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聂踱从肖依然眼里看到了困惑和忐忑。

        他笑了笑，垂眸盯住少年淡色的唇，歪头贴过去。

        肖依然眉头一皱用胳膊肘顶住聂踱胸口。

        太心急了？聂踱往后退退，若无其事从肖依然手上接过粥，“进来吧。”

        跟聂踱对坐在茶几前，俩人约好了隔天一早聂踱开车到二中门口去接肖依然一起去爷爷家。

        还说好中午肖依然放午休给带桥头那家特别好吃的清汤拉面回火车站当午饭。

        他们默契的只字不提刚才聂踱索吻的一幕。

        “话说回来，你没让张小峰知道我在你们家打工吧？”肖依然问。

        少年的心思纤细敏感，自尊极强，聂踱提前考虑到这一点，已经叮嘱过小姑别跟峰峰说。

        不过这件事儿只要继续下去，张小峰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毕竟那小子没零花钱了还是会跑去爷爷家找他妈要的。

        “暂时没有，但你得做好准备，他每隔一两个月还是会例行去爷爷家转一圈的。”

        肖依然笑笑，没吭声。

        张小峰嘴上没个把门的，肖依然不希望他到学校里胡说八道。

        可如果真被发现了，他也不怕再跟张小峰掰扯几个回合。

        反正张小峰是个战五渣，不管动手还是动嘴，肖依然都有碾压完胜的把握。

        吃完粥聂踱拿手机处理公司的一些线上审批申请，肖依然就从书包里掏出几张卷子趴在茶几上认认真真做。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来送夜宵还带了功课，给聂踱一种肖同学想赖在这不走了的感觉。

        工事处理完，聂踱靠在床头划拉着手机假忙。

        肖依然快速完成一张卷子，抽出另一张，“聂哥你帮我掐个时间，这套题我想试试半个小时完成，到时间你叫我。”

        聂踱心痒痒的，你让我给你掐时间是一种什么特别的依赖心理作祟？

        这可不是我故意招你，聂踱问：“你定个闹钟不比我帮你看着时间准？”

        肖依然抬头面无表情看着聂踱。

        “好，帮你看时间好吧？”聂踱笑着轻轻一叹，“眼神怪吓人的。开始吧。”

        肖依然低下头审题，落笔。

        没做几道就小声说：“影响你休息的话，做完这套题我就回家。”

        “影响不影响我休息，做完这套题你都该回家了。不然怎么着？你留下过夜？”聂踱声音也跟着变小。

        “你不一个人住么？我在这儿还耽误你跟别人的好事啊？”

        这语气简直比冯柘查岗电话更直接，更具备侵略性，聂踱心想你拒绝了我的吻，还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略带怄气的回：“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说不定我今儿晚上约谁来呢。”

        肖依然笔尖顿了几秒，平静道：“你经常约人么？男的女的？”

        “你查户口？我为什么回答你这种问题？”聂踱眼睛彻底从手机屏幕移到肖依然脸上。

        “你没戴婚戒，黄钉子应该只是个装饰戒指，而且你戴在右手食指，应该不是定情用的戒指。”肖依然咬了咬笔帽，“你应该没结婚，看上去也不像有固定的恋爱对象，所以你要约……”

        肖依然好像是同时想明白了一道题的做法，笔落下去刷刷写了几行，“要约也就是约个临时的，或者几次的，男的女的？”

        年轻可真好，有什么问什么，脑子都不用过一遍自己这些问题所隐藏的其他含义。

        聂踱考虑了一会儿，肖同学可以张嘴乱问，但他不应该跟着肖依然节奏去回答。

        “一心不要二用，六月高考，你剩下不到三个月时间……”

        “我好奇。”肖依然打断聂踱的话，抬眸看他，“男的女的？”

        聂踱盯着肖依然，“男的。”

        肖依然薄情的瑞凤眼微微睁大了些。

        聂踱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肖依然，“你谈过恋爱吗？”

        肖依然摇头，他在还不懂什么是恋爱的时候就负担起了照顾妈妈的责任。

        他没这个精力，更没有哄女孩儿高兴的送小礼物或请吃饭的闲钱。

        聂踱缓步靠近，故意将眼神放的攻势十足，“如果要恋爱，你想跟男的女的？”

        肖依然蹙眉，抿着嘴唇不回答。

        “男的女的？”聂踱抱起胳膊站茶几对面，身体遮挡住了吊灯往肖依然这边投来的光。

        被阴影笼罩之后，肖依然有点不自在的低下头继续去看题。

        聂踱一字一顿，“男的，还是女的？”

        肖依然咬咬下唇，“女的。”

        不得不说，这个回答非常漂亮。

        聂踱立刻就转个身往洗手间走去，这一回合他彻底败给肖依然了。

        他不能让肖依然看到他夹起尾巴逃走的仓惶，故意挺胸抬头，闲庭信步一般，让自己尽量显得从容。

        用冷水洗了把脸，聂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肖依然的回答附和他对这位少年最初的取向判断。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失望的？

        回想自己的十八岁，不也是懵懵懂懂，对什么人好奇就会凑过去，对什么事觉得有趣就会去尝试和体验。

        看什么人顺眼就会说一点儿亲近示好的话，做一些类似喜欢之情溢于言表的事。

        人越长大就会越认定自己对于各种暗示具备了分析和归纳总结的能力，却很容易忘记年少本就跟试探行为深度结合。

        小孩儿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不都是通过一次又一次主动出击去碰撞出边界和尺度的。

