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最柔不过枕边风

送走了许郎中，程密说要照顾程母，程焱就心情烦躁地回了自己那屋。

        刘桂花也不再推脱了，知道孩子们已经跟着苏啸吃饱了，就去灶房里火急火燎地做了点饭给程焱和自己吃。

        程焱端着饭碗呼噜呼噜地吃饱了饭，这一晚上折腾地也是把他给饿坏了。

        “我娘被你撞得很严重，现在还没醒过来呢，你心里有个数！”

        刘桂花心里虽然有点歉意，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谁想到她能冲上去的呢，我又没让她救我！”

        程焱吃完了又是把碗往桌上一推，“你也别推卸责任了，这都多少次了，每次你一任性，我娘都得赶紧过来赔上小心哄着，不然你事后总是拿话数落她，她看你要碰墙，她能不害怕嘛！你说今天有多大点事，你至于碰墙嘛！我看你就是看不惯娘跟着我妹出去痛快一时半会，故意找茬生事的！”

        刘桂花拿起那碗，手都跟着颤抖了，“是没多大点事，就是个刷碗做饭的小事，可这小事煎熬了半辈子，也变成大事了，我不就是让你刷刷碗嘛，你刷刷怎么了，那你为什么不做呢？这事跟你脱得了关系吗？”

        程焱没再说话，先上床和衣去睡了。

        他知道再说下去又没完没了了，他被娘的事情已经吓坏了，也不想再无休无止地吵这没有结果的车轱辘架了。

        刘桂花没了吵架的对象，只觉得又担心又心烦，也只得吆喝两孩子先去睡，她又呆坐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地上床去了。

        上了床，刘桂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担心程母因这一撞再也起不来了，自己后半辈子就要赔进去伺候了。

        没想到本来好好的免费劳动力，眨眼之间就变成烫手山芋了。

        她刘桂花可不愿意伺候程母一辈子！

        但明天如何处理，都得让程焱站到自己这边才是，继续跟程焱赌气，明天自己就一点胜算没有了。

        想到这里，刘桂花也不再再程焱较劲了，而是把自己身子朝程焱凑过去，从后面摸索着抱住了。

        那程焱也是没睡着呢。

        刘桂花温情软语地一哄，又是道歉又是撒娇的，程焱慢慢也不再生气了。

        要么说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呢，刘桂花向来把程焱的软肋捏的死死的，假意温存了半晌之后，那程焱就被刘桂花彻底拿下了。

        “我看明儿个你娘醒来要是不好，咱们可不能大包大揽，眼下家里生意这么差，要再加上一个拖累，咱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程焱长舒了一口气。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特别渴望温情，他刚刚竟然比平日里还要激动，一点不像老夫老妻的样子。

        遇上这么一档子事，他正没个主心骨，刘桂花愿意低下头来哄自己，他心里好受多了。

        “我心里有数。”

        ……

        第二日，许郎中早早来了，程焱、刘桂花和苏啸两口子都聚在那里看着许郎中下针。

        “快天亮的时候，娘醒了一会，直喊头疼，我又给煎了药喝下去了，这会又睡着了。许郎中，你看我娘这情况怎样啊？”

        程密哑着嗓子、红着眼睛问道，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你娘醒过来比我预计的要晚，我本以为她昨天晚上就该醒过来的，我刚摸了她的脉，可能情况有点麻烦，她经年积劳成疾，体质本就差，劳累之后又受了惊吓，气血攻心，醒来之后怕是不能下地走动了，将养个一年半载能正常走路、拄着拐走路就要谢天谢地了！”

        刘桂花听完，双膝一软，就跪到地下。

        “哎呀，我这苦命的娘呀，你这一病我们这一家人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许郎中急急地让程焱把刘桂花拉到外面来，“别在屋里嚷嚷，吵到了病人，有话来外面说。”

        刘桂花出来了继续哭天抢地，程密则陪着许郎中坐了半晌，等起了针才一起出来。

        “你娘这病需要静养，药方我已经开好了，你们先照着吃半个月，我再来复诊。今天我就先走了。”

