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逢京刺绣会（上）

许梅娘再度坐上马车，这次出行前往京城为的是参加刺绣大赛，也想将那笔生意定下。

        梅娘看着坐在马车车辕上的吴渡和万彭越，万家已经收到老管家恭叔送来的家产，在许梅娘小院另一侧买下了房舍，与许梅娘比邻而居。

        由万彭越做主投了近五百两银子进作坊，许梅娘趁此又招募了一批绣娘，依旧由魏娟教习刺绣。

        先前的绣娘早已熟练上手，基本不需要魏娟操心，也能在魏娟顾及不到时，提点一下新来的绣娘。

        而许梅娘这次进京，万韫素让万彭越跟着历练一番，往后若是能定下京中的单子，那万彭越便要跟着去收账。

        这次有吴渡跟随左右，万韫素是放心的，万彭越愈发大了，就算跟着商队同行，也算安稳。

        万韫素这个做姐姐的替他考虑好今后的路，万彭越也想出去走走，他不似女人家一般拘于宅院，总要去尝历世间艰险，方能做好生意。

        没了万韫素在身边管束，所以这次万彭越跟着许梅娘和吴渡二人同行，万彭越还是心性单纯，只是一味欢喜，没有注意到吴渡与许梅娘之间的暗流。

        许梅娘最近正和吴渡闹别扭，她也说不出缘由，只是自那夜以后，她一直在等吴渡来找她。

        她本以为吴渡回来探寻沈峘的身份，或是询问二人是什么关系。

        可吴渡迟迟没有来，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时常早出晚归，便是在家时，对许梅娘也没有变化，一如往常一般细心关怀。

        许梅娘暗想吴渡似乎是不在意她的，即便不论沈峘这事，明明那夜她感觉他们心意相近，难道都是她一人自作多情。

        吴渡或许仅是尽了车夫的责任，保护好她这个东家？

        这个想法一旦占据上风，许梅娘好似认定吴渡对自己无意，她渐渐失了平常心。

        吴渡这几日也感到许梅娘不愿理会他了，马棚旁的那个小门再也没有开启过，许梅娘再没有主动来寻过他。

        吴渡想找许梅娘谈谈，可是总寻不到合适的时机，许梅娘身边不是有姚英苒和万韫素谈生意上的事，便是和梧釉吴嬷嬷聊闲话，似乎总也不得空闲，吴渡只得作罢。

        直到今日他们一同进京，吴渡虽目视前方道途，可耳朵却注意着马车内的动静。

        奈何身边有个聒噪的万彭越，吴渡颇费了一番心神也没听到许梅娘有什么响动。

        就这样两个心事重重之人，和一个没心肝乐悠悠的万彭越连日赶路，不出十多天就到了京城。

        一行三人唯有万彭越一路玩的尽兴，沿途风景使他目不暇接。

        而许梅娘除了用饭，基本不曾露面，都窝在马车中，吴渡多次想要寻梅娘说话，可总被万彭越打断。

        这日，吴渡将马车停在蓥华街外，看着许梅娘下了马车，他和万彭越都无法入内，只能将许梅娘一人放下，吴渡此时心有不舍。

        “万事小心，我们就住在蓥华街外的客栈，若有什么事就来寻我们。”吴渡不放心的嘱咐着许梅娘，许梅娘微微低了头，面上没有什么欢颜。

        这次一别就是七八日，闹了一路别扭，又加上这样长时间不见，许梅娘怎能欢欣。

        “许家姐姐，我和吴大哥都在这等你，你若思念我们了，跑出来瞧瞧也是成的。”万彭越见许梅娘似乎并不开怀，故意说道，这话却说得许梅娘红了脸。

        “你混说什么，要是到时候生意定下，你这不稳重的模样要叫旁人瞧去，哪里能信赖咱们作坊。再者刺绣大会期间是不允许外出的，你们两个既然到了京城，闲来无事也出去走走吧。”许梅娘匆匆看了吴渡一眼，再没说别的话语，提了包袱入了蓥华街。

        人群熙攘往来，万彭越拉拉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吴渡道：“吴大哥，许家姐姐已经进去很久了，你站在这里把墙看穿也无用。”

        吴渡不理会万彭越驾起马车往客栈行去，万彭越迈着两腿跑着跟上，气喘吁吁的万彭越暗道往后再不能随便开吴大哥的玩笑了，他实在是记仇。

        许梅娘报名参赛，这次刺绣大会云集了各地的绣娘，许梅娘到达下榻之处时，早有另一位绣娘在屋中刺绣。

        这次大会安排为两名绣娘住一屋，倒也不算拥挤，比许梅娘想象中要好许多。

        “这位姐姐不知从哪里来？我叫苗颜，家住南岭，这是第一次进京城。”一个俏生生的年轻姑娘放下手中绣棚，上前帮许梅娘卸下包袱，笑着道出自己姓名。

        “你叫我梅娘就成，来自宏城，我听说过南岭，与我们相隔两座城，听说你们那里绣技高超，如今来此也为了开开眼界。”许梅娘见苗颜浑身上下的衣衫刺绣极为鲜艳浓烈，一如苗颜的性格开朗。

