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尾声（下）

“我也诚心祝福你一句话吧，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丢下这句话，向淮远毫不犹豫转身便夺门而出，头也没回一次。

        林抒词终于大哭着瘫倒在地，眼泪一颗一颗流了出来，汇聚在地上，很快成了一小摊水渍。

        她捂着心口，哭得不能自已。

        向淮远是故意的。

        他明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万事顺遂，却偏偏给了她这样的祝福。

        这根本不是祝福，是最恶毒狠戾的诅咒。

        他诅咒她未来，不管发生什么转折，都永远不能称心如意。

        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口气平淡，却字字珠玑，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毫不留情刺入她的心肺，一片鲜血淋漓间，她看到自己破碎成渣的心脏。

        那是曾经，放过纪仰光的位置。

        他说的话太对太准确，她无法找到任何反击的点。因为某时莫刻，望着他不停一张一合的嘴唇，她赫然发现，向淮远口中所说，竟然无一例外都是真的。

        他爱她，爱到愿意放低身段，愿意放弃一切陪伴她身旁过平平无奇没有亮点的生活，却不愿意毫无尊严任由她使唤，做她的挂名傀儡，做替她收拾破摊子的烂好人。

        他是个男人。他爱她，但他更爱尊严。他无法容忍她为了纪仰光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正如她无法容忍他在她面前诋毁纪仰光半分。

        他们其实都没有错，只是理智用错了地方，于是正确的事情也变得不再正确，反倒朝着对立的方正发展而去。

        林抒词抽着气缓缓躺在冰凉无比的地板上，万念俱灰的想，这辈子，从头到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最重要的两个人，终于是大张旗鼓的离开了。

        从前她总是以为，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都一定没有这个世界被摧毁坍塌可怕，这个她苦心积虑为纪仰光创造的虚假世界。

        也是他们无人知晓的世外桃源。

        可现在，这个美好的华梦“啪嗒”一声，被人戳了一下，毫无征兆的碎了。

        来得也太快了一些。为什么不能再晚一些，她都还没有做好一丁点准备。

        她突然就觉得，人生就这样失去了意义，世界末日其实也不过如此了。

        林抒词哭得快要喘不上来气，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流这么多的泪，她以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只会为了纪仰光哭泣的。

        但其实不是啊。

        她的世界里还有太多人。

        正如向淮远所说的，她太自私，她并不是厌恶他背叛她，她只是厌恶他先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离开，打破了她原本美好幻想的梦境。

        殊不知，梦境永远都是虚幻的，再怎么用心去缝补拼凑，也是不可完整的。

        她的手指深深陷进地板中，指甲在上面摩擦着，不断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热源从指尖流淌而下，林抒词却像感觉不到痛意一般，慢慢闭上了眼睛。

        指甲里全是泥巴，还有血，她浑不在意，仍旧死命扒拉着地板。

        纪仰光纪仰光……………

        向淮远向淮远……………

        她不停在内心默念这两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真是有趣。明明近在咫尺，可却像一盘散沙一样，她永远也抓不住。

        究竟是哪里出了可题呢？林抒词想不明白。

        她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然而这世界，永远不会给她一个回答。

        林抒词觉得全身软得不行，没有力气，眼前阵阵发黑，她一直强撑着的虚弱身体终于在这时宣布透支。

        她撑不下去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

        快要彻底与黑暗沉沦时，耳旁骤然传来一句惊呼声：“姨娘！”

        是不知何时突然醒过来的绘锦，她冲破了那层透明屏障，跌跌撞撞的朝瘫倒在地的林抒词飞扑过来。

        林抒词用力抬了抬眼皮，看见是绘锦，她无声笑了笑。

        她还有绘锦啊……………

        是啊……………还有绘锦……………

        可是绘锦，姨娘现在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你该怎么办？姨娘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

        想到这里，林抒词的眼泪更加泛滥成灾，成串儿成串儿的往下掉。

        绘锦扑到她身上，用柔软的小手笨拙的替她擦去不停落下的泪珠：“姨娘你别哭了………好不好？你怎么了你跟绘锦说啊你不要哭了………”

        她鼻子一软，几乎很快也要被林抒词所感染忍不住要哭出来，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姨娘……不哭了……你是不是冷……绘锦给你暖暖……”

        林抒词无力的抬起手，用满是鲜血的手指轻轻抚摸绘锦的脸蛋，嗓子哑得不行，像喉咙里被卡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绘锦…………姨娘有点冷………”

        纪仰光，我有点冷………你以前，不是会用你的怀抱将我收进怀里的吗？

        向淮远，我有点冷……………你以前，不是会亲切的给我递上一条温暖的毯子吗？

        怎么现在，突然一下子，你们就都走了呢？

        绘锦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不管不顾艳红的鲜血，急得声音里带着哭腔：“姨娘不哭………绘锦给你吹吹………姨娘不冷了……”

        林抒词张了张嘴，牙齿打着颤，说不出话来。

        绘锦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掉在她脸上，有一些落到了她嘴里，她伸舌头一舔，闲的，是生活的味道。

        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大门没有关，冷风鱼贯而入尽数吹到林抒词身上，她四肢发麻，动弹不得。

        平躺着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

        是个男人，风衣帽子口罩墨镜行头齐全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他瘦得出奇，原本就紧身的裤子都没法完全包裹住他的腿，空出了一大截布料来，露出在外的两只手腕像树枝似的细，即使带着口罩也能清晰看见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

        林抒词动了动唇，却只用了一瞬间的时间，飞快认出了这人。

        绘锦仍旧在哭，声泪俱下喊她姨娘。

        男人注意到了地上的她们，很快走了进来单手抱起绘锦，她挣扎，却被他劈头盖脸一个手刀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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