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新来的车夫

吴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粗布破衣，风尘仆仆，眼眸却是极其明亮。

        他似无视院中许舍等人，泰然立于门庭之下，一见之下颇有些超凡脱俗的模样。

        “吴大哥，你回来了！”

        梧釉惊喜吴渡回来，许梅娘也看向吴渡这张满是胡须的面庞，而许舍却无法转头看向来人。

        原来，许舍等人皆是被恰好赶到的吴渡点了穴，动弹不得。

        吴渡蓬头垢面，形容潦草，手中拿了一张纸笑冲众人摇一摇道：“听闻这里寻车夫，不知主家看我合适吗”

        许梅娘即便在此情况下，也难得的笑出来，牵扯到嘴角伤处，拿帕子压了压：“好，从今日起你便留下。”

        吴渡走到许梅娘面前，看着她受伤的脸，不过一瞬便移开目光，站到她的身后。

        许梅娘此刻见了吴渡心中有了底气，抬步走到许舍面前。

        这个男人方才对着一屋子女人趾高气昂，大打出手，如今被吴渡定住身才晓得害怕。

        许舍的汗自额间流下，眼中满是惊惧之色，眼珠不住乱晃，几近崩溃。

        “父亲还有什么事要说吗？若是没有就眨眨眼。”许梅娘目光沉沉的盯着许舍，见许舍急忙眨眨眼。

        梅娘回身看了吴渡一眼，吴渡意会，手上石子一掷，三人纷纷解了穴，许舍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何氏和许蕊儿也抱作一团，全然忘了去扶扶地上颤抖的许舍。

        “我自嫁出门那一刻便与许家脱了干系，如今自立门户，与许府再无瓜葛。往后莫要再来了，我一文钱也不会出的。”许梅娘最后一句话是对何氏母女说的，说罢弯身将许舍搀扶起来。

        “父亲当初利用母亲的嫁妆钱才能有现在的日子，人不能太过贪婪忘本，当心夜半梦醒之时冤魂寻上门。你我生养之恩已断，这次只是点穴定身，下次再来生事，我便无法保证会有什么下场了。”许梅娘附在许舍耳边声音轻柔悦耳，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吓得许舍瞪大眼眸，似被唬破了胆。

        看着三人相互搀扶，哆哆嗦嗦的出了院门，许梅娘这才转身朝吴渡盈盈一拜道：“今日多谢吴大哥。”

        吴渡摇摇头道：“我是车夫，你是我的东家，你遇着难处我自当挺身而出，东家这话便是客气了。”

        许梅娘轻笑，这笑容却不甚好看，笑毕垂了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绪，慢慢走回屋中去。

        姚英苒在一旁看了这出闹剧，晓的许梅娘正是伤心之事，方才对许舍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不宜打扰，与梧釉道别称过几日再来，让许梅娘安心休息，作坊有自己看着，不用担心。

        吴渡坐在许梅娘屋外的台阶上，听着梧釉啜泣着替许梅娘上药，方才许梅娘脸上的伤他也见到了，没想到她的亲生父亲居然下此狠手。

        “梧釉我没事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许梅娘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才上过伤药，药中消肿的药材有些清凉刺眼，许梅娘慢慢合了眼，避了这凉意。

        梧釉有心想劝慰几句，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终究是收拾了东西，退出门来。

        “她怎么样了？”吴渡见梧釉手上端着水盆和药材，顺手接过，抬头墨黑的眸子望门内看了一眼，不经意的问道。

        梧釉撇着嘴，轻轻摇头，低声道：“老爷这样绝情，半点没拿姑娘当做亲生骨血，姑娘虽知晓老爷的脾性，早已没有指望，可到底也是会伤心的。”

        “吴嬷嬷呢？怎不见她。”吴渡自来便没瞧见吴嬷嬷的身影，奇怪问道。

        梧釉看看天色道：“作坊事忙，姑娘不放心让吴嬷嬷去看着些，大概还得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你去把吴嬷嬷叫回来吧，有吴嬷嬷劝着总比她一个人闷着要好，我在屋外看着你放心去就是。”梧釉听后自然信赖吴渡，自己提了裙子飞奔出去寻吴嬷嬷。

        片刻，吴嬷嬷跑的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看向屋外一直坐着的吴渡点点头，推门进了屋。

        吴渡侧耳听见许梅娘的低哑的哭泣声，站起身不顾身上尘土，进了厨下寻些吃食，这一路来腹中饥荒，还未进水米。

        许久，吴嬷嬷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出来抓着梧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梧釉看着吴嬷嬷肩头被染湿的痕迹，红着眼诉说先前所发生的事。

        吴嬷嬷听完梧釉的话，恨得咬牙道：“真是丧了良心，到现在还惦记着姑娘那点嫁妆，他们不把姑娘逼到绝路是不肯罢休，这样的人合该下地府才是。”

        “幸好吴大哥来得及时，要不姑娘还不知被老爷打成什么样呢。”梧釉想起先前许梅娘被打的情景，许舍手底下没有半分留情，一个文弱书生都使出这样大的力气，可见许舍根本没有把许梅娘放在心上。

