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漫长的一夜

许梅娘神色僵木，脚下凌乱的走回小院门口，远远瞧见安褚竟打横抱着万韫素，脚上的绣花鞋也仅余一只，另一只不知所踪，空余白色娟袜。

        万韫素被许梅娘瞧见，有些难为情的将头埋的更深了，整个人倒似一只煮熟的河虾一般。

        许梅娘担心万韫素有事，顾不得自己心事，忙快步上前询问道：“万姐姐，这是怎么了？”

        万韫素身上有些狼狈，衣衫沾染了尘灰，衣角处甚至破裂，许梅娘担忧她可是受伤。

        万韫素一时羞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安褚知道万韫素向来害羞胆小，替她道：“她去西面集市买布料，恰逢集市□□，她被人撞倒在地，伤了脚踝，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那就好，劳烦安公子好生替万姐姐医治。只是不知为何集市会发生□□？”许梅娘机敏的发现其中问题，宏城这个小城想来安稳，基本没有什么小偷盗贼，更逞论□□。

        “昭南关逃来的流民。”安褚说罢深深的望了许梅娘身后的街角一眼，未曾言语，抱着万韫素快步入了万家的门。

        许梅娘本被安褚的话而吃惊，但意识到安褚看向身后的目光，知晓是李肃在身后，可又想起先前李肃的话，神情微沉，耳边听着万彭越在院中传来的吼叫，梅娘缓缓转身回到自家小院。

        夜里许梅娘捻了细针绣着一方丝帕，吴嬷嬷手捧托盘走了进来。

        吴嬷嬷伸手取过一旁小炉上的水壶倒入木盆中，热气腾起伴随着艾叶味飘荡在屋中，这是春时吴嬷嬷亲自所摘艾草制成的艾绒，此时天寒用来泡脚最合适不过了。

        看着许梅娘退了鞋袜，将白嫩的双脚放入木盆，眉间被暖汤热气熏蒸的熨帖的舒展开，吴嬷嬷递上方才端进来的姜糖水。

        “姑娘，这几日月事难捱，你要好生静养。”吴嬷嬷看着许梅娘皱眉将姜糖水饮下，轻声嘱咐道。

        许梅娘微微点头，有些无力道：“嬷嬷我晓得，到叫你整日操心。”

        许梅娘自打来潮，每每月事腹部都疼痛不止，逢月一遭，真个是受罪。

        吴嬷嬷看着许梅娘面色苍白，便连唇色也惨淡，手中虽拿着针线，可绣下的帕子针脚错乱，瞧着梅娘根本没有半点精气神。

        “姑娘，可是李小哥又惹你生气了？”吴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能让许梅娘这样牵肠挂肚，影响她心神的也只有李肃一人了。

        许梅娘垂眸不语，心中还在为李肃所说之事烦恼，心中犹疑不决。

        “姑娘，有什么事都与老奴说说，别憋在心中，再生了病疾。”吴嬷嬷仍旧劝慰，许梅娘这才将心事缓缓道来。

        “嬷嬷，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想寻一人全心全意过日子，哪怕日子清贫不富裕，我亦甘之如饴。”许梅娘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吴嬷嬷到底是打小看着许梅娘长大的，知道此时她心中并不好过。

        与先前同沈峘和离不一样，那时更多的是被人欺骗后的屈辱，而非真正的伤心伤情，可如今，吴嬷嬷看得真切，姑娘是实实在在将李肃放在心中。

        现下看着平静，可却更为难过。吴嬷嬷看着许梅娘姣好的容颜，知她自小被继母陷害长大，明白情绪心事不能轻易外露，即便难过也默默忍耐。

        可她忘了，她也只是一个姑娘家，失了母亲，与沈峘和离，生父的算计，哪一样苦痛她也都扛过来了。

        今日这般沉默，可眼中却透漏着无助与伤心，吴嬷嬷委实看得心疼。

        吴嬷嬷轻抚许梅娘的手，将她手中的针线拿到一旁，许梅娘此时才看到自己所绣的帕子这样惨不忍睹，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他说他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虽未能成婚，可心中却对她留有一席之地。”许梅娘重复这一字一句犹如针扎入心，一颗心又疼又酸，不知该如何。

        “嬷嬷，一心一意便这样难得吗？”许梅娘看向吴嬷嬷，想要得到答案。

        吴嬷嬷轻拍了拍许梅娘的手，温声道：“那他对你呢？或许李小哥另有隐情。”

        吴嬷嬷觉得李肃并非纵情之人，他或许有自己的苦衷，一直以来李肃对许梅娘如何她是看在眼中的。

        “我不知道，我甚至没能听完他的话便匆匆离开，不敢多呆一刻，生怕听到我不想听的回答。”许梅娘承认她心中的怯弱与慌张，害怕与李肃心中的未婚妻相比，更怕自己在李肃心里并不是那样重要，当时许梅娘只有无措，逃离李肃面前是她彼时唯一的想法。

