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血战铁锯岭（45）

由于战壕本就有一定的深度，防炮洞又是处于靠近壕沟底部的位置，因此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身处光线昏暗的洞部，周边一片寂静，让人有一种飘渺虚无的错觉。

        不过在这临战前夕，饶是以魏和尚的定力，加上吐纳功夫，澎湃的心潮依旧难以平复。

        魏和尚明白，这只不过是大战之前短暂的宁静。

        也许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后，猛烈的炮火就将彻底撕裂这片天地。

        方存厚从大头团长那里得知，河野联队发动最后一轮进攻时，也提前进行了炮火准备，那时305团的主力都龟缩在山顶的棱线后面，而魏和尚是在炮击过后，才登上山顶，并且参加了后续的战斗。

        也就是说，其实魏和尚并未亲历过炮火的洗礼，对于火炮的威力也没有直观的感受。

        方存厚坦白地告诉魏和尚，躲在山脊线后面避开火炮攻击，与留在阵地上承受火炮的直接轰击，二者的感受截然不同。

        即便躲在防炮洞里相当安全，但当炮弹落在头顶并剧烈爆炸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仍然会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所以，方存厚给魏和尚提出几条建议。

        一是要保持镇定，洞里肯定比洞外安全，这个魏和尚应该没问题。

        二是要尽量张大嘴巴，以免损伤听力。

        三是如果炮弹落点还没有整体往后移动，千万不要爬出来查看动静，阵地各处的几十个观察哨，会时刻注意敌军的位置，并在必要时发出信号，通知所有人出来迎敌。

        魏和尚也曾听楚云海说过，老兵怕枪，新兵怕炮，这要是一打炮，炮弹像雨点般落下，新兵蛋子可谓丑态百出，有当场吓尿的，有被吓晕过去的，还有被吓得疯了一般到处乱窜，结果被弹片削去脑壳的。

        为此，他还特意把自己从汉口带过来的十几个人召集起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命令他们在鬼子的炮击过程中，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绝对不能钻出防炮洞，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洞里。

        话虽如此，但真正炮弹落下来之后，那些人能否做到就不得而知了。

        魏和尚只能祈祷这些人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在炮火轰击之下。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防炮洞里，充满了压抑和不安的气氛。

        就在魏和尚暗自揣测是不是小鬼子暂且放弃了今日的进攻之际，隐约听见远远传出一连串似有若无的呼啸声！

        那是－－

        类似于暗器发出后的破空风声！

        波田支队中村联队的炮兵大队，终于正式打响了第一炮！

        呼啸声越来越尖锐，转瞬之间就在前方不远处消失，随即就是惊天动地的无数爆炸声骤然响起！

        魏和尚听那动静，炮弹的落点应该是在战壕前方的山坡上，距离山顶大约只有几十米远。

        波田支队的小鬼子和二鬼子很狡猾，他们发射的第一波炮弹，全部落在接近山顶的位置，这样一来，爆炸产生的硝烟和尘土，会形成一道无形的烟障，遮蔽住山顶的视野，使得步兵的冲锋更加的安全和迅速。

        这一轮的炮击目标距离山顶有一段距离，因此魏和尚还不觉得如何惊心动魄。

        然而，第二轮发射的炮弹，就直奔山顶阵地而来。

        魏和尚听见熟悉的呼啸声一直掠到头顶，紧接着，便是“轰轰轰……”，不绝于耳的剧烈爆炸！

        魏和尚只觉一阵山摇地动，头上的泥土扑簌簌往下掉，弄得满头满脸都是尘土，他一度以为这个洞吃不住劲要塌下来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却也没有料到，近距离的炮弹爆炸，声势如此惊人！

        魏和尚张开的嘴巴，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呐喊，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一种本能。

        幸好防炮洞比他预想的，要坚固得多，并没有发生坍塌现象。

        只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就在左近发生，气浪四下乱飞，魏和尚人在防炮洞里，身体依然被震得乱晃，感觉就像坐着一叶扁舟，穿行于惊涛骇浪之中。

        这似乎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为所欲为地肆虐着，横扫整个山顶。

        刚开始，魏和尚还能勉强望见洞口对面的土壁，随即滚滚硝烟弥漫开来，呛人眼鼻，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耳朵里也只剩下隆隆的震爆声，其它什么也听不见了。

        铺天盖地的炮火，笼罩了整个山头，原本就被河野联队用火炮犁过几遍的二号高地主峰，此番再度遭到无情的蹂躏。

        魏和尚回想起楚云海说过，中日之间国力的差距极大，当时他还半信半疑，心说我泱泱中华地大物博，而小鬼子就是一个四边不沾陆地的岛国，再怎么强大也有限得紧。

        这会儿在小鬼子持续的重炮轰击下，魏和尚总算是有了直观的感受。

        魏和尚不禁暗自咋舌听楚云海说西方列强更是强得不像话，飞机大炮坦克战舰跟不要钱似的，看来这打仗也就是打钱，像國军这样没法一掷千金，就得用人命往里面填。

        防炮洞里的时间，真个是度日如年。

        魏和尚感觉过了许久，实际上头顶上方的炮击才持续不到5分钟，他却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忽地，他明显察觉到，炮弹的落点正在往后方移动，爆炸声也逐渐远离第一线的战壕区域。

        “小鬼子的步兵马上要冲到坡顶了！”

        魏和尚马上作出判断。

        他当机立断，两只手抓起武器就往洞外钻，迎头正撞上一个担任观察哨的士兵。

        隆隆炮声中，就听那士兵吼道“看！鬼子兵上来了！”

        其实不用他提醒，趴在战壕边沿的魏和尚，已经透过硝烟，看见漫山遍野的鬼子兵，密密麻麻跟蝗虫一样，已经过了半山腰的位置，一股脑儿往坡顶冲锋。

        而这个时候，陆陆续续从防炮洞里钻出来的國军战士，也就百十号人。

        很多人被炮弹震得头脑昏昏沉沉，没有判断出弹着点正在后移，所以还缩在洞里没有现身。

        魏和尚一面把步枪架起来，一面冲着周围人大吼“快！快把大伙儿全部叫出来！”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拍打周围的防炮洞，催促战友出来迎敌。

        一传十，十传百。

        就像滚雪球一般，绝大多数國军士兵，都拎着步枪，拖着弹药箱出现在战壕里，蹲着身子保持隐蔽的姿势。

        魏和尚没有理会周边动静，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鬼子兵，手指慢慢地扣紧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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