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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个中缘由说不清


美人阁只是一座只有五层高的小阁楼,伫立于花香县的城西一角,素以美人多,不食人间烟火著名。花香县的名字取自城中心的那片花海,有传言,在美人阁阁主第一次露出真容时,花海中的花竟全部枯萎,那时,所有的鸟儿停止鸣叫,所有的鱼儿不再跳跃。

        各家各户都出门一睹其尊容。

        万人空巷,不过如此。

        美人阁,美人多,纤纤玉手,小酒窝。

        美人阁,美人多,窈窕个头,暖被窝。

        这是流传于花香县大街小巷的一首打油诗,据说还是花香县的前任县主亲笔所写,就是为了能够一睹美人阁阁主的芳容。可是直到县主卸任,都没能进入美人阁一步,可想而知,美人阁是何等的高贵。

        每日来美人阁一睹美人芳容的游客数不胜数,可是真正能够见到美人阁的美人,却是寥寥无几。为了维护城中秩序,县主曾下令,每人一天只可以在阁楼之外,等待一刻钟,如果无法获得进入美人阁的资格,那么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之内,都不可靠近美人阁,违令者,发配边疆。

        就在县令颁布之后的前三天,水乡县竟意外得到近千名发配边疆的将士,这一举措,极大的缓解了五和国和三柴国之间的战事,人数虽少,但是只要用对地方,那就是有价值的。

        就在五和国国主与臣民都不知发生何事时,水乡县县主竟然又颁布了新的县令,那就是美人阁方圆三里之内的住民,必须全部搬家,违令者,斩,这还是水乡县自建造以来,最严厉的惩罚,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自那以后,美人阁就鲜有人光顾,毕竟,只是为了看一眼美人,就白白的丢掉性命,无论是谁算这一笔账,那都是不划算的。

        这一切,都还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这日,平常的犹如龙井中的井水,纯净透亮,不染尘世俗气的日子,也是美人阁最重要的日子。

        除了美人阁的四大美人,就连美人阁的阁主都亲临尊容,一同等候在美人阁的阁楼之外。

        要知道,就算是五和国的国主亲自驾临,如无重要之事,也就只是四大美人出来一叙,阁主是万不会出来露面的。

        没想到,来自酒乡县的眯眯眼青年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这可不是仅凭一个蓬莱酒馆的老板的身份就可以做到的。

        美人阁的阁楼共有五层,四大美人分住四层,阁主把守最高层。

        阁楼外,围绕着一圈围墙,围墙上面筑有铁刺和石锥,是一种用泥土和铁水融合在一起的圆锥体。

        美人阁阁主站在阁楼之外,四大美人站在其身后。

        无人言语。

        一炷香之后,眯眯眼青年推开阁楼大门,从那座自建成起便饱受争议的楼房中走出,眯眯眼看着面前矮自己一头的五位美人,竟然打起了哈气,比其酿酒,美人于他,实在是可有可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五和国国主才会选他当这次押解的押解令。

        朱楼便是美人阁阁主的名字,只见她向前轻跨一小步,施了一个万福,轻声问道,“敢问老板可是请真人回家?”

        眯眯眼青年看着这位已经认识了几百年的老朋友,岁月并没有在二人身上留下片刻印记,犹如二人第一次在仙彩州相见般,眯眯眼青年没大没小的笑道,“你的声音真好听。”

        朱楼掩面笑道,“你长得也很好看。”

        叙旧之后,就是正事。

        眯眯眼青年收起笑容,沉声说道,“前几日,我在城内遇到了披甲将士,可是水乡县出了什么意外?”

        朱楼也一改往常面容,与酆小都站在一起,他要比她高很多,两人容貌相合,品性相合,可惜就是身份不同,蓬莱酒馆老板,美人阁阁主,两人注定无法真正的站在一起,此时,朱楼眼带桃花的看着眯眯眼青年,温柔道,“国殿传来讯息,有人要刺杀国主。”

        酆小都听闻此话,面容古井不波,内心却已是掀起万丈涛浪,久久不能平息。

        四大美人相视一看,向朱楼告退离开。此等秘闻,可不是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知晓的。

        眼下只剩下酆小都和朱楼两人,酆小都问道,“查明凶手了吗?”

