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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的意见重要吗


周氏听李泌这样问,愣了一下才说道:“家有藏书万卷,虽是匣中空空,也算不得穷吧?”

        李泌一族出自山东望族赵郡李氏六房之一的辽东房,祖上是南北朝时期北周太师李弼,李承修还做过吴房县令,现在以从六品散官的身份赋闲在家,这样的家庭无论怎么说,也跟穷不沾边吧。

        可周氏手里确实没有钱。

        没钱的原因是丈夫李承修有一个嗜好,那就是收集书籍。不管是古书还是今朝的书籍,在李承修眼里,它们都应该摆放在自家那间书房里。所以,书贩子们手中一旦有了值一些钱的书,就会专程找到李承修。于是,这本书便会变得更为值钱。而李承修在买这些书的时候,也会大方的出奇。

        藏书逾万卷。这背后是庞大的开支和周氏最大的忍让,也是李承修不懈且唯一的追求。

        “南朝沈约、任昐,吾仰慕之……”

        沈约、任昐,南朝最为出名的两位藏书家,时称“南沈北任,藏书逾万”。李承休如书痴一般见到书便买,换来的是家中的万卷书,和周氏持家时的精打细算。

        “算不得穷,只是已是春日了,我的春衫在哪里?”阿奴有些不快的的走了。

        李泌瞅了瞅阿奴身上那件明显是冬天才会穿着的麻布衣裙,此时穿在阿奴身上已经显得有些松垮了。

        “这阿奴,春衫我这不是已经在给她缝制了吗,怎么就这般小性子了。”周氏微微摇头说着。

        “这做下人的,每日就该打两鞭子才不会多嘴。”员俶吃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着。

        李泌咽下嘴里的糕点,说了句“食不语”。员俶看了他一眼,左手又把食盘里最后一块糕点拿在手里。

        李泌笑了笑,扯起阿娘手里的那件黑色衣衫看着。记得大唐女子喜穿男装,可阿娘手里这件衣衫,明显就是一件筒裙。

        “阿娘,可以短一些的。”

        周氏瞥了他一眼,说道:“做春衫的麻布咱家还是足够的。”

        “阿娘,短一些做事时利落。”

        周氏想了想,随后笑道:“阿奴不肯穿的。”

        李泌干脆扯过那件春衫,比量着两只衣袖和裙摆处说道:“只这么长,做事时必不受衣袖和裙摆所累,还凉快些。”

        周氏摸了李泌的脑袋一下,笑着说道:“我儿今日怎么了?竟管起阿奴的事来了?”

        “阿奴身上的冬衣下摆几乎及地,容易脏不说,看上去总是不利索。”

        周氏想了想,然后自言自语着说着,“不过是多做一件衣衫吧?”

        三日后,李泌看到自家这个脾气不好的阿奴穿着一件露着胳膊和小腿的春衫,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李泌看着她藕节般的胳膊,还有裙摆下宽松的裤腿,心里就想着该告诉阿娘,裤子要做的瘦一些,这样才能展现女性的线条美。

        阿奴看见李泌,便笑着说道:“小郎君,大娘子听了你的话,我便多得了一件衣衫……”

        李泌嘴角抽动了两下,心说阿娘虽是听了自己的话,做了这露胳膊露腿的春衫,可毕竟怕阿奴不愿意,还是依照旧例,给她添置了和以往一样的新衣,而这件衣衫就算是搭上的了。

        看着阿奴一脸春光灿烂的,李泌笑着说道:“你高兴就好。”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今早去街井取水,那些人见了我的衣衫,都在啧啧称奇呢!”

        李泌坐在堂前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她笑道:“你确定他们不是在嘲笑你?”

        “怎么会呢?此时她们回到主人家去,都求着主人让她们将衣衫也改做这个样子呢。”

        说着,阿奴还抻胳膊伸腿的展示给李泌看。

        李泌笑了,那天在东市,看到街上走着的女人都是穿着长裙,即使是那些需要干活的女婢也是那样,不但不利索,还弄得衣衫脏乎乎的,就想起那些短裙……

        正想着呢,员俶进来了,“李泌,你今日又不舒服吗?怎么又不去玩了?”

        李泌看看穿着绿色衣衫,豆虫样的员俶,在心里说道:每日和你们在一起,就和哄孩子一样,有意思吗?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是,“阿耶去京兆府了,今日那盗贼过堂,我在家候着,说不定会去做个证人什么的。”

        员俶大咧咧的说道:“不过是杖六十,我阿耶临去时这么说的,我等不用去的。”

        “我父也是这么说的。”

        “舅舅曾为吴房令,想来此事的结果就是这样了。”

        李泌却摇了摇头,说道:“窃盗人财,不得财鞭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这是李承休告诉李泌的,《唐律疏议》中有关盗窃一罪的处置。

        “然而,这里面可转圜的余地很大,缺少律法应有的严谨,必然不会公平。”

        员俶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泌,说道:“律法为前人所制,怎么不公了?”

        “照此律法,那盗贼不过是杖六十,而他所偷的那块玉佩,怕是不能据实论价。”

        员俶却笑了,说道:“玉佩嘛,我父说了,审案的府尹会视其价钱,一并处罚。不过,你的那块玉佩也很平常,总不会值一匹布钱。”

        既然不值一匹布钱,那个盗贼还是杖六十,所以,员俶觉得李泌就是在多事。

        “我父也是这样说的。”

        李泌话音刚落,员俶就脸上有了得意的样子。可李泌接着说道:“不过,案子不该是这样审理的。”

        员俶愣了下,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泌。

        李泌又说道:“此案所用律法也许并无差错,错的是给玉佩估值一事。只凭府尹一句话,玉佩的价钱便定下了,过于草率。这次不过是一只玉佩,若是遇到大的器物,比如玉器,或是古物,那府尹也一言定价吗?”

        员俶没有看过府尹审案,也不知道李泌所说的这种事官府是如何处理的,可看到李泌说这件事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就笑着道:“泌七岁,说法理。难不成你要去公堂上对府尹讲这话吗?”

        李泌撇撇嘴,不高兴的说道:“我本来要去的,可传唤的差官说,只让家中大人去。”

        “去我家中的那差官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啊,我让我父把我的意见带去了,看一看审理此案的长史有什么话说。”

        员俶惊呆了,看了李泌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的意见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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