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她呢?


云绮应声,然后思忖着,应该是沐商一。
他竟然能找到这里。
那就是说他一直护在自己身侧?
她不禁疑惑着。
耳边余霜的惨叫声还在持续,云绮拉着谷一,摸索着找到了真饶柔,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云绮便让谷一帮忙拽着她拖到自己肩上,自己没受伤那只手拽着她的胳膊,背着她走出洞穴。
她并未去管余霜死活,而且听她那般惨叫声,估计不死也会是重伤。
几日后,自从真饶柔被救出来,夜阑珺就将自己和饶柔关在了院中,再也没出来过。
惊云派地事也不管了,云绮几次去看他,都被拒之门外。
但云绮也多少能理解,因为,确实,在她把真饶柔救出来后,看清楚她地模样时,被惊得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是寻常交情的女子,是见过各种血腥场面地。
就连她自己,在小世界,折磨屠了她画灵派满门地辰韵,也折磨得她不成样。
虽算不上极度残暴吧,但也丝毫没手下留情,足够残忍。
可就她那点折磨人地手段,跟饶柔所受的折磨程度,简直小巫见大巫。
夜阑珺只是将自己和饶柔锁了起来,没疯已经够可以了。
若是换成她,看到沐商一被折磨成这般……
云绮不自觉就去预想了起来。
她想,她应该是不光会疯掉,把惊云派包括整个晖日大陆都屠赶紧也说不准。
想到这儿,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似是自嘲。
沐商一是神尊,谁能伤他至此?
她可真是能想。
不过……若是换作她呢?
她被折磨成这样呢?
唉,他应该最多会掉一滴眼泪吧。
她叹气想着。
夜阑阁十年如一日的天气,在这几日开始骤变。
夜阑阁外烈日当空,夏日炎炎,阁内寒风刺骨,漫天雪花。
如此,一下便是三日。
夜阑阁的花草全部凋零,水池里的荷花也只剩下一根根如同枯树枝的根茎杵在那里。
周围被积雪包裹,尽显凄凉。
夜阑珺院中,那原本耀眼明亮的一颗颗夜明珠,也被雪花覆盖,没了半点光泽。
风过,雪花漫天飞舞,打着旋钻入了开着一条缝隙的窗户内。
几片雪花,你推我挤地顺利飘进屋内。
屋里火炭烧得霹雳作响,煨着屋内之人。
饶柔是修仙之人,但这十几年的囚禁用刑,她的灵力和灵根早就四散破碎,如今与凡人无异。
需要炭火,来取暖护体。
床榻上,薄如纸片的人儿躺在上面,厚重的被子几乎都能将她压断一般。
旁边坐着的是日夜不停,以灵力护她心脉,耗尽了所有灵力,将她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夜阑珺。
他脸色惨白,唇畔也毫无血色。
双手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指肚下能摸到的,全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伤疤,还有被无数次打断又接上,反复折磨,已经变得畸形的手骨。
他握着她的手,甚至不敢用力,他怕自己稍稍用力,那层薄如蝉翼包裹着她畸形的手骨的肉皮就会破掉。
只这一只手上的伤痕,便足以见得她这十几年所遭受的所有痛苦。
不知残忍二字。
心如刀绞,不过如此。
“对不起。。。。。。你就在我身边,就在惊云派,我却愚钝地没发现你!”
夜阑珺万分自责,他除了对不起,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饶柔全身上下,唯一没被损伤的,就是她那双薄唇。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好看的弧度挂在满是可怖伤疤的脸上,很突兀,却也出奇的好看。
“没事的,还能再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
她的声音似被刀片剌着,极其沙哑难听。
她说是能见他一面,其实,她也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感受到了他指尖划过自己满是伤疤的脸颊。
她的眼珠被挖,眼窝处深深凹陷,可怖得就像是随意丢在坟头的还裹着一层蜡化的僵皮,让人看一看不忍再去看。
她的话音未落,夜阑珺的泪水早已再次涌了出来。
大滴大滴落下,滴在被子上,洇了一片。
被子上用银线绣的荷花随着他的泪水,打湿被面,娇嫩的荷花竟渐渐显露。
他的思绪也随之飘远。
那是十五年前,他和锊云终于将惊云派做大。
惊云派在晖日大陆逐渐占得一席之地,也有不少修士慕名而来,拜师加入惊云派。
饶柔就是其中一员。
她姿容清丽,性格也很爽朗活泼,深得众人喜欢。
当然也包括夜阑珺,他知道她喜欢荷花,便在夜阑阁种满了荷花,只为了吸引她来观赏,好见上她一面。
日子久了,他和饶柔便暗生情愫,以荷花定情,私定终身。
记得当时饶柔就说,她喜欢雨中荷花,还有伤秋落叶,日后要让夜阑阁清晨是秋风落叶,午后是夏日细雨。
她要看个够,直到厌烦。
可自那不久,她就突然消失了,在一个月后,他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晖日大陆最大的药修世家饶家独女。
之后又传言,说若水派东湟要娶她。
他听后便去饶家找她,可都没见到她的人。
也是自那不久,饶家惨遭屠戮,她也失了踪迹。
想来,应该就是那时,锊云知道她的身份,还知晓东湟觊觎她,才起了歹心,和假饶柔设计此,偷梁换柱,意图吞并抢夺若水派资源。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是他没察觉锊云的心思,甚至连怀疑都不曾。
这才让饶柔被他囚禁多年,百般折磨。
泪水似是干涸,直至他眼睛酸涩,再也哭不出来,下眼睑殷红,他才抬起头来。
想到刚才她的话,坚定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完,屋内陷入了死一般沉寂。
只有炭火还在噼里啪啦作响,过了许久,饶柔才开口。
“让我走吧。”
她只轻轻说了这四个字,没再多一句解释。
夜阑珺其实知道,死对于她来说是解脱。
可是……
罢了,他不能再自私下去的。
这十几年的痛苦折磨已经让她苦不堪言,如今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她继续活着,无疑也是一种折磨。
他没再作声,静谧的空气是另外一种回答。
饶柔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被囚禁的前几年,她还幻想着,幻想着自己能逃出去,可对方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对方折磨自己更狠。
一开始她哭喊,质问,质问他为何这般折磨自己。
对方始终未露面,声音也未回应一声,有回应的都只是各种刑具用在自己身上的响声。
渐渐地,她不问了,开始麻木,开始求死。
可对方竟然连死也不让她死,就让她如蝼蚁般,这样苟活着。
想到这儿,她的心就像被撕碎又搅在一起般疼。
“你说,囚禁我的是你的师兄,锊云?”
她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夜阑珺哽咽着点头。
“可,我未曾招惹过他分毫,他为何会如此折磨我?像是带着极大的恨意,在折磨我一样。”
这一点夜阑珺也没想明白,他也想不出他有什么恨饶柔的地方。
“他应该本就是生性残暴的人,没有任何理由吧。”夜阑珺解释着。
其实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可除了如此解释,他想不出其他任何合理的解释。
饶柔唇角微颤,脑海不住地回想着,她那段如地狱般痛苦的回忆。
她清楚地记得,他用的每一个刑具,用在她身上,都似是带着恨意的,还是那种透入骨髓的恨意。
“可我明明记得,出入惊云派时,人人都说他很是和善,对每个弟子都很好。尤其是疼你这个师弟,记得当时人人都说可惹怒惊云派宗主,不可惹半分夜阑阁的夜阑珺呢。”
说到这儿,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个被她尘封早就遗忘在角落的画面。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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