        朱楼摇头,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腹前,说道,“不知是谁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人将在昨夜丑时来刺杀国主,殿前护卫事先做好了防范,这才没有让凶手有机可乘,可是,这件事也惹怒了国主,他已下令,要彻查五县住民,尤其是那些没有纳入五和国国籍的乡野村夫,他们的嫌疑是最大的。”

        酆小都抬头看向天上的火烧云,红彤彤的,很是喜人,可是眼下的形势就正如这随风逐流的火烧云,不知何时就要烧到自己的头上。

        朱楼在一旁自语道,“竟然挑这个时候,马上就要举办招亲大会,押解任务也迫在眉睫,还有你的酿酒,已经出发了吗?”

        酆小都点头,拍了拍朱楼的手背,说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撑死了也就是各国之间的小算盘,早些年前,在争夺押解任务时,五国国主争得头破血流,就已经表明了,谁获得了押解令,也就等同于和其余四国为敌,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后果,这种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身后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这么一些蝇头小利而窝里反,从而耽误押解任务。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五和国因为押解一事,也获得了不菲的报酬,这么大的一笔飞来横祸,难免招人眼馋,也许现在的五和国还无法和其余四国相提并论,但是单挑出来一个国家,都不足挂齿。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想要让四国联合起来对付五和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五和国已经暗中买通四国之一,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了,还说不定谁胜谁负呢。到那时,可就是五和国一家独大了。”

        朱楼听到酆小都颇有见解的说明之后,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道,“打不起来就好,要是真打起来,我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出手,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好了,我的心事一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酆小都伸了一个懒腰,慵懒道,“我还真有事,除了押解任务之外,我还需要额外保护一个人,这个人你不认识,也别想让我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帮忙。首先,我需要一辆足够大的马车,因为除了我们三人,还有一个木偶人要随我们一同上路,然后,我需要一只信鸽,能够让我和前面的押解队伍取得联系,再然后就是希望你能帮我们解决一下身后事。”

        朱楼按照酆小都的吩咐,指派了四大美人的其中两位出外查询,只要是遇到行迹可疑,尤其是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一律斩杀,不用留情。

        酆小都走到阁楼五楼,推开画满了字符的铁门,一道炫彩的光芒一闪而逝,酆小都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这里面关着的人,可不是用匪夷所思就可以形容的。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光,感受不到阳光和温度,更无法感知这世界有何变化,酆小都都不确定在这种环境下,自己能不能撑过三天。而这里面的人,一住就是五年。

        房间的床上盘腿坐着一位身穿破旧道袍,头戴莲花冠,腿上搁置着一把陈旧拂尘,面容安详的少年。

        少年面容姣好,额间有一朵莲花,唇角有些破裂,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其他大毛病。

        听到推门声,少年睁开双目,不像是第一次见人的表情。

        酆小都自顾自的走到少年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晃一二,想要确认少年到底能不能看见,毕竟要是自己被别人关在这里五年,就算是不疯,在见到活人之后,也不会是表情。

        无悲无喜,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确认少年可以看见自己之后,酆小都干咳两声,故作高人风范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直到安全抵达水乡县,路途遥远,期间可能还会遇到杀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没有回答。

        酆小都自嘲道,“也是,都已经五年没有见到活人了,说话这件事可能早就忘记了。”

        酆小都深吸一口气,感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哪怕多呆一会,自己就要窒息而亡了。只见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门外,少年默然的点点头,起身随酆小都一起离开房间。

        走出阁楼,围墙外,停靠着一辆足以容纳十人多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彩绘木偶人,木偶人身旁,坐着一位无精打采的少年。

        走向这么怪异的一个组合,酆小都感到很好笑,他来到马车前,先将阁楼少年扶上马车,自己坐在木偶人身旁,瞥向木偶人左侧的周天申问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周天申摇摇头。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向城外驶去。

        木偶人被酆小都赶进车厢里,照看那位身份不明的道袍少年,木偶人离开后,酆小都向左边挪动几分,挨近周天申,周天申视若罔闻。酆小都问道,“趁着这份功夫,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等到了稻香县,再想知道什么事情,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周天申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话。

        酆小都感到可笑,要是换做是他,被人绑架和追杀,平白无故的遇到这么多事情,就算心里不是满是疑问,但至少也会有一颗想要知道真相的心,周天申果然不同凡响,酆小都这样想到。

        左等右等,始终没有得到身边人询问的酆小都耐不住性子,反问道,“是不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周天申沉默点头。

        酆小都思索片刻,下定决心般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你全盘托出,从头到尾,一字不落。但是,只许听,不许问,就算是心中有疑问,也不要想着现在去寻找答案,等到你真正有实力的时候,也还来得及。”