        程焱上前把诊费递给了许郎中，又送他出了院子。

        “嫂子，你也别哭了，再哭娘也好不了了，你就让她清静清静吧。”程密看刘桂花一直嚷嚷实在忍不住了。

        ‘妹子，你说娘这样子，今后我又要看店，又要带娃，你哥又不领事，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怎么办呀！”刘桂花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那能怎么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程密冷笑一声。

        “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她那是故意撞咱娘的吗？昨天你都带娘去干什么了？我听孩子说你们跑桃源书院那边了，咱娘坐马车出门少，你带她出去折腾一天，她能受得了？”程焱未待刘桂花说话，就先跟程密理论起来了。

        刘桂花在后面窃喜，这枕边风吹吹还是很有效的。

        程密看着两口子又好得什么似的，也是惊讶，昨儿个要不是给你俩劝架，娘哪会撞倒？这会儿了，两人反倒一条心了，看来是形势比人强啊。

        “我带娘出去是散心的，又不是让她出去干苦力怎么就累着了，你别在这转移问题。”程密顶了一句。

        “好，那就提解决问题，眼下娘病了，你们也在家白吃白喝，我们夫妻两个可养不起这么一大家子，你们要住可以，我说一下规矩。首先，一个月交五两银子，照顾娘和家里做饭的事，程密你负责，至于苏啸，我看也别读书了，还是找点营生去，哪怕去扛麻袋呢。”程焱把家里的事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程密一听，就是这两口子昨天晚上已经商量好了的。她看了一眼苏啸，苏啸朝她点点头，一副你说了算的架势。

        “我们今天就走，把娘也带走，以后娘就归我们照顾，不给你们这一家人添乱，你看这样怎样？”

        刘桂花和程焱听了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走去哪？房子不是被烧了吗？”

        程密轻笑一声，“村里是回不去了，不过村里有几户人家联合开了家店，找我和苏啸过去帮忙，还有地方住，就在书院那边，我们把娘搬过去，照顾起来也方便，昨天我们就是去那边看情况的，本来是我们一家几口过去，既然娘病了，那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刘桂花高兴坏了，那手指头戳程焱的后背。

        程焱虽觉得有点突然，但听上去也对自家没什么损失，他点了个头也算是同意了。

        “那程吉元去不去？”刘桂花接着问道。

        程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带走娘就是好事了，还提什么带走吉元，太过分了吧。

        没想到程密也点头同意了。

        “当然，一起带上。”

        这下刘桂花是彻底满意了。

        “行呀，这样安排我看挺妥当的，我赶紧给大家张罗饭去，大概什么时辰走啊？”

        “那就吃了大嫂的早饭就走吧。”程密扯了扯嘴角，给了刘桂花一个微笑。

        刘桂花忙不迭地就去忙活开了。

        程密则带着苏啸给程母打包东西，苏啸又去雇了马车，然后就把东西一样样地先搬上了车。

        吃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苏啸抱起程母坐上马车，一家人就打算出发了。

        “到了那里，给我们来个信，我和你大哥有空了就去看娘去。”刘桂花竟然扯起衣衫，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程密挥了挥手，“你们就一心把店开好吧，等娘以后身体好了，看到你们日子过得好，她也高兴呀！”

        刘桂花只觉得甩掉了两个大包袱，没想到程密一家子既愿意自己走，还愿意把程母一起带走，她真是太开心了！

        至于程母走了之后，家里这摊活谁来干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多考虑。总之，再多的家务，也比照顾一个不能自理的老人强多了，她一回自家院子，就兴奋得嘴都合不拢了。

        双胞胎送走了奶奶反倒很是失落，毕竟他俩从小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娘，奶奶还回来吗？”程吉美问道。

