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聂踱那句对赌完成，就跟他回家看孩子，对肖依然来说简直是让他死而复生的一句无比宝贵的承诺。

        他已经不敢再在聂踱面前表现出太强烈的情绪，从杜野那儿听说了聂踱十八岁，家里一场火，失去四位亲人的事。

        肖依然跟自己的心理医生咨询过，有过这种惨痛经历的人，通常可能会表现出什么症状。

        医生说的很谨慎，他没见到病人，只能通过经验来做出几种推测。

        任何一种，都比聂踱现在的状态要差太多。

        肖依然在母亲去世后心理阴暗偏执，聂踱从来没有。

        聂踱就像呼啸的海浪中岿然不动的灯塔，兀自孤寂的矗立，却照亮了海上迷途者的方向。

        肖依然没那么坚强，他任由自己被狂风卷起的巨浪掀向那座灯塔，不断冲撞，灯塔到最后还立在那儿，却已是遍体鳞伤。

        从今往后，肖依然想一点点，把那些被他撞下来的碎片想办法补回去。

        他也想矗立，就在聂踱身边，不照亮别人，只照亮孤寂的那一座。

        聂踱不擅长出去应酬社交，就连合作类型的谈判，他也只会在游戏项目对应环节畅所欲言，其他方面，他总是沉默。

        肖依然在聂踱激情澎湃跟对面嚷嚷老子做的游戏就是他妈牛逼，你们这帮人再敢提出质疑，老子可以拿无数套方案来堵住你们的嘴，而且还能保证每一套方案你们再出去问，都问不到比老子更带劲的。

        就是这股劲儿，骄傲，蛮横，会让对面的人感到极强的压迫感，感到被冒犯，但同时，对面也会因为聂踱这么嚣张而对他放心。

        游戏制作人强势自我，在游戏行业内算不得什么缺点，毕竟，这行业大多数人还是肤浅的水货。

        聂踱总是能震慑住他们，同时，坐在会议桌上的肖依然会看着这个男人，陷入越来越深的沉迷。

        轮到聊商务合作，肖依然便接过聂踱的话。

        这位，是行业里公认的游戏大师，他是我们的品牌，招牌，我们公司以聂踱马首是瞻，他的成功是市面上任何一家公司，任何一个制作人都难以复制的。

        正因如此，我们不会对合作条件做出让步，请你们回去认真讨论一下，不过，我们可能没那么多机会留给你们，因为在你们后面，还排着很多诚意满满的公司和团队，他们迫切的想跟我们合作共赢。

        肖依然说的话里没太多干货，完全就是在放大聂踱的影响力，甚至还带有pua性质的洗脑，单向输出，居高临下的恩赐一般。

        这是肖依然的魅力所在，他那种迷惑性极强，看上去很纯净的眼神，很无害的长相，以及他侃侃而谈时的从容不迫，自信张扬，都会让合作方认为他和聂踱这种组合，是市面上再难寻觅的宝藏。

        聂踱也跟冯柘出去谈过很多次合作，冯柘都奔四了，说话滴水不漏，将压力缓慢释放。

        肖依然比起冯柘，对游戏行业了解更深，尤其是对合作方的心理把握的更加到位，也就更能几句话就切中对方的诉求痛点。

        这是冯柘做不到的，冯柘手上业务类型太多了，永远不可能像肖依然这样，陪着聂踱往游戏行业里扎根，深耕，专精。

        聂踱看着肖依然脸上胸有成竹的笑，恍然的想，冯柘在看人这一点上，可能是聂踱和肖依然永远达不到的冷静和透彻。

        如果完成对赌，上有冯柘，下有肖依然，聂踱感觉自己年轻时燃起，年长后忘却的那个梦，真的可能会实现。

        肖依然快速把聂踱要的那个ip拿到手，迫不及待跑回公司去找聂踱。

        聂踱正指挥几个工人把两间办公室里的摆设进行对调。

        原来的总裁室，聂踱没打招呼就占了，因为里面有个休息室，能洗澡，能睡觉，还能往柜子里放衣服，他这种没日没夜的，更适合在这地方待着。

        他的总制作人办公室里没休息室，只有个大沙发，反正肖依然年轻身体好，累了他沙发上睡一觉也不会像聂踱那么腰酸背疼。

        肖依然捧着授权文件，在走廊看这群工人费劲的搬东西。

        聂踱转头看见了肖依然，尴尬的咳嗽一下走过来，“咱俩换换地方啊，你那屋比较舒服，我年纪大了……”

        “嗯。”肖依然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头垂的很低，“我错了，我早该想到的。”

        “啊我也是今天过了下脑子就这么干了，你最近也一直在外面跑，哪有时间想这些事儿，反正我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反正你也不会介意。”

        “我不介意。”肖依然心酸的想哭，“我很高兴，聂哥不跟我见外，我的，就是你的，随便你安排，你安排的越多，我越高兴。”