        酆小都变换姿势,整个人慵懒的靠在车厢外,将缰绳交给周天申,双手插袖,竟然开始打起了哈气,想来又是一件漫长的故事,不过路途遥远,有故事听,总好过两个大男人面对面打哈气,在连打两个哈气之后,酆小都才娓娓道来,“想要搞清楚这些事,首先最重要的一点,也是第一点,那就是关于万年前的那场人族与死灵族之间的大战。”

        “大战的具体细枝末节,我就不再过分多说,想来你也已经在书中了解过,那么听好,我要说的这件事,可就不是寻常纸笔可以记录下来的,你听说过,道、佛、兵三家吗?别回答我,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只许听,不许问,更不许回答。”

        “道、佛、兵三家是万年前尤为昌盛的三大派系,道派的道祖,佛派的佛祖,兵派的兵祖,可都是威名远扬的修道大能,三人成名之时,锁沦大帝都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孩童,却在不久之后,推翻了三派的鼎足之势,一举将还是一家小门派,门人只有五六十人的黄昭子庙抬升到足以与三派争分天下大势的大门派。”

        “先岔开话题,说一说人族与死灵族的争斗起始。死灵族即全族都为死灵,死灵又分作善灵和恶灵,现在恶灵都被关押在崖州,而善灵也都在黄昭子庙的严密监视下,小心存活,我想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万年前,死灵一族还没有细分善恶,因为每当他们出现在俗世间时,人类不是方寸大乱就是着急逃命,丝毫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这也难怪,要是有一个死去人的灵魂站在你面前,任谁都会吓一跳,就这样,人族对死灵族的误会越来越深,而这个误会就是两族之间展开大战的根本。”

        “再来说说两族大战中的另一个角色,毒龙。毒龙是这茫茫天地间的最后一条真龙,因为漫长的岁月使他越来越疲惫,越来越衰老,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于是在他羽落的那一天,他选择了向黑暗妥协。为了活命,它愿意付出它的灵魂,永坠魔道,死灵族的祭祀使他再次拥有存活的能力,可是这份能力也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代价,那就是嗜血,残暴,为了保持理智,它每日都要吃食人肉,吞食鲜血,终于有一天,它丧失了理智。死灵族在它的带领之下,向人类发起了宣战。”

        “人类奋起反击,在事态还没有恶化之前,终于将死灵一族逼入了绝境,就在锁沦大帝和毒龙的大战即将分出胜负之时,三派也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计划的具体内容,没有人知道,只是三派在与死灵一族的大战中,他们都出奇的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就是谁都不帮。唉,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安分守己就好了,那么也就不会有下面的血洗事件了。”

        “锁沦大帝仿佛料想到了三派的态度,所以他并没有流露出太多表情,只是告诫那些与死灵族奋勇反抗的修道者,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场大战在等着他们。”

        “事情果然如锁沦大帝料想的那样,在他把毒龙封印在崖州的断崖,死灵一族也被赶进崖州之后,三派突然对他和黄昭子庙发起袭击,三派始祖一起出力,将锁沦大帝重伤,就在他们要砍去锁沦大帝的头颅的时候,四只携带着无上圣光的圣兽降临世间,给锁沦大帝带去了新的生命。”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于是锁沦大地利用新的力量重创三派,不仅将三派始祖斩杀,还对余下子民发起了血洗事件,剩下一些流窜进大山的余党,因为一些原因而没有遭受死亡的宣判,但是他们日子也不好过,不敢抛头露面,更不敢大声宣扬,就这么过了千年的隐居生活之后,他们又开始活泛的运动,但是时间没有抹平烙印在人类心中的伤痕,官府很快出动,将所有宣扬本派文化的道士,和尚以及应征入伍的兵士全部缉拿归案,可是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他们产生了偏执。”

        “就在没有人拿定主意的时候,黄昭子庙传来信讯,信中表明,三派已受过千年隐居的惩罚,世人不可再对其产生任何妄动之想,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需要让他们交出各派人质,关押在某国,以防他们再做出任何冲动之事,而这个国家也会因为押解之功,收取报酬。”

        “这就是我身后这间车厢中的少年和先前在酒乡县出现过的老和尚存在的原因,而押解令也是五和国奋力争夺得来的。”

        “佛、道、兵三家分别被关押在天香县,花香县和水乡县。五和国的押解令就是我,至于那个陪你们一起被掳走的小女孩,其实只是我使用的一个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迷惑那些前来破坏押解任务,以及想要解救三派人质的那些杀手。只是有一点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掳走你们的是十二房之中的门槛房和贞子房,按理说,他们没有理由掺和这件事才是啊。”

