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朱雀阁主

好疼……好疼啊……真的好疼……

        “疼……好疼……好疼……”

        “疼吗？”女子一身华裳，在阴冷灰暗的环境中十分醒目。她微微弯腰，一手抬起瘫坐靠在墙上像烂泥一般的人儿的下巴，让人仰视着她。

        “疼就对了，更疼的还在后面呢。”

        女子笑得开怀，轻柔的拨开人儿额前凌乱的发丝，露出了一张颠倒众生的娇容。“啧，都落得如此下场了，真不知道你以前的追慕者还会不会追恋你……怕是，会对你避之不及吧。”

        人儿艰难的喘息着，刚刚经历过的断腿之刑让她生不如死。她眨了几下带着凝固血液的睫毛，朝着女子用尽全力的呸了一口血沫，咬牙道：“你……有本事……就…就杀了我……”

        那股血沫其实一点都没起到杀伤力，甚至连女子的衣裳都没碰到。那用尽全力的血沫不过像一只蝼蚁一样微不足道，但女子还是愣住了，随后笑道：“杀了你？哈哈哈哈……杀了你不就让你解脱了吗？那多没意思啊～”

        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悠悠道：“真讽刺啊，你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我最厌恶的那副模样。”

        人儿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是像你吗？”

        女子僵住，猛地伸手扼住了人儿的脖颈，冷声道：“司懿月，你总是这样。明明已经跌落在尘埃里了，还故作姿态，叫人心生厌恶。”

        窒息感涌上，人儿脸白如纸，却一点也不服输的瞪着女子。

        “你现在若是杀了她，本王可不好向皇帝交代。”

        女子动作一顿，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转头看向站在牢房门口的男人。

        人儿拼命咳嗽，看着门口的男人悠闲的一步步朝她走来，动作间露出脖颈处的蛇纹。男人蹲下身，伸手抹掉人儿额头上的血，将带血的指尖放在嘴边舔了舔，“真漂亮。”

        人儿此刻才战栗起来，颤抖道：“……滚开。”

        男人低笑，似乎把她的反应看做小宠物无谓的反抗一般。他看向旁边一脸阴沉的女子，眼里带了些警告意味，道：“别忘了你我的约定，说好了，本王助你登上司府掌权人的位置，你以权相助我登上皇位。还有，你怎么玩都行，但别忘了她这张脸必须留下来。”

        女子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忘，那皇帝什么时候能死？”

        听到这，原本像要死去的人儿突然活了过来，拼命摇着头。

        男人被逗笑，“怎么，不要那小皇帝死？你别忘了，你现在的惨境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你不恨他？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再看到你现在的惨状，恐怕会愧疚到死去吧。”

        人儿仍然摇着头，不知是在和男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不要，不要……”

        男人挑眉，随后心感无趣的站起身，对一身华裳的女子说道：“走吧，大楚的未来等着我们呢。”

        女子淡淡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人儿，跟着男人一齐离开。

        牢门的铁锁重新被锁上，人儿终于落下泪来了。

        “……不要……不要……”她艰难的要挪动，可被打断了的双腿除了痛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徒劳的用手拍打着墙壁，而那只手上少了一截尾指。

        她痛哭起来，又没有章法的在地上胡乱摸索着，不知要找什么。到最后，她只定定的坐着落着泪。

        怎么会这样呢……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死掉吧，死掉好了……他们都等着你低头呢……

        她浑身打着抖，又哭又笑的冲着牢门喃喃道：“……我绝不低头。”随后猛地向身后的墙一撞，“咚！”一声响彻牢房。

        她感受到湿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染红了她的双眼。那一刻，她听见叽叽喳喳的讲话声，是狱卒听见声音赶了过来，随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司知知——！”

        “不要！”司懿月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喘着气，打量着周围发现是在她的寝室，又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梦魇了。

        她吐了口气，背后出了一身的汗，崩溃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忽然，她恍恍惚惚间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她以为是梦后的幻觉，缓了一会发现声音依旧清晰，入耳后让她心神一震。

        是笛声。

        这笛声……

        回忆突然涌上，在那个日日夜夜月月年年的牢房里，只有一个小窗，永远都照不亮阴暗的牢房。她惧怕黑暗，恐惧孤寂，日日夜不能寐。她在疼痛的昏迷与清醒中交杂了太久，久到失了那份孤傲，极度渴望依靠。

        她就这样被无限折磨着，像得了怪病。直到在无尽头的灰暗人生中，一声笛音从小窗外传进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缺席过她的孤夜。

        这笛子从来只吹一首曲子，司懿月入狱三年，这首曲子陪了她整整两年。

        她突然像疯魔了一般下床连鞋袜都不穿，疯狂的向外跑。打开门时撞上了刚好闻声而来的今菱。

        “小姐你是做噩梦了吗？奴听见你好像叫……小姐你要去哪？小姐？！”

        司懿月挣开今菱继续向外跑，跑的极快，万千发丝在空中飞扬。

        她敏锐的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跑去，跑进了清水小阁的花园中。

        笛声戛然而止。

        司懿月四处张望着，脸上的急迫感轻而易现。

        “你如今还是要依赖着我的笛声入睡吗？”

        司懿月愣住，随后转过身看向身后高大的梧桐树。树上枝叶茂密，树干粗大，此刻正坐着一身朱雀玄衣袍的男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银白色的狐狸脸面具，在夜中泛着银光，闪进了她的心中。

        “我……”司懿月声音颤抖着，想问数年来想问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要在天牢外吹笛？你为何人而吹？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梦魇了……有些害怕……”

        带着面具的男人被她下意识依赖性的话取悦到了，轻笑了一下，“怕什么，生生死死都过来了，又怕什么梦呢？”

        司懿月安静下来，低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此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

        男人转了转手中的玉笛，低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你是朱雀阁主。”原本安静着的少女忽然抬头，脱口而出。

        男人一愣，对上司懿月坚定的目光。

        “对吗？”

        男人笑道：“小狐狸果然聪明，是我小瞧你了。”

        司懿月解释道：“你衣服上的鸟我认得，上次在刺客的腰牌上见过了。而且你头上的是玉鸟血簪吧。”

        天下人皆知，朱雀阁主有闻名天下的玉鸟血簪，体白通透、入染红丝，是开启朱雀之门的钥匙。据说是上古时期遗存的玉石和百千恶人之血锻造而成，得以开启朱雀之门者，为朱雀阁主。

        司懿月问道：“你为什么要追杀我？”

        “哦？我什么时候追杀你？”

        司懿月抿唇，“你别装傻。”

        朱雀阁主朗声一笑，道：“傻丫头，那不过是逗你玩的，不会真的杀你的。我只是在教你如何谨慎些，你生气了？”

        司懿月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

        朱雀阁主神色一凝，脚蹬上树干便一路轻功飞了出去。飞走时衣袖间掉落了什么东西，而这人似乎没有察觉。

        司懿月缓步上前捡起来，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红纸。

        朱雀阁主……她将这人与记忆中的笛声相联系，在脑海中反复嚼了又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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