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只黑手套

啦啦操学起来比交谊舞痛苦得多，前者说跪就得跪，非常费膝盖，而负责交谊舞这门课程的门罗老师在给学生打分这件事情又上格外大方，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这门课，也乐于跟她互动——除了刚开学的时候。

        门罗看着已经开始痛苦呻-吟的孩子们，好笑地拍了拍手∶“好啦，知道你们早就烦了‘三件趣事’，连‘假期过得怎么样’也不愿意回答了，但是icebreak环节是校方要求必须放进教学计划里的，我也没有太多操作空间？”(注1)

        门罗正考虑着是不是可以换成每人讲一个地狱笑话，两道人影姗姗来迟，前头的那个气没喘匀就开始道歉∶“非常、非常对不起，门罗小姐！”

        克洛伊张口就来∶“我被一些社团事务绊住了，”说着小幅度地转头，面向同学们，“也很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请原谅我？”

        如果不是老师在，势必会有人调笑着让克洛伊再多耽误点，最好直接耽误到下课，但这里没有如果，有的只是说小话和挤眉弄眼。

        克洛伊朝相熟的朋友回了个眨眼，一边听提姆温声解释说他走错了教室……

        ……嗯。克洛伊忽然觉得，找理由这方面，还得是提姆技高一筹，如果不是碰上了门罗老师这样一向不在意这些的好老师，恐怕，——？

        门罗投来的一瞥让克洛伊心里警铃大作，下一刻她就知道了原因是什么∶

        “……我正担心破冰环节更会让气氛降至冰点，”门罗老师讲了个冷笑话，“幸好你们来了，不如你们选一支上个学期学过的舞来跳，其他同学围出一个小舞台，怎么样？”

        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还能怎么样。克洛伊在一圈乐子人同学们的欢呼声里半是麻木地点点头表示应允，却不想自家小伙伴还能再背刺她一刀：音乐声起，他半蹲下去做了个提裙子行礼的动作。

        ‘不是你说的要互换？’提姆抬头时的眼神格外无辜，似乎在这么说。

        克洛伊咬牙切齿地笑了笑，朝他鞠躬还礼并绅士地伸出手，等他的手落入自己掌心——

        猛地一拉、再抱上去旋转半圈！

        提姆倒在了她怀里。

        对上他惊愕的眼神，克洛伊彬彬有礼：“不好意思，记错舞步了。”

        下一小节旋律响起，提姆顺着克洛伊的手臂攀上去，强势而不失礼貌地换回了男步，但克洛伊没换，后果就是她被踩了一脚。

        提姆眼见着克洛伊像炸毛的猫似的蹿了一下，忙把自己的脚送上去让她踩回来，可她们这时仍没在步调上达成一致，他躲避不及，又把克洛伊踩到了。

        完蛋了。如果不是还要注意着位置，提姆真想用力捏一捏自己的眉心。

        乐曲此时来到了缓慢抒情的行板，两人那该死的默契同时上线，一齐换成了女步。

        提姆∶“。”

        克洛伊∶“。”

        仿佛终于注意到了门罗老师那“跳的什么东西”的恨铁不成钢眼神，克洛伊在迅速回踩提姆两下之后，换回了男步。

        他们同时身体律动，一个前进，一个后退。

        贴着音乐节拍，有时是克洛伊勾着提姆的腰，随着他一起转圈，有时又是提姆托着克洛伊的腿，好让她凌空而起。

        克洛伊轻盈落地，配合提姆的动作拦住他的膝弯把他送到自己肩上——这一幕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两人像极了相互缠绕的丝带——提姆又从克洛伊腰间滑下来，最后被克洛伊推出去，在原地旋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稳稳立住。

        音乐结束。

        两人其实都只是微微有些气喘，又不约而同地装作累极了的模样，在雷动般的掌声里相视一笑，低头感谢着大家的叫好声和口哨。

        ————————————

        时隔几天，午饭的时候，伊莱莎·夏尔普还在为那一支舞津津乐道。

        “行行好，伊莱莎……跳过了就让它过去吧……”克洛伊扒拉着餐盘里的土豆沙拉，一副再提这个她就要把自己埋进去的样子，“而且我想的是自由练习的时候跟我的搭档换个步子玩儿？没想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整这一出啊！”