        酆小都扭头凝视周天申的侧脸,疑惑不解道,“其余四国雇佣杀手,情有可原,甚至于,五和国的国主死于非命,我都不会感到任何惊讶,因为这是他的命运,但是,偏偏这一点,我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讲完这么一大段故事的酆小都,感到口干舌燥,他伸手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青色酒壶,酒馆老板不喝酒喝什么。

        酆小都将酒壶递给周天申,周天申喝了一大口,权当给自己压压惊。

        良久,周天申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向有些微醺的眯眯眼青年,周天申问道,“你已经知道了杀手的身份?”

        酆小都将酒壶重新收回藏在袖子中的寸守物中,喃喃自语,“当然,不止是我,就连国主和全程参与押解任务的幕后人都知道,只是我们不说而已。”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杀我吗?”

        似乎没有料到周天申会这么问,酆小都擦着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向远处余晖,“天快黑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家,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现在的你,还不具备寻找真相的实力,等到了天镜,再来说吧。”

        酆小都转身睡去。

        夜色下的少年没有睡意,只是始终在重复一件事,那就是刻苦修道,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趟远行实在是带给了周天申太多惊喜,包括眼前乞求搭车的卞道常和吕哲二人。

        二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上和脸上都有数道伤痕,尤其是卞道常,他头上的护额如今已被白布代替,白布上渗出血迹,显然受伤不轻。好心的酆小都将二人请进马车,二人自动忽略了车厢中坐着的道袍少年和木偶人,酆小都从袖中的寸守物中取出两个酒壶,自己一个,卞、吕二人一个,至于周天申,还是不让他喝的好,毕竟酒不多了。

        等到两人喝过酒,面色都有些红润,酆小都笑嘻嘻的瞅向二人,也不知他是幸灾乐祸还是天生笑面,可是如今寄人篱下,二人也不敢多嘴,只是一昧的喝着酒,就连平常话多的卞道常此时都低着头,不再言语,显然是遇到了极大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正好可以成为聊以果腹的下酒菜。

        酆小都问道,“你们怎么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痛苦的表情,良久,卞道常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遇到鬼了。”

        又是一大口酒下肚,卞道常擦去粘在嘴角的酒水,惊魂未定道,“前几日我们搭乘一户前去水乡县走亲戚的马车,想要和他们一同前往水乡县,就在我们走出花香县,驶进不竭山的官道时,天上突然飘过来很多乌云,黑压压的,看不清路,我们还以为是哪一个修道大能正在赶路所产生的声势,所以便停靠在路边,想要等乌云散去,再做打算,没曾想,乌云遮天蔽日,根本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我们感到不妙,可还没等走出车厢,就听见乌云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笑声声震四野,随后我们便晕了过去,等我们再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

        蹲坐在一旁的吕哲,抱紧自己,声音颤抖道,“我们家乡曾经流传过一个市井传说,说天首大陆上的死灵并没有全都被驱赶到崖州,其中还有很多恶灵游走世间,为了报复人族,他们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掳走刚满月的孩童,并吞食他们的血肉,等到黎明时分,再将骨头放在被掳走孩童的家中,我们遇到的,一定就是他们!”

        酆小都眯着眼,小口喝着酒,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反观周天申咬牙切齿,攥紧拳头,面目狰狞,愤然道,“这群天杀的死灵,真应该将他们投入炼魂火中,熔炼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丢入断魄冰中,冻霜九九八十一天才解恨。”

        看着周天申的表情,再配上他口中的狠毒惩罚,不明真相的人还真是容易被其感动,要是卞道常二人不是什么世俗公子,而是女工闺秀,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投怀送抱,泣不成声了。

        酆小都蹲坐在马车外,将酒壶收进寸守物,双手叠放在脑后充当枕头,说道,“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都不会去管,现在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将佛、道两家安全的押解到水乡县,然后再把我新酿的美酒献给国主,再然后,我就回家,等到了水乡县,你们就下车,从此以后,我们形同两路,再不交际。”

        眼看自己的计谋被拆穿,周天申并没有任何的沮丧之气,只是恨自己不够强大,境界不够高深。

        好似看穿周天申心中所想的酆小都慢悠悠的说道,“天地之事,尽职尽责就好,如果把所有不平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就怕你一件事都做不好。做事,最怕的就是不能尽善尽美,最容易的就是半途而废,持之以恒是好事,也是难事。”