        苗颜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家乡，很是开心，不觉语速都要快上许多，也不使人厌烦，倒似个百灵鸟一般清亮动听：“我们那里许多女子都会刺绣，而且极为精通，若提起我们南岭大多都会想到刺绣，除了江南，便是我们南岭的绣技闻名。”

        二人倒也投趣，一路说笑着去考官处领取了针线和考题，这次刺绣大赛不允许使用自己所带针线布料，为的是做到公正。

        每个绣娘的家境不同，有人能用得起金丝银线，绫罗绸缎，有人却只能用寻常布料，自然高下立见。

        可这次刺绣大会并非是拼财比富之所，为的是寻绣技高超的绣娘，所以大会特地要求使用统一的针线布料，考题亦是相同。

        虽然如此，可是统一布料丝线损毁，可以私下重新买取，这对于手头有些积蓄的绣娘来说，倒也不必小心翼翼的对待这些料子。

        许梅娘看出苗颜似乎家境贫困，对着绣棚迟迟不敢下手，唯恐下针坏了料子，再拆线留有痕迹，届时虽完成绣品，可也算留有瑕疵。

        苗颜没有余钱去买新的料子，她这次来参赛已是花费的家中大半银钱，誓要夺个名次，为南岭刺绣扬名，也谋个出路。

        许梅娘倒也没说什么，看着自己的考题不过片刻就开始下针。

        这次考题名为春日，考题一出一众绣娘就犯了愁，此时正值冬季，还未入春，对着遍野的枯枝怎能绣出春日的繁花之景。

        大多绣娘凭着记忆绣的都是春日的各种花朵彩蝶，百花齐放，各色争艳，能来此参赛的绣娘自然不是等闲之辈，绣出来的也不乏精致秀丽的花朵。

        许梅娘却没有绣花，她虽从没有去往野外闲游，可心中向往，便生出一幅图来。

        这幅图在她心中藏了许久，所以梅娘看到考题后不用思考，立时下针。

        苗颜好奇的瞥了瞥许梅娘的绣棚，见她绣出整幅景象的大致轮廓，微微惊叹，自家也似来了灵感，回到床边坐定，穿线作绣。

        光照下绣娘手中的针微微生光，穿梭于绣棚上下。

        待到交绣品那日，许梅娘和苗颜的绣品一出便引得旁人瞩目。

        许梅娘所绣是从丛林深处的一角向外望去，外面延展出群山连绵，溪水碧澈，期间不乏绿意盎然，与星星簇簇繁花点缀，使人一见之下顿生辽阔之感，心中郁闷也消散不见。

        针脚细密，使众人都沉醉于绣品之中，山群茂林层层堆叠，边界相连处色泽过度极其自然，显是以乱针行以虚实针而来，此法极其考验绣娘的功底以及耐心。

        几个绣娘互相低声细语，讨论许梅娘想法清奇，不以一株春花为主，用万千朵花，成片的绿茵表现出春日的景致，更是对许梅娘的绣艺极为赞叹。

        而苗颜的绣品呈递上去，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苗颜所绣居然不是春日晴朗，而是细密的阴雨。

        整幅绣品好似蒙上薄薄烟雾，薄雾之下透出才发芽的绿意，树边站了几位南岭的女子，身着与苗颜同样服饰，手指向树梢的枝丫满面笑颜。

        南岭刺绣一直不同于现在流传的各种绣法，南岭独门绣艺只有南岭的女子方能传承，苗颜的绣品一出，众人皆看出不同。

        不似旁处刺绣追求精细巧妙，南岭的绣法针针厚重，却能让人感觉到触景的实感。

        上座三名考官，见到苗颜的绣品也极为赞叹，这幅绣品绣出了春日的生机，又同样用花信的姑娘暗指勃勃朝气，这比任何景色都要美。

        不出所料第一轮比赛苗颜夺得首名，许梅娘次之，其实其他绣娘也有许多所绣精美的绣品，许梅娘就十分喜欢一位绣娘所绣的春梅。

        许梅娘爱春梅，看见这位绣娘所绣的春梅盎然向上生长，不被枝叶拘束束缚，此等寓意胜过花朵本身，许梅娘欣赏绣品之时，自然连带的细瞧了这位绣娘。

        听旁人叫她文姝，生的文弱娴静，有几分书香之气，一身沙青长褂袍子，月白带子束腰，长发高盘成一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倒似女扮男装一般。

        许梅娘瞧她时，她也在打量许梅娘，二人四目相对皆微微一笑而过。

        当日第二轮考题便发下来了，秋景二字一出，剩余的绣娘纷纷皱了眉头，已是淘汰了一波绣娘，原本一屋共处的绣娘离去，众人顿生紧迫之感，仿佛一个不慎，淘汰的便是自己。

        女子出头不易，难为这蓥华街不轻视女子，给了万千绣娘这样一个赛场，许多绣娘背负着村中乡亲的期盼来到京城参赛。

        现下才一轮，就淘汰掉大半，留下的这些绣娘怎能不紧张？

        才绣过春日，接连而来的是秋景，有的绣娘猜测下一个题目会不会是冬时。

        在绣娘们纷纷议论中，时间过得飞快，每个绣娘都颇费了番心神考量，才敢下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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