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对峙

等狗子疯够了，苏浔才重新扣上绳子牵着它慢悠悠往家走。

        进门前，大狗自觉的地在门口湿软的垫上蹭爪子，蹭到一半像发觉什么一样猛冲进客厅，苏浔坐在门口的矮柜上换鞋，一时不察被他挣开了绳子。

        他抬头就看到正剑拔弩张对峙着的一人一狗

        顾承安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咬肉干，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到肘间，一条血痕自手腕处延伸，直至没进袖口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大狗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颈间的一圈毛已经隐约立起来了，尾巴也垂的很低。

        它冲着顾承安呲牙，摆出一副要扑上去的架势。

        如果不是凭着对自家狗子的了解，苏浔差点就以为他俩刚刚已经背着自己打过一架了。

        苏浔急忙上前扯住炸毛的狗子，开了卧室的门强行把它塞进去，安抚性地顺了几下它脖颈间的毛，温声哄狗：“安安乖，先在里面呆一会儿。”

        闻言，坐在沙发上的顾承安脸色有变得有些古怪，但在苏浔转身向他走来时又显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苏浔趿着拖鞋走了几步，垂着眼皮与隔了一个茶几的顾承安对视，他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零食是狗的，水杯是我的，你该走了。”十足的送客的意思。

        “啧，怪不得一副我抢了它老婆的样子”顾承安把手里还剩下一截的肉干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又拿起边上的水杯当着苏浔的面喝到只剩了个底。

        当他站起身来时，苏浔已经准备开门送客了，甚至还想好了告别语。

        没承想他只是伸了个懒腰，之后又重新瘫坐在沙发上，有血从浅蓝色的布料上慢慢洇出来。

        “也许是拉伸扯开了才止血的伤口”苏浔在心里琢磨。

        对方只是满不在乎的按了按，还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

        苏浔见血越渗越多，担心自己昨天才换上的沙发毯沾了血会不会不好洗，又担心顾承安记起来他是被拖回来的，借故碰他瓷。

        想到这处，他只好绕过茶几弯腰抽了药箱放在顾承安旁边，然后用盖子敲了下他的膝盖说：“挪挪。”

        顾承安抬眼看苏浔，苏浔照着原处又敲了一下，他才稍微坐直了往边上挪了一下。

        之后就没了动作，苏浔只好再次开口：“自己把衣服挽上去。”

        顾承安慢吞吞的单手挽着袖子，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怎么，心虚？”

        果然是装睡的，苏浔不由瞥了他一眼。顾承安领会到他这一眼的意思，难得的心情大好。他解释道：“半梦半醒间有点感觉，大概猜到了点，没装睡。”

        苏浔懒得搭理他，用棉签蘸了碘伏仔细擦着伤口周围半干的血迹，顾承安自说自话：“你把我拖回来就算了，还把我丢在地上。”

        苏浔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拖你的其实还有狗。”后面他又说了什么，苏浔没留意听。

        顾承安看着眼前的人机械的缠着纱布，显然是没听他讲话。

        他故意收了一下手臂，苏浔手里正在打的结就被迫散开。

        苏浔重新扯紧纱布，威胁似的稍用力拉了一下。

        “嘶”顾承安吃痛，下意识痛呼出声。他看了眼苏浔说：“我就是想问你，你手腕上的伤是不是我捏的，我记得我在梦里好像扭了什么人的手腕。”

        苏浔侧头看自己的手腕，之前红的厉害的地方现在已经浮了淤青，他转着手腕活动了一下，不是很疼。便回道：“不是。”

        收好药箱，不等顾承安再说什么苏浔就打算再次送客了，他示意顾承安看墙上挂的表。

        “已经很晚了，你还不走吗？我把你丢在地上是我不对，但你也吃了那只傻狗的小老婆不是，况且我还帮你包扎了伤口，也算是道歉了吧。”

        苏浔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但对方却不领情，他站起身，捏着长出一截的纱布头扯了一下：“可是我又没吃饱，而且我也没地方去。”

        顾承安顿了几秒又说：“哦，也没钱，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手机也摔坏了，这么晚了，你忍心让我饿着肚子露宿街头？”

        说的合情合理，说的理所当然，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顾承安就是吃准了一个能把他带回家的人也不能不近人情到哪里去。

        苏浔半倚着沙发扶手，抬头看站着的人，对方挡了眼前大半的光，看起来比自己还高了点儿。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索性就想“算了，明天再说吧。”

        苏浔边往卧室走边说：“我不跟别人一起睡，沙发和地上你可以自己选。”

        顾承安沉默着，好在之后也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我看到冰箱里放了虾，可以红烧吗？”

        放出等的不耐烦的狗子，苏浔火速拿了条解冻的鸡腿塞到它嘴里。

        “看到这条鸡腿了吗？再吵你就和它一样。”

        顾承安从善如流的闭了嘴，半倚在墙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苏浔把混着冻干肉块的狗粮倒了一半在饭盆里，又添了一罐牛奶，才叫刚把鸡腿几乎囫囵吞到胃里的大狗来吃。

        路过顾承安时视线落在他衣袖一侧的血迹上。

        苏浔想“应该重新给他拿一套衣服的。”