        周天申释然,走出车厢,留下木偶人、道袍少年和卞、吕四人,盘腿坐在眯眯眼青年身旁,双手结印,一丝丝细若发丝的灵力波纹汇聚在少年手心,最后再从口鼻进入,一直刻苦修道的少年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干旱已久的土地突然之间遇到甘露般饥渴,即使有再多的灵力都无法将其填满,灵力在体内犹如水龙过江、火龙吐火般肆意本走,等到全身窍穴都被水火双龙敲打一二之后,水火双龙又变成虚无缥缈的灵气重新汇聚在丹田之中,良久,一颗干瘪的金黄色种子凭空出现在丹田上空,全身散发出微弱的金光。

        人才境就好比俗世官宦选拔人才一般,只是肚中有三两学问这还不够,还要坐在高位评委之人认为你可以,你才可以。这颗金黄色的种子就好比肚中的三两学问,虽然干瘪无实,但也却是真实存在,只要日夜用灵力浇灌,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那时也就是俗世中,高位认可你之时。

        周天申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整个人的气场颓然一变,好似刚从边疆历练归来的新兵,不再胆怯,锋芒毕露。

        刚刚睡醒的酆小都感应到周天申的变化,睁开眼,一抹青萤色光亮在双眼中绽放,他眼中的周天申又是一番景象,酆小都笑道,“恭喜你,一举突破了人才境,直破五关,真是应该喝口酒庆祝一二。”

        酒壶从寸守物中被取出,扔到周天申的手上时,只剩下小半壶,生平第二次喝酒的周天申还是只敢轻轻的抿一小口,烈酒下肚,只感觉体内犹如烈火燃烧,喉咙痛痒难耐,咳嗽不止。

        酆小都的表情好似看白痴,将酒壶一把夺去,恨铁不成钢道,“哪有你这么喝酒的,酒就要大口喝才过瘾。”

        说罢,一大口酒下肚,酆小都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眼神迷离,回味无穷。

        酒壶再次回到周天申的手里,周天申闭着眼睛,一仰脖,学着酆小都喝下一大口酒,结果直接醉了过去。

        酆小都将周天申的身体摆正,一个人端坐在马车上,与落日肩并肩,行走在落满余晖的大道上。

        这一路上平波无奇,除了沿途中遇到几个不识趣的强盗劫匪被酆小都一巴掌拍飞之外,再就是在路边搭救了几位落难户。

        按照他们的言辞可以大致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落难户共有六口人,一对夫妻,一对兄妹,一对老夫妻。

        那对夫妻中,女的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木钗,行事拘谨,说话有些怯懦,更多的时候还是躲在自己丈夫身后,而他的丈夫就要有趣的多,喝起酒来也是分外的不客气,每次都要醉熏到舌头打结才罢休。

        那对兄妹眼看年龄相仿,问过才知道,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他们并不是亲兄妹,是堂兄妹。

        男孩名叫唐柴,女孩取名唐如意。

        那对老夫老妻应该就是年轻夫妻的爹娘,老人时常坐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很少言语。老妇人应该患有肺咳疾病,总是需要身边有人照看,话也不是很多。

        总的来说,这些人都很正常。

        可是,周天申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天夜里,周天申睡不着觉,便坐在车厢外,打坐修炼,如今他已是人才境五关,如果能够赶在回到老槐村之前,到达人山境,那么距离他离开村子,前去黄昭子学院求学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半年前才刚进阶到人境,现在就已经是人才境五关,六个月,连破五关,周天申的天赋完全可以与中州的那些天之骄子相媲美,这不是他一个。

        收起思绪,少年渐渐入定。

        酆小都自从那六人进入车厢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就连言语都要比平时少很多,也许旁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相信,但是酆小都确实是有一种天生神通,在平常人眼中平淡无奇的落难户六人,在他眼里却是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恶臭味,甚至有着面目可憎的容颜。

        这是他不曾向外人告知的秘密,就连手中紧握他生命线的银白色胡子老人都不知道。

        银白色胡子老人更不会知道的一点是,只要蓬莱酒馆存在一天,只要那位被酆小都擅自取名为酆久雪的少年不死,他就可以永远活在天首大陆中。

        喝下一口自己酿造的酒,想着过往,眯眯眼青年感觉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只是自己的命运从来不曾握在自己手中,那么也就不会有自己认为还算过的去的生活。

        生于天地总有缘由,奈何其中说不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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