        “奶奶以后等你们长大了再回来，你们别一天想奶奶了，都好好学习。”刘桂花畅想着未来的好日子。

        “娘，我看苏植、苏楠可高兴了，他们把我们奶奶抢走了。”程吉宝跟着也嘟囔了一句。

        “哈哈，就让他们抢吧，你们都让奶奶陪了多少年了，也该轮到他们了。”刘桂花不想让孩子们看出奶奶是自己赶走的，就让他们以为是被抢走的吧。

        ……

        马车上，程密也开心坏了，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老娘接到自己身边了。

        要是靠老娘自己，除非真的半身不遂了，一辈子都不能拜托刘桂花的魔爪，这次真是老天爷垂怜了。

        苏啸看程密笑得开心，他也跟着心情甚好，虽然他自己在前世离亲娘远远的，但看程密这么依赖她娘，他还是感觉心里暖暖的。

        “娘子，我的书抄好了半册，今天咱们搬家，我是不是可以先不抄了？”

        程密眼睛一斜，用满眼的杀气沉默无声地拒绝了苏啸的非分之想。

        程母虽然是躺在马车上，但也能听见二人之间的斗嘴，也默默地笑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这后半辈子，她还能过上不给儿媳妇当牛做马的好日子。

        以前她这么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这么有智慧呢，既能斗得过刁蛮的嫂子，又能降得了不着家的相公！

        到了醉仙居，柱子娘一家和铁憨娘一家都到了。

        虽然程母说自己可以走路了，但程密还是让苏啸亲自把程母抱去了后院。

        后院里一进去居中就有个圆形的鱼塘，一溜儿朝阳的房子绕着鱼塘分散在几处，既照顾了彼此的又不失热闹，装下几家人都没问题。

        柱子娘和铁憨娘原在后厨试菜，程密就叫她们来选好了各家的住处。

        程密又跟二人说了自家老娘的事情，两人都夸她机智。

        “程妹子，也就是你有这个胆识做这样的事情，我也想让自家娘亲陪伴左右，但是真比登天还难呢！”柱子娘若有所思地回道。

        程密给了柱子娘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事情都是人办出来，只要是咱们愿意努力，就没有那办不成的事！”

        然后，程密和苏啸就领着孩子们收拾自家住的那三间房子，一间给程母住，一间程密和孩子们住，第三间安排给苏啸住。

        还未说完，苏啸就一把扯起程密，进了还没收拾的那间，把门咣的一声关了。

        “娘子，你这样安排不妥吧，柱子和铁憨家都会在这住的，让他们看见了该笑话我们了。而且孩子们都大了，哪能天天跟娘住在一起，而且我这么长时间的考察期还没过关吗？你看我对你还有咱娘哪有一点二心呢。”

        苏啸嘴里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程密就知道这人翅膀硬了，不好随便安置了。

        “那你要是能说服了孩子们，单独来这屋里住，你就可以过去跟我住那屋了！”

        苏啸笑得比院里游来游去的鱼还要快活呢！

        张罗好住处，程密就去看前面酒楼布置的情况。

        柱子爹和铁憨爹忙活了大半天，酒楼基本都修整一新了，再把铁憨爹亲手打造的纯铁招牌换上，就是一家可以开门迎客的新馆子了。

        掌上明珠四个大字，程密之前是让苏啸给写的。

        苏啸的字秀气的就不像个男人写得，但飘逸之间又带着遒劲的力道，应该说是后世里的启功体吧。

        眼下并没有人会用这种略显消瘦的字体写字。所以，这副招牌看着就很新鲜别致了。程密相信，一挂出去，肯定能引起不少文人墨客的好奇心。

        卸下醉仙居的牌子，柱子爹和铁憨爹把那掌上明珠的招牌挂好，大家看着崭新的招牌，心情都无比激动。

        干完了这些，柱子娘和铁憨娘又把刚刚试做了一上午的菜端上桌，大家吃起了第一顿团圆饭。

        “上次一起吃饭还是在柱子娘家里，庆祝孩子们拿了童子秀的头名，没想到这么快，我们这些老娘们老爷们也有了值得庆祝的事，这辈子还能开的起这么好的一家酒楼！我太开心了！”

        柱子娘说完，就豪迈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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