        头疼的时候着实没什么精力思考，他对顾承安说：“去洗澡，胳膊举着别沾水。”

        然后又扔给他一套折整齐的睡衣：“不新，但洗过，凑合穿”

        顾承安捏着衣服抖散，喉结滚了几番，结果就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棉质的衣服很软，上面还有洗衣液混着别的香味晒后残留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顾承安看了眼正大口吞吃晚饭的狗子，因为吃的急的缘故，它黝黑的鼻尖上溅了几滴乳白色的奶，并顺着纹路蜿蜒着，有点儿冒傻气。

        他扔下句“傻狗”后就去了浴室。

        大狗许是没听出他语气里明显的嘲笑，舔完盆底的最后一口奶，晃着尾巴梢去厨房找苏浔要零食。

        这个时侯苏浔正忙着把锅里裹了面糊炸的金黄的茄子块捞出来，只腾出一条腿微曲着赶狗。

        大狗跟他暗暗较着劲，苏浔被折腾的没了脾气，只得把手里的木铲架在锅边，剥了只生虾丢到它嘴里：“就一个，慢慢……”

        话还没说完，大狗已经舔着鼻子在回味了。苏浔抬脚踹了狗子一下：“滚吧。”

        “虾要糊了”顾承安斜靠在厨房的门框边上，头发杂乱的垂着，水珠自衣领边滚下后又瞬间被布料吸收。

        苏浔抽空扫了他一眼，发现自己穿着有些宽大的衣服到了他身上却有点小，倒也不碍事，他提醒顾承安：“吹风机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

        “不吹，麻烦。”顾承安接道。“我饿了”他又说，一样的理所当然。

        苏浔按住自己险些把锅扣在他脸上的手，勉强找回理智：“那就去坐着吧，快好了。”又跟着多吩咐了一句：“离狗远点。”

        一顿饭吃的极其安静，苏浔也不指着那位吃饱后就瘫坐在沙发上神游的大爷洗碗。

        他收了碗筷和只剩了汤汁的盘子，打算开窗透透气。

        风猛扑在脸上，温度似乎比傍晚那会儿还低了几度。苏浔站在窗边盯着街上明灭的车灯，没由来的想起他和左宁一确定关系的那天。

        同样是刚刚吃过晚饭，左宁一在厨房收拾，苏浔照例去开窗，雨后的空气中都夹着湿气，他有些烦闷的退了两步，捻出一根烟点上，只浅浅的吸了一口就没了兴趣。

        烟气自指间袅袅升起又猛的被什么打散，左宁一勾起他的袖口，低头用自己叼着的烟对上他指间夹着的已经燃了大半的烟。

        他解释：“借个火。”见苏浔还盯着自己的手看，左宁一补充道：“打火机在你手里攥着，喊你也不应，实在被你勾起了瘾，别生气。”

        他知道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都不愿意跟人共处一室，如今他没被赶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但他又实在喜欢苏浔喜欢的紧，就破罐子破摔的接着说：“顺便借一点你的喜欢行不行。”

        像临时起意，也像蓄谋已久。

        苏浔怔了一下，而后抬手吸了一口快要燃到尽头的烟，有点苦。

        “为什么。”他把烟头按进花盆里，看着已经枯了多日的花，自嘲的轻笑出声：“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他伸手握上左宁一的手腕，任血色迅速从唇上褪去，强压着发颤的喉咙开口：“肢体接触障碍吗？”

        左宁一开始心疼了，这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伤口一次次剖开，用最不堪的一面去推开别人。

        他甩了甩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对方握的有点紧，甚至还在颤抖。

        “乖，先松开，哥不说了，你先松开好不好，听话。”左宁一用哄孩子的语气劝着红了眼的人，他想：应该是疼极了的。

        “好”声音发着颤，没头没尾的一个字也不知道在回答哪个问题。他又说：“都给你也行。”

        说着就松开了手，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抬头看人时眼睛里多了层水雾，他说：“哥，我难受。”

        左宁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接着又听他说：“你抱抱我吧，哥，就抱一下。”

        左宁一难得冷了脸，语气夹着严肃：“折腾自己折腾上瘾了？还是故意想让我愧疚让我心疼，阿浔，恋爱不是这么谈的。”

        他见苏浔依旧是垂着头，一只手搭在曲着的腿上，嘴唇抿的很紧，看起来也没什么说话的打算。

        左宁一盯着他长的犯规的睫毛，毫不意外的心软了。

        他在沙发就近取了块毯子，披在苏浔身上，只弯腰轻轻抱了一下就立马松开了。

        后来是怎么样的，苏浔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醒来时他人已经在床上了，床边零散的堆了几块被子，想必昨晚左宁一单是把他送到床上就费了不小的力气。

        回忆骤然被打断，是杯子被撞在地上又滚了几圈的声音。

        苏浔回头，就见顾承安和大狗扭打在一起，仔细一看倒也不全是。

        狗子不算细的腰被他的腿死死夹着，两只前腿也被他一只手抓着禁锢在胸口，后脖颈上的毛正被另一只手向上扯着，只留一个不耐烦扫着的尾巴尚且能动上一动。

        这样看来倒像是大狗在单方面挨揍。

        苏浔见它因挣脱不开正要张嘴，赶忙喝了声：“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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