        “姑娘，感情这事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终是要自己抉择，你不若和李小哥好好说开。如果还是过不了心中这道坎，那便就此断了也是好事，或是想通了，心里不介怀，二人也能走得长长久久，心中不生芥蒂。”吴嬷嬷的话让许梅娘心中微定，决意明日找李肃好好谈谈。

        许梅娘心绪沉淀下来，亦有了旁的心思，想起之前在门外见到安褚，对吴嬷嬷道：“嬷嬷，最近城中可是有难民逃进宏城？”

        吴嬷嬷常年在街市上采买，自然识得一些关系，听后点头道：“确是如此，我听城门楼的衙役小六说昭南关形势不好，只怕会被蛮夷攻陷，所以昭南关的许多百姓陆陆续续便往咱们宏城来。”

        衙役小六是众衙役中年级最小的，就好点吃食，也不知怎么和吴嬷嬷识得，时常给吴嬷嬷递些消息，吴嬷嬷回以自己做的吃食，一老一小也算是你来我往。

        许梅娘听闻这个消息微微一愣，眸中情绪复杂，心中隐隐担忧。

        “姑娘可是担忧沈家大夫人和小少爷？”吴嬷嬷知许梅娘向来是个心善的，如今若是昭南关有难，只怕将军府也不保。

        许梅娘点点头，她明白若是昭南关沦陷，说明沈峘战败身死。

        许梅娘入沈府三年，知道沈府的家训，守卫边关便是以血肉相抵外敌，他们的性命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蛮夷攻破昭南关的那一瞬，便是攻破沈家子弟誓死驻守的城池，他们以自己的身躯铸成城墙。

        许梅娘徐徐闭上双眸叹息，她虽与沈峘和离，可却并不想见他战败身死，更何况城中还有柳磬竹和沈儒卿。

        可如今局势显然不利，许梅娘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她睁开眼取来纸笔写下信件交给吴嬷嬷。

        吴嬷嬷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也暗暗惊慌，问道：“姑娘，竟是这样严重吗？”

        “若是战况明朗，百信不会轻易为了谣言抛弃房屋地舍，良田好地背井离乡，由此可见昭南关已是在勉力强撑。”许梅娘虽然心中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可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嬷嬷你派人将信务必送到柳姐姐手中，还有以你或是梧釉的名义低调些在咱们周围再赁一个屋子，破旧狭窄也不打紧，只是一条别引起旁人注意，务必行事隐秘些。”许梅娘将信递给吴嬷嬷，另外嘱咐道。

        “姑娘赁这处房子做什么？”吴嬷嬷有些不解许梅娘的这番举动。

        “我要将咱们的银子埋进那处房子地下，如今许多人都知晓咱们作坊挣钱，我又住在这里，要是某一日被人闯进住处，只怕钱财全被旁人盗了去。”许梅娘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吴嬷嬷。

        梅娘考虑的深些，她自小看过许多杂书，自然知道书中所述一旦战争开始，临边城池也必会遭殃。

        唇亡齿寒的道理许梅娘怎会不懂，昭南关破，那么毫无疑问蛮夷下一个目标便是宏城。

        宏城不似昭南关位置那样重要，所有并没有派军队驻守，只有数百个守城将士。

        宏城常年安稳，士兵早已被闲逸的日子消磨的没有任何战斗之力，如何与常年战斗的蛮夷相提并论。

        昭南关若沦陷，宏城只怕不出一晌午，便能被蛮夷拿下，这样宏城安宁自在的日子也就到了头。

        许梅娘打算转移一部分财产，剩下的用来换做粮食，战事若起，这个时候的粮食比什么都珍贵。

        “趁如今粮食还未涨价，剩下的钱兑了粮食，趁夜一半拉去那宅子里，另一半送到咱们这院中来。”吴嬷嬷听着许梅娘的交代，她知道姑娘一向聪慧稳妥，也不多问，应下去办。

        许梅娘不敢在这时候引人注目，她早做打算，以求自保。

        等吴嬷嬷转身离去，许梅娘这才泄了全部心神，顿感疲惫。

        一日内心中起起伏伏，又遇上昭南关战局劣况，整个人都倦乏无力，盆中的水早已变凉，许梅娘擦干脚躲进被窝，又念起那人来。

        想着他先前的话，以及往日种种，心中举棋不定，一时清醒，一时困倦。

        这一夜过得异常漫长，许梅娘睡得并不安稳，难得起床对镜梳妆一番，决意去寻李肃好好谈一谈。

        许梅娘提着裙袄避开脚下泥泞的雪土来到马棚，喂过簇雪，一身雪白披风的许梅娘到与簇雪一般颜色，她抬手顺了顺簇雪的毛发，望向小门拴着的铜锁。

        梅娘一步一步靠近小门，终是取出早已在手心捏的温热的钥匙打开小门，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小院，可院中却站着两个身影。

        许梅娘看着眼前一高一低的二人，高的是李肃，可低矮的人许梅娘看清这人的脸也不由微微惊叹，

        这人显然是女扮男装，即便许梅娘见过许多貌美女子，却也不如眼前这个不施粉黛一身男装的女子要好看。

        李肃和那个女子显然没有想到许梅娘的出现，三人皆愣在当场，谁也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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