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表白

已是深秋。皎月如洗，而露气也愈发重了。叶亦舟披了条毛披肩，坐在阳台的小花园里。

        近几个月来，叶亦舟已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天晚上只要有空，就会在相同时间、在这里小坐一会，聆听从那湖边传来的钢琴声。她喜欢这种无思无欲、身心散漫的感觉，因为有琴者的带领，她只需要被动地跟着，跟着琴者指尖所及之音，到琴者情感所及之处；或疾或徐，或喜或忧，皆是心灵之旅，自然而美好，如契合的山涧与溪流。

        但今天，琴声并没有如约而至。叶亦舟有些失望，悻悻地回到房间。刚翻了几页闲书，电话铃响来。

        “到楼下来，我在靠近湖边的小花园等你。”来电话的是郭家骏。

        “你不是在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自打郭家骏逐渐接手供应商的事宜以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出差，这两天高欣更是时常念叨很久没见到郭家骏了。

        “我下午回来的，你快下来吧。”郭家骏的声音里有些轻微的颤抖，说完便挂了电话。

        叶亦舟看了看熟睡的儿子，来到楼下。迎面一个哆嗦，没想到秋夜如水凉。

        郭家骏看到叶亦舟没穿外套就出来了，一把拉住了叶亦舟的手：

        “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楼了。手怎么这么凉。”说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叶亦舟的身上，然后紧紧地握着叶亦舟的双手，希望把它们捂热。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叶亦舟问道。

        “我，我有话要给你说。”郭家骏有些语塞，但握着叶亦舟的手，并没有放开

        “我想了很久，最近我总是出差，所以我趁这次回来，一定要给你说。”。

        “说什么？”叶亦舟有些不解地抬头望着郭家骏。

        郭家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郑重地说出这三个字：“我，喜欢你。”。

        “哦？”对于郭家骏的表达，有些出乎叶亦舟的预料。

        “嗯，我喜欢你。”郭家骏再次加重了语气、重复道。郭家骏把叶亦舟进一步拉向自己，然后很自然地用手臂圈住了叶亦舟的腰，用急切而期盼的眼神望着叶亦舟的眼睛。

        叶亦舟虽然高挑，但近距离地站在高大的郭家骏面前，只能仰视。月光下的这张脸，线条分明，充满了青春和生气，连日旅途奔波的倦意也无法遮挡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郭家骏几乎是把叶亦舟揽在了怀里。叶亦舟能触摸到那年轻有力的肌肉，能感受他的鼻息，甚至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跳。

        叶亦舟此时有些局促和恍惚。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身体上，她竟有些享受郭家骏的这种温暖，以及这种温暖背后的、来自异性的安全感；情感上，她对面前的这个大男孩没有任何内心的戒备，对他的每一次在自己生活中的闯入，她都毫不反感，甚至心甘情愿接受他的靠近，他的关怀，他的帮助；但理智，理智……

        月光下叶亦舟面色略绯，丰润的嘴唇欲动但未动；黛眉清秀，但眉下的双眸，明明望着自己的，但眼神却如此游离。郭家骏看不透叶亦舟此时的眼神，他对她的不语感到心慌。他下意识地把她拉得更近；而叶亦舟只任由他把她柔软的身体圈在怀里，贴着他滚热而结实的胸膛。

        郭家骏终是无法忍受此时哪怕只是片刻的沉默，他将嘴唇重重地压在叶亦舟的唇上，这梦寐以久的唇，那么软，那么暖，那么甜……而叶亦舟，也浑浑噩噩地半闭上眼。正当郭家骏鼻息加重，准备用舌尖挑开佳人唇齿之际，叶亦舟如大梦初醒，睁开双眼，并且试图推开郭家骏。而郭家骏像是明白了什么，更加紧地搂住了叶亦舟，不由她动弹。

        “我们，我们不合适。“叶亦舟低声地说道。她无法推开郭家骏有力的双臂，只任由他那么抱着她。

        “什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不要告诉我因为年纪！“郭家骏为了此刻，他曾准备了很久。他想过一百种叶亦舟可能拒绝自己的理由。于郭家骏是像一个执拗的孩子，紧紧地揽着叶亦舟，他生怕只要现在放松一点点，叶亦舟就会夺路而逃。

        “年纪，这只是我们无法逾越的第一条鸿沟。“此时的叶亦舟已经彻底的清醒，理智主宰着她的心智。

        “年纪根本就不是问题。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我离了婚，还带着孩子。“叶亦舟说道。

        “就因为这些？“郭家骏竟有些舒了口气。

        “就因为这些。而这些已经足够。“叶亦舟一时也想不出更多。

        “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郭家骏说出的是自己的心里话。

        叶亦舟明白郭家骏此刻的真诚与真心，但她更明，在自己经历了这许多年的许多事，在看尽了身边人的情爱、婚姻、人生之后，这个鸿沟是根本无法逾越的。郭家骏的此般年纪，也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可我会在乎，而你的家庭更会在乎。“叶亦舟说。

        “我会说服我的家庭。我这个圣诞节就回家告诉家里。“郭家骏信心满满。

        “但你是喜欢我的，对吗？“郭家骏急切地希望确认叶亦舟的情感。

        叶亦舟扪心自问片刻，回答道，

        “是的，我喜欢你，很喜欢。不过，就像喜欢弟弟一样。“

        “我不要你像弟弟一样喜欢我，我希望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的男人，一个可以保护你给你未来的男人。”郭家骏重重地说道，既是说给叶亦舟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叶亦舟望着郭家骏笃定的目光，虽然在她眼里还有些稚嫩，但她却不自觉地感动。青年时的海誓山盟，是多么的纯真和美好，尽管未必能够实现，并且更难长久。

        她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抚弄着郭家骏的头发，一根根茂盛而粗壮的头发，散发着青春的头发，好一会，才如月色般温柔地说道：

        “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但优秀如你，青春如你，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说完，叶亦舟捧起郭家骏的面庞，踮起脚尖、迎上去亲吻了郭家骏额头，然后似有似无地拨弄了一下郭家骏的紧锁着自己的手指。而郭家骏也如着了魔般，竟轻轻地松开。

        叶亦舟于是将身上的外套披回到郭家骏的身上，然后转身而去。

        夜阑珊。月光之下，更深露重的花园里只留下郭家骏久久没能离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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