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京中能搞事的人不多了，班兴怀闲来无事便隔三岔五的去长公主府请罪，他们勾陈司除了俸禄以外就没有其他收入，长公主这一迁怒张口就是罚俸三月，他都沦落到用弟弟的月钱去买酒了。

        本来还以为这回依旧会吃个闭门羹，没想到这么试探地叩门还真被请进来了。

        “数日不见，长公主殿下依旧风采照人。”人还未到亭中呢班兴怀的声音先到了。

        闻人夜阑将酒杯搁下，京中有过一些小道传闻，班兴怀这人如果想哄人开心他能说到你对他深信不疑，但你需要谨慎了，他会从你这取走什么？

        轻则钱色，重则性命。

        闻人夜阑对此抱有怀疑的心态，毕竟班兴怀在她这里连奉承的话都说的虚假敷衍，都还未到亭中见她，就能说出她光彩照人。

        这几日京中已经不飘雪了，天气转暖湖水开始慢慢化冰，这个时候仍然是冷的，但功法大成后四季在闻人夜阑身上从来没有尊严，广琼岚不在湖心亭，亭里连炭都不必放。

        班兴怀朝长公主行完礼后将带来的酒开封，给桌上的酒杯斟满。

        “一壶酒就想要回你的俸禄？”闻人夜阑晃了晃酒杯里的酒，清香扑鼻能闻得出来班兴怀花了大价钱的。

        班兴怀垂着眼皮情绪似乎低落，手指摩挲着酒坛子粗糙的表面，不说话先观察着长公主的心情，随后像确定什么了放下心来，哀怨开口，“殿下，臣家中虽没有娇妻美眷，可偶尔也要去茶楼听书，梨园听曲，需要一掷千金的地方也不少，更何况家中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幼弟呢殿下。”

        奈何闻人夜阑不吃他这一套，班兴怀的姿容作出这副女人家的黏糊幽怨也不违和，但闻人夜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了，“你该庆幸陛下没有事，如果陛下这回出了半点差池，你这些乐趣就去阴间享受吧。”

        明明之前广琼岚这样做殿下可不是这样的，这也太偏心了，班兴怀叹了口气诚恳回道：“是殿下，臣保证，不管陛下下次再怎么想以身犯险，臣都会誓死阻挠陛下，陛下若真的让臣去死，臣就去撞柱子。”

        还是那句话，天下的道理都是皇家讲的。

        “死远点别吓着他。”

        班兴怀被长公主殿下这毫不犹豫的回答给噎住了，“殿下，我死了你要用人的话有谁能像我这样好用呢？”

        闻人夜阑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下，目前来说她用的最顺手的下属确实是他，不过广琼岚最近也有点想要奋起的状态，她没有去过多关注，也不知道广琼岚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想死就别做作死的事情，班司正，做一个有用的人，不然怎么在世上生存？”

        勾陈司如今在朝中能与争锋的不多了，那些看不惯，畏惧的臣子对勾陈司这种随便探人阴司的部门在没办法将之拉下的时候只能退避三舍，不过想也皆知，但凡给他们一个机会，那些人只怕恨不得群起攻之，班兴怀的司正位置，坐的让人嫉恨。

        班兴怀不以为意，他眉眼弯弯笑容不变，“那广琼岚受殿下的指引去做有用的人了吗？殿下能为广琼岚那样的人点拨迷津，怎么也不点拨点拨我？”

        “你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如果只是单纯过来说些废话的话，我不介意把你摁进湖里清醒清醒。”今日的酒喝的够多了，闻人夜阑将酒杯放下，喝久了，再烈的酒也变得清淡。

        班兴怀见状撤下笑意，没有了特意伪装出来的那层虚假，他整个人才和勾陈司司正这个职位更加贴合。

        “殿下，郁埠去了转日城，大易寺的和尚依旧守着藏经阁，目前来看他们还在信守承诺避世不出，而宗营，宗营边境似乎有些许不对劲，但勾陈司的人又实在没查出来，殿下让广琼岚去联络赵家探查边境实在是高，只有常年在边境的那些人做起事来才方便。”说着说着他就顺势奉承了起来。

        闻人夜阑无视了后面那些，她垂眸，纤密睫毛宛若蝶翼颤动着，有着一瞬间脆弱的错觉，但只要她一抬头，那双眼睛的寒意能立马把你拉出这阵错觉。

        “宗营的事陛下心里有数，大易寺沽名钓誉随他们，他们最好真的一辈子不入江湖，否则只要他们毁约，我就能名正言顺烧了他们的藏经阁了，而转日城……”

        闻人夜阑不用脑子都能想到郁埠去转日城做什么，“你说等闻人逸仙以为他万事俱备时，我再去把他的希望毁了，那时他会是什么反应？”闻人夜阑恶劣地勾起嘴角。

        “在殿下身边总能遇到有趣的事。”班兴怀觉得趣味极了，“勾陈司永远是殿下最锋利的那把刀，请不要吝啬的使用我们，殿下。”