        大人才会把冒犯当成追求，对小孩儿来说，他们只是发出了成长该出现的抽枝吐蕊的声音而已。

        及时意识到，及时醒悟，及时叫停那些心猿意马，及时抽身而出。

        聂踱几乎在对着镜子的当下就已经重新找回了年长者那种铁石心肠的封闭感和荒芜感。

        他掏出唇膏往嘴上胡乱抹了几下，什么他妈的开过光？

        聂踱，你脑子是开了条危险的缝把智商漏光了，才会跟一个小十岁的男孩儿玩什么纯情小心动。

        你早过了玩儿纯真的年龄段，在这丢什么脸。

        肖依然这个学霸跟普通学生对比起来，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他的大脑能够同时多线程运作。

        一半用来做题还能保证不出错，另一半思考起自己今晚的行为和聂踱刚才的反应。

        他想知道聂踱到底是什么取向，这个想法在拒绝聂踱那个吻之后变得异常强烈，而且急不可耐，所以他就问了。

        但他没想到聂踱也会拿同样的问题问他。

        肖依然的前十八年从来没想过自己对男的会有什么兴趣。

        他从小就是觉得女孩儿又粉嫩又可爱，跟粗糙的男孩儿完全不属于同一种生物。

        对于学校里那些随便的女孩儿，他一贯敬谢不敏。

        对乖巧又洁身自爱的女孩儿，他以礼相待的同时也想过能不能摸摸头什么的。

        情书肖依然收过不少，不过会写情书给他的通常都是外向的女孩儿，那些内向的才是容易激发肖依然好感的。

        可他不会主动，就等于跟乖女孩儿之间拉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沟壑。

        这很矛盾，主动的肖依然看不上，被动的肖依然没追过。

        少有让他想摸头的，他还是以欣赏居多的心态，仿佛稍微靠近点儿都是对美好少女的亵渎。

        他突然被聂踱问了，一时间也不好断定自己到底对她们的兴趣到底有多强烈。

        肖依然的选项里从没出现过男性，只有这一点他自己非常确定。

        至于聂踱，这个聂踱……超出了肖依然的经验范畴和认知范围。

        他不傻，刚才聂踱明明就是想亲他，而且这男人看他的目光总夹着太多的杂质。

        那些杂质中，有一些时而迸发的火星，不时扑向肖依然的敏锐神经。

        火星时而清晰，时而难以捕捉，但每一次或强或轻，总能剐蹭出肖依然片刻的紧张，撩拨出一种隐晦而刺激的暧昧。

        肖依然享受这种气氛，空气里都是聂踱充满大人想法的带着热度的颗粒物质。

        只要肖依然稍稍一动手指，就能把聂踱的注意力抓取过来。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释放一些信号，聂踱一定会走过来朝他伸手，触碰他的什么位置，在他耳边哑着嗓子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

        那样的话，肖依然会更加紧张，气氛会更加刺激，空气会更加火热，聂踱会把距离拉的越来越近……

        可这些肖依然也就只是想想，他不会莽撞的去尝试。

        他没被任何人碰过，也没碰过任何人，他没做好准备，也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

        肖依然有点急切的想撇清什么，脱口而出的话说完之后，又隐隐感到后悔。

        他也没想撇的那么清。

        聂踱得到这个答案后转身进入浴室发出哗哗的水声。

        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聂踱的表现。

        是在不满？是生气了？还是别的什么？

        不多久聂踱好整以暇溜达出来，坐回床上继续去玩儿手机，看上去又像是没什么情绪，让肖依然所有的揣测失去了根据落了空。

        然后手机震动起来，聂踱接了电话。

        “冯总您有什么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聂踱无奈的把两条腿交叠起来小幅度晃着脚。

        冯柘打上一通电话时候正在喝酒，现在说话没刚才那么清醒，可能是喝猛了，喝多了，“聂踱……我想过来找你。”

        “哦。”聂踱只当冯柘在开玩笑，“喝酒前是不是忘了点一盘儿花生米？”

        “嘁——”冯柘拖着疲惫的嗓音，“我认真说，接下来几天我不忙，我还没去宁夏玩儿过，你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山，你们的戈壁滩，你们的水，你们鼎鼎有名的沙丘和绿洲，行吗？”

        聂踱含着笑沉默了一会儿，“真就来玩玩儿？”

        “顺便拿下一轮注资计划来跟你过一下，有一些条件，我想当面跟你说。”冯柘叹了口气，“你不问这个多好，我其实不想每次都跟你公对公那么见外。”

        “给我打个预防针，你是打算缩小注资规模，还是想多要我几个点的股份？”

        “聂踱！”冯柘低吼一声，“你……你太烦人了！我他妈都喝醉了你就不能先说个软话！”

        “你答应我的注资金额只能多不能少，我能给你的股份在我们默认区间内只能少不能多。”聂踱轻松的笑了笑，“冯柘，你酒量我清楚，我为人你清楚。只要你拿得出让我动心的条件，你随时可以订机票，我亲自到机场去接你，我们这边任你玩儿，我全程作陪。”

        冯柘长长叹了口气，说了明天，以及一串航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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