        这夜，许梅娘屋中的灯早早熄灭，吴渡躺在屋顶，手执酒壶，遥遥望月。

        几日后，姚英苒才登门看望许梅娘。

        “那日幸有姐姐在此，要不那些人还不知要怎么纠缠。”许梅娘拉着姚英苒的手笑着说道，过了这些时日，脸上的伤痕已经痊愈，只是眉宇间的郁色仍在。

        姚英苒窥着许梅娘对于许舍连声父亲都不愿叫，可见心中是恨极了，说来也是，任谁被亲生父亲这样对待，丝毫不顾及外人在这就这样当众教训梅娘，可想而知往昔许梅娘是如何挣扎着度过的。

        姚英苒看着许梅娘年轻的娇颜，心生怜惜，这样坚韧的女子着实让人心疼。

        “妹妹这话说的实在外道，你我情同姐妹，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遇着难处不过相互帮衬一把。你放心那日发生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作坊里的绣娘我也嘱咐好了，必不会让她们与外人多嘴，你只把心放开，好好修养便是。”

        许梅娘弯了弯唇，将一个篮子递于姚英苒道：“姐姐中秋将至，吴嬷嬷做了月团，你拿去尝尝。”

        姚英苒看出许梅娘不愿忆起那些糟心的事，明朗一笑道：“旁人送我一箩筐肥蟹，我叫梧釉拿到厨下，明日你可以边赏月边吃蟹。作坊还有事我不多留，你安生歇着。”

        许梅娘送姚英苒出去，回来时瞥见吴渡挽了袖子，在马棚给马儿梳洗毛发。

        “吴大哥你不必做这些活计，那天我不过顺势答应，并非把你真的当做车夫。”许梅娘看着吴渡赤脚站在地上，马儿难得寻着一个人陪它玩，硬是甩了吴渡一身水。

        吴渡还未回答，马儿似听懂许梅娘的话，转头朝许梅娘打了个响鼻，呲牙咧嘴不乐意了，用湿漉漉的脑袋来回甩动，许梅娘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湿。

        马儿乌溜溜的眼里满是得意，吴渡轻拍了马儿的脑袋，示意它老实些，马儿这才安静的踱到一旁去，自己拿头沾了沾水，带了几分委屈。

        “难不成东家不想付工钱？”吴渡拧了拧自己的胡须上的水，水滴滴拉拉的落下，模样有些滑稽。

        原本许梅娘被马儿溅了一身有些恼了，却被吴渡的话和拧胡须的模样逗笑。

        吴渡自家也笑了，马儿闻声跑过来，还道是方才是与自己玩闹，调皮的马儿又是一个甩头，吴渡才拧干的胡须又满载水意，许梅娘脸上也贴着湿发。

        二人望着彼此狼狈模样，相视一笑。

        笑声传出这小小的马棚，许梅娘仿佛这些日子的郁结之气，都笑出来不复存在。

        梧釉和吴嬷嬷赶来见到两人模样，忙赶着二人回屋换了衣裳这才作罢。

        小院中摆着圆桌，上面放满各色菜肴，还有姚英苒送来的螃蟹。

        吴嬷嬷掰了块月团分给许梅娘和吴渡，自己和梧釉分一块，蓉沙陷的月团软糯香甜，许梅娘喜爱甜食，不一会子就吃净，还想再取一块，被吴嬷嬷拦住。

        “姑娘还有这么多菜，别光吃这月团，这东西胀肚子，吃些旁的。”吴嬷嬷给许梅娘到了一筷子肉，许梅娘这些时日又瘦了许多，才裁的衣服上身又大了，腰部生生掐去两指才合身。

        许梅娘知道吴嬷嬷的关怀，笑着吃下肉，看向一旁的螃蟹。

        她从没吃过这东西，身在内陆之地，最多吃些鱼虾，这螃蟹却是从未见过，许梅娘瞧着螃蟹的两个钳子有些害怕。

        吴渡此时也吃下月团，手脚麻利的替许梅娘扒了一只螃蟹递给她，转身又给吴嬷嬷扒了一只，待到梧釉，梧釉馋嘴等不得，早已学着吴渡将螃蟹扒好。

        许梅娘尝了一口沾了醋汁的蟹肉，软嫩弹牙，鲜香可口：“吴大哥你怎么会扒这螃蟹”

        许梅娘问出口后便后悔了，她并不想打探吴渡的过去，她知道吴渡心中存着事，忙取了一旁生姜茶饮下，借此掩盖自己慌乱。

        吴渡倒也不介意，见吴嬷嬷和梧釉也都看向自己，笑着道：“我以前吃过，别看我这模样，却是去了豫国不少地方。”

        “真的吗？吴大哥你可见过南边的姑娘，她们真如传言中那般水灵可人？”梧釉听后好奇问道，许梅娘也眼眸闪光的看向吴渡，显然也是感兴趣的。

        吴渡摇摇头有些无奈道：“我又不是登徒子，成日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

        “她们那边冬日里真的不会下雪吗？树木枝叶长青？”许梅娘想起自己在游记中看过的，连声问道。

        “南边有些地处确实如此，那里冬日如春般温暖”吴渡拿了杯酒，回忆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挑着有趣的与她们讲了。

        明亮的圆月之下，小院内满是温馨，与许梅娘这边不同，沈府内的中秋夜宴却是冷清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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