        (注∶partner搭档，同时也有伴侣的意思)

        “你的搭档，huh？”伊莱莎把自己水果餐盘里的奇亚籽酸奶给克洛伊挖了一大勺，满意地看她露出嫌恶的神情，“多吃点，为了健康，——你们这对好搭档打开了其他情侣的新世界大门，她们也开始互换角色了，哦，还有好几对爱情鸟因为男方举不起女方还抱怨女方重而各自飞了。”伊莱莎似是遗憾似是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我感觉这样的‘爱情’挺没劲的，”克洛伊挑剔地吞下酸奶，“分分合合，都以为自己是电视剧里的浪子男主角吗，遇上女主角之前睡好几十个，遇上之后开始忠贞不渝……”她说着突然想起了佩珀姐姐和某个小胡子富豪，话头一转∶“……也不是不行，但是好歹男方要有责任感、能共情、博学、聪慧、有钱、长相俊美，总而言之得是个人不是个河童吧？”

        两个姑娘说话音量其实不大，奈何旁边有人与她们只隔了一个空位，支棱着耳朵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的，那人鼓起勇气加入话题：“克、克洛伊，你刚才说的那个对男孩的要求，是确有其人、照着说的吗？”

        克洛伊和伊莱莎的目光如实质一般戳着那人，对方讪讪地补充：“我没有恶意……只是有点好奇，你也可以不回答……”

        “不不，”克洛伊弯了弯唇，“是有模板啦，而且你也认识噢，菲奥娜？”

        菲奥娜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既期待又有些害怕。她完全没注意一旁的伊莱莎翻了个隐晦的白眼，只顾着看克洛伊，“是谁呢？”

        克洛伊笑容满面地一指自己：“是我哟。”

        面对忽然呆滞的菲奥娜，克洛伊保持着动作转向伊莱莎，疑惑道：“除了性别，其他的都能套上我自己，没错啊？”

        伊莱莎握着克洛伊的手往下拉，“别指了笨蛋，别人都被你突破天际的自恋情结吓到了。”

        “噢，这样的话，不好意思哦，菲奥娜～”女孩子好脾气地凑近了，近得菲奥娜能看清她的睫毛，右眼眼尾还有一颗小痣……好想画下来……

        菲奥娜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克洛伊的目光随意落去，忽地一凝……怎么最近老是有人手受伤？果然u形手才是文明之光，啊不是，克洛伊努力把乐高小丑推崇u形手的模样从脑海推出去，专心分析菲奥娜手上的痕迹，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克洛伊看到对方表情，顿了顿，“是画架太重了吗？需要的时候请告诉我，我一定会来帮你搬的。”

        “……”菲奥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叮叮——

        伊莱莎用勺子敲了两下杯子，“你俩是在演什么苦情剧吗？”她用同一把勺子搅弄着奶油蘑菇汤，若无其事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刚刚有学生会的朋友告诉我，今年的秋季舞会和返校日舞会合二为一了，所以会更隆重哦？”

        菲奥娜攥紧手指。她对这种吵闹又混乱的活动向来不感兴趣，也没有主动参加过，除了有一次架不住别人的再三邀请……她想到这里又瞟了一眼克洛伊，克洛伊参加得比较随机，既不热衷于舞会女王的评选，也不会完全拒绝邀约，跳舞对象也不局限于女学生或者男学生，去年五月舞会她甚至成功约到了校长！

        克洛伊兴致缺缺：“办吧，随便办，大办特办。反正我的学期跳舞额度算是消耗完了，正有学习提宝的开溜技术的打算呢。”

        “恰恰相反，”伊莱莎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你和提摩西的名字在学生会那边的开场舞候选名单上就没下去过，她们只是一直苦于无法同时逮住你们俩——”

        “这次也请继续努力。”克洛伊迅速道。

        “但这次我们有了门罗老师倾情推荐，结果可就不一样了。”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上克洛伊的脖颈，手臂的主人亲昵道。

        “很高兴听到这个。”克洛伊假惺惺客套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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