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9 心有灵犀

　　约翰尼知道，他知道名利场的法则，也知道名利场的阴暗，还知道名利场的宿命，这些道理他全部都知道。

　　但是，当再次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时，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事实，是自责也是愤怒更是无处安放的哀伤。

　　然而，此时看着平静的罗南，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没有焦点的视线虚无地落向远方，微笑地说着再普通不过的话语，“我只是想奥利了”，刹那间的恢弘却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中让他喘不过气来。

　　约翰尼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话语全部卡在喉咙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罗南……”

　　约翰尼想要告诉罗南，一切都会好的，伤口会愈合的，这不是奥利生命的终点，他们依旧会带着奥利的那一份梦想继续前进战斗……但这些空洞的话语听起来就如同心灵鸡汤一般，没有任何力量，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又凭什么说服罗南呢？

　　但是，罗南嘴角的弧度却似乎更加放松了些许。

　　“约翰尼，我没事。你应该先处理其他事情。我想，乐队的巡演还是应该继续下去，毕竟那是奥利最期待的事情了。”

　　停顿了一下，罗南又补充了一句，“曾经是”。

　　现在提起奥利，就必须用过去式了，罗南依旧不适应，话语说出来就只是一阵难受，沉闷到喘不过气来。

　　约翰尼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双手却不由紧握成拳。

　　最终，约翰尼还是转身离开了。

　　克里夫的事情、特拉斯坦的事情，终究还是需要处理，否则，一日国王可能真的就要成为一段历史了；当然，还有马克西姆的事情。

　　奥利已经离开了，但约翰尼不希望证明奥利曾经存在过的一日国王也永远定格在这里。

　　然后，空气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微风习习，似乎隐约能够嗅到夏天的气息，按照原本的计划，当夏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踏上第二次巡演的征程，但是……他们此时此刻却站在墓园里，闭上眼睛感受着漂浮在空气里的清爽水汽，仿佛世界就这样被抛在了身后。

　　“罗南？”

　　阿伦娜呼唤了一句，但罗南微微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她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阿伦娜。”停顿片刻，反而是罗南率先开口了，“你应该回去巡演了，你的乐团成员们还在等待着你呢。”

　　“他们缺少了一个小提琴手也没有关系，巡演依旧可以继续下去。”阿伦娜摇了摇头，眼神透露出一抹坚定。

　　阿伦娜是从巡演途中离开前来洛杉矶的。

　　阿伦娜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样做了。如果按照她以前的想法，私人生活是一回事，工作则是另一回事，她不会让自己的私人生活影响到工作，哪怕生老病死和聚散离合，也不会干扰到日常的工作。

　　为了另外一个人离开工作岗位，而且还打断巡演——严重的话，可能还会影响到整个乐团的其他小伙伴，这是不负责任且愚蠢自私的行为。阿伦娜是绝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甚至是鄙夷这样的行为。

　　但没有想到，听到奥利的事情，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飞往洛杉矶。

　　不是因为罗南需要她——她相信罗南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他可以照顾好自己，她也不是那么不可取代、不可或缺的；只是因为……她想要陪伴在罗南身边，她希望自己能够跟着罗南度过这段时间。

　　阿伦娜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却没有想到乐团成员们全部纷纷举起双手赞成，甚至主动鼓励阿伦娜行动，因为——

　　“这样的你看起来才不像机器人。”

　　“阿伦娜，你应该知道情感才是让我们演奏与众不同的化学反应，偶尔的时候，你应该放任情感支配自己，哪怕做出一些脱轨行为也没有问题，因为情感本来就是我们的创作灵感源泉，同时也是证明我们真实存在的唯一办法。”

　　在乐团成员们的鼓励甚至是“强迫”下，阿伦娜听从了自己的心声，来到了洛杉矶。

　　她以为，自己只是停留两周，葬礼结束之后就离开，但是现在，她却有些害怕——

　　她也分辨不清楚，是因为害怕罗南需要自己的陪伴，还是害怕自己离开之后反而会更伤心。

　　“怎么，你不希望我留下吗？”阿伦娜微微抬起下颌，故意这样说。

　　罗南展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不，阿伦娜，我害怕习惯了你陪在我身边，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办法独自坚强起来了。”

　　“为什么你需要独自坚强呢？”阿伦娜往前走了一步，主动握住了罗南的右手，指间交错地缠绕着罗南的手指，细细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然后抬起下巴，仰望着罗南，“我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情，但偶尔，我们也应该允许自己软弱一下，哪怕只是一下下。”

　　比如现在。

　　罗南没有回应，而是低头看了阿伦娜一眼，轻轻露出一个笑容，眼底流露出些许温柔。

　　可是，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罗南，如此轻易就被说服吗？

　　阿伦娜知道罗南，其实他们两个人骨子里有些像，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和自己的固执，在某些时候他们都是很难相处的人，但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们都无所谓，完全就是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

　　阿伦娜的尖刺外放一些，因为她需要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罗南的棱角内敛一些，不靠近的话感受不到。

　　而现在，罗南却没有进一步反驳争论，阿伦娜觉得有些奇怪。

　　注视着罗南，阿伦娜又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终究还是需要依靠自己度过这一关，相信我，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我只是想要陪伴在你身边一段时间。即使我现在返回巡演，心绪也没有办法安宁下来，我也需要一些时间。”

　　小心翼翼地，阿伦娜也在学习着展示自己的弱点，一点一点地收拢那些尖刺。

　　但是，罗南没有给予回应。

　　阿伦娜抬起头，再次看到罗南明亮的眼睛和温柔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只是……好像有些过于温柔了，就好像在掩饰什么。

　　咯噔。

　　阿伦娜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里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不太准确，以至于话语也有些急促起来，“罗南，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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