        两个办公室对调之后，公司上下也就都明白谁才是公司说一不二的老大了。

        聂踱这人根本不在乎员工怎么评价他私生活，他在公司只说公事，任何私人层面的闲言碎语他根本不会听，能自动过滤。

        他是个单线程，专注工作的时候，不会让任何别的声音来干扰自己。

        肖依然在公司虽然是总裁，但到底年轻，以前公司一些技术大牛背地里甚至会议论肖依然这种小孩开公司怕是不可靠什么的。

        只有这种声音，被聂踱听见了，他肯定会当场开骂。

        整个公司被聂踱铁腕手段统治着，肖依然非常放心的在外面跑。

        饭局不断，酒局不断，逢场作戏也就时不时会看着安排。

        聂踱没跟肖依然提过什么要求，可每次酒局结束了，肖依然喝的再醉，也要使唤司机把他开回公司，他会脚底打晃跑到聂踱面前。

        “聂哥，我回来了……”然后一头栽倒在沙发里开始打呼噜。

        聂踱对肖依然的私生活早就不抱指望，他的底线就是肖依然别染上什么病，别弄垮身体。

        可他也慢慢发现，肖依然再没有找过任何人，他天天晚上不管怎么喝，身上有多少复杂的香水味和酒味，都会在彻底倒下之前说那句，聂哥，我回来了。

        聂哥，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聂哥。

        哥，我回来了。

        以他们之间互相了解的程度，聂踱明白肖依然为什么这么做。

        道歉说的太多，那么苍白，没有力量。

        肖依然在用行动告诉聂踱，哥，我是真的回来了。

        聂踱没感动，他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感动的。

        不止不感动，压力太大偶尔获得喘息空间时，聂踱还会跟以前睡过的孩子见面过夜。

        比如，沈则那个大学生就很不错，聂踱说做床伴，沈则就乖乖的同意。

        有一次大半夜，沈则睡着了，聂踱到阳台去抽烟，看到楼下那辆已经旧了，但依然很扎眼的法拉利。

        车头坐着肖依然，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还时不时用手抹眼睛，那么可怜，像被抛弃的家犬。

        可隔天肖依然还是对聂踱笑脸以对的，而且沈则那边也从来没受过什么可疑的打扰。

        沈则是想出国深造的，但家里条件不太好，聂踱是个有钱人，而且温柔英俊，在床上也很节制礼貌。

        聂踱在家搂着沈则问他需要多少，什么时候要。

        沈则意思意思说我是喜欢哥，不是贪图哥的钱。

        聂踱捏他的腰，这种话很受用，但他不会信的。他又不是肖依然，还没到那种持续散发荷尔蒙让别人走不动道的程度。

        第一年对赌勉强完成后，沈则出国的事情也安排的差不多了。

        国外一所大学看中沈则的论文，沈则是生命科学专业，出去深造学习，未来可能会是个科研人才。

        聂踱送他上飞机这天两个人都有点不舍，在机场里沈则抱着聂踱哭了，他说他命苦，聂踱是他碰上的第一个，也很可能是最后一个，善良的贵人。

        送完沈则聂踱刚走到停车场，就又看见了法拉利。

        肖依然慌了神一样从车上冲下来抱住聂踱就哭。

        “哥，我以为你不打招呼要跟他走了，你不会走对不对？我不敢追你，不敢问你，不敢……可我，我没法控制自己不来看看……哥，哥，你要是喜欢他，我帮你啊，我帮你在国外给他安排好一切，我让他过的高高兴兴舒舒服服的，他以后要是回来，你也可以跟他在一起，我就……我就在旁边，我不打扰你们，但你……你别离开我的视线，求求你……”

        聂踱还是心疼了，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八岁时的肖依然，阳光帅气，内心却没有一丝安全感。

        冯柘攒了个游戏业比较顶尖的社交酒局，聂踱还要赶着去参加，哪能跟沈则跑国外去。

        他拍拍肖依然后背，“你家有没有我能穿的，像样的西装？”

        “有，有，我买了很多，我看见新款就给你买，意大利那边的师父只要有时间，我就给你订做。”肖依然吸着鼻子贪婪的嗅闻聂踱身上温暖的气味。

        聂踱不想再跟肖依然互虐了，没意思。

        他下不了狠手，也没法狠心，他和肖依然就像被看不见的坚韧绳索绑死了，那绳子放的再长，都改变不了他们各自被栓在两端。

        俩人各开一辆车回到肖依然家。

        聂思踱正是学说话的好奇时候，看见聂踱就指着他乌里乌涂喊爸爸。

        小家伙奶声奶气这么喊他，聂踱心一软，过去抱起孩子，孩子就冲他笑的别提多开心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酒局上基本都带了伴儿，聂踱是挽着肖依然胳膊进去的。

        肖依然惶恐而忐忑，冯柘带过来一个挺漂亮的小男孩儿跟他们打招呼，周围簇拥过来一些对聂踱或肖依然眼熟的人。

        聂踱感觉肖依然想跟他分开，他手抓住肖依然下臂，就用这种挽着的姿势，跟所有人寒暄客套起来。

        有人不太带脑子当面打听聂踱肖依然什么关系。

        冯柘凉嗖嗖剜肖依然一眼，呵呵笑着跟那人说，“人家师徒情深嘛，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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