫紧张地转头看向马克西姆和奥利，用眼神询问：这还是我们认识的罗南吗？为什么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平时，罗南总是笑容满面、总是积极乐观，即使是乐队练习反复出错，也总是循循善诱地耐心指导；今天，罗南依旧是那个罗南，笑容也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却截然不同，仿佛一个眼神就可以杀人。

        所以，这是在拍摄“变脸”吗？

        克里夫有点害怕。

        马克西姆用嘴型小声地吐槽到，“谁知道，也许是每个月的那几天来了？”

        “放心，每个月的那几天来了的话，我会提醒你们的。”耳边传来了罗南平静的解释声音，马克西姆和克里夫顿时龇牙咧嘴起来，此时才意识到，录音间里的收音话筒非常灵敏，他们的悄悄话根本就无法隐藏行迹。

        站在旁边用摄像机记录这一幕的爱丽丝着实辛苦，因为想要的冲动就要控制不住了，她可以到门外先笑一会再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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