        在长公主殿下身边做事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当个纯粹的恶人。

        皇宫里闻人叡召集了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商议宗营的事。

        在掌管全国的财政和军政两位尚书面前，闻人叡不想绕太多，他做了最浅薄的试探，“勾陈司探查到宗营边境的兵力有所改动，两位爱卿，如今国内太平无事，朕对宗营的国土有着不同的想法，不知国库能不能支撑朕的想法。”

        户部尚书广宿流拱手行礼直接挑明道：“陛下，国库这两年逐渐丰盈，但也经不起战争这样的长时间消耗，若是短期一两年，国库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能在这两位尚书前诉说自己的想法，是因为闻人叡知道他们不会反对自己的意见，和朝中其他人不同，这两位是他的铁杆支持者。

        闻人叡又望向兵部尚书，询问道：“若是以战养战呢？”

        广宿流和孟承望都看出来了小陛下对宗营的野心，兵部尚书没有打击陛下的想法，而是认真思考后回道：“陛下，宗营国内近些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是长期打下去，以东济如今的储备想赢很难，宗营新帝曾在军中待了很长时间，若勾陈司探查的结果是真的，那陛下所想的，估计是和那位新帝一样的想法。”

        东济只是在近几年闻人叡登基后国运上升，若是去跟宗营拼时间，东济必输无疑。

        “若是他们朝中君臣失和呢？颛孙天禄是个狂妄自负的人，从他上位以来，就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践行的彻底，这样的人，你们觉得宗营朝廷上的臣子能没有意见吗？”闻人叡说道。

        广宿流和孟承望眼观鼻鼻观心，对于陛下的描述他们不敢说他们东济也有这么一位，只在心中腹诽。

        闻人叡一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在想什么了，他面露不喜，“颛孙天禄怎么能跟长公主相提并论？”

        “陛下说的是。”他们也没明说长公主殿下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陛下这么快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难道不是自己也有这种想法吗？

        闻人叡语塞，想发作看着殿中面上恭敬的那两位尚书又发做不出来，只好转移话题，“孟卿，边境市集可开，但是边境的兵力要逐步增强，军中的将领不要失了警惕之心，颛孙天禄此举绝对意图不纯，若是将来还是为此吃亏，那些失职的人，我会交由长公主和勾陈司处理。”

        这话立竿见影，孟承望被这个后果浇的头脑清醒，他拱手跪下说道：“臣明白，臣会连下三道军令让边境的将领保持戒备，也会挑选合适的武官前往边境监视宗营的。”

        兵部尚书都跪下了广宿流犹豫了会也跟着跪下，“如果要打仗，国库的钱财就这么多，陛下如果能再等几年，那想必还好些，倘若不能，那要不要增加税收？”

        闻人叡斟酌考虑了会，如今的税收处在一个正好的阶段，为了打仗而增加税收的话时间久了难免民不聊生，不值当。

        但是让他什么都不做等着宗营进攻他也做不到，或许是帝王的预感，设身处地站在颛孙天禄的角度来想，不趁着东济正处于厚积薄发的积弱阶段而入，错过好时机再过几年在他的掌管下等国库累积到一定的财力，那时宗营再想什么都没用了。

        闻人叡是野心勃勃的幼狮，他的目光不像堂兄局限在国内，也不像阿姊觉得一切寡淡无味，而是一直纵观天下，只做东济的王有什么意思，将宗营纳入他的国土，这才真的实现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是现在对于臣子的能力实在有些怀疑，“两位尚书，你们一个掌东济财政，一个掌东济军政，给朕的建议就是增加税收和提高警惕吗？”

        闻人叡淡淡说完，也没让跪在地上的广宿流和孟承望起来，他居高临下审视地看着他们，桌边的花瓶里的红梅散发着淡淡清香。

        “陛下”

        “陛下”

        广宿流和孟承望心里一惊，抬头正对上闻人叡扫视的目光，心中宛若被虚空的大手捏紧，自知随口出的主意被陛下看出来敷衍之意，有时候当他们认为陛下是受长公主庇护的稚儿时，陛下又会给他们当头一棒。

        “朕给你们一周的时间，广卿，联合户部上下，找出能让国库明年年底收入翻倍的办法，孟卿，去将京郊大营重新整顿，朕的手下如若没有一支能随时打仗的军队，你的兵部尚书又有什么用？”

        他不需要庸庸碌碌的臣子，要是实在没有才能，那至少听话些。

        广宿流和孟承望嘴里发苦，但面对陛下冷到极致的话语，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先应承下来。

        在他们都离开皇宫回到家之后又听说陛下召吏部尚书进宫，等吏部尚书出宫后就传出来了陛下要开恩科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他们沉默了很久，九卿碌碌奉其官，陛下这是对他们不满了，恩科一开，天下学子能人尽数朝京城涌来，陛下这是在为自己收揽人才改变朝堂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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