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暖

2019年9月10号星期二

        早会结束他们就开始了快乐的体育课，许诺最喜欢高中的体育课了，放松自由，一个星期只有两节的体育课，体育老师也知道高中课业重，往往集合做下热身运动再拿好需要的运动器械就解散，下课前五分钟再集合就好。

        她们今天选择了羽毛球，体育馆的球场早就被占光了，她们几个女生只能去外场的篮球场占个框，凑合凑合。

        太阳底下打羽毛球着实受罪，仰起头，阳光晃得眼前一片白花花。打了会就坐在篮筐底下，唠嗑或者欣赏前方男生的篮球赛。

        沈初阳持球向右一个虚晃，对方也急急向右阻挡，说时迟那时快，沈初阳右脚迅速缩回右脚，身体收回，一个起跳，篮球跃进了筐。

        白t轻轻扬起，又迅速回落，沈初阳站定，笑着和某个男同学撞了撞肩膀，像阳光打进了许诺的心房，也刺痛了眼。

        “沈初阳是真的帅啊。”许诺的上铺黄可欣感叹道。

        “是啊，我觉得他鼻子长得真的很好看，又直又挺。”谢语安赶紧补充。

        “嗯。”许诺收回目光。

        阳光愈渐强烈，一个又一个篮球入筐，男生们跑得也越来越快。许诺发现高中时期的男生可以很张扬也可以很安静，在球场上，他们是太阳，像一颗火球乱窜；在教室时他们却可以很安静，竟能把自己牢牢地钉在椅子上。

        “要下课了，我们走吧。”谢语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将校服外套牢牢地盖在头上。

        许诺回头看了她一眼刚想打趣，却倏地睁大了眼，一只手飞快地扯了谢语安一把，谢语安一个踉跄，弯了下身子，许诺另一只手挡在了谢语安的后脑。

        “砰！”篮球狠狠地砸在了许诺的小臂上，小臂轻轻地撞了下谢语安的头。

        “卧槽，没事吧。”谢语安扶住许诺想拉她的手看看，但又赶紧放下了，只能紧张地盯着那只逐渐变红的手。

        “嘶，还好，不是很痛。”许诺动了动手手臂，然后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远处一群男生急匆匆地跑来，许诺看着他们像一座黑压压的山骤然压了下来，两眼一黑，昏倒算了吧。这让她如何应付啊。

        “没事吧？这傻逼硬要装逼，投个场外三分。”杨天宇抱着球解释道。

        “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去下医务室吧，许姐，对不起啊！”徐焕用他黑黑的手挠了挠他汗湿湿的头发。

        许诺被团团围住，她觉得自己要缺氧了，比手疼还严重。她急忙道：“没事的，撞了下，也不是很痛只是红了。”

        林杰站在旁边关心道：“真没事吧，你是女孩子，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

        “我也觉得，去看看吧，我陪你去看看”谢语安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那好吧。”

        “许姐，我跟你一起去啊，医药费我来付啊！”徐焕赶忙道。

        要不算了吧……

        许诺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仿佛自己是被陨石砸了。

        医务室的医生表示冰袋敷一下就行。交了10块押金就结束了。

        谢语安帮许诺绑好冰袋，抬眼问：“你不怕被球砸，疼死么？”

        许诺摸了摸冰袋随口道：“我手给砸到总比你被爆头好吧。”

        “什么话，你也疼啊。”

        “我不疼啊，真的不疼。而且还挺赚的，你看这冰袋夏天用多舒服。”许诺还用那只绑着冰袋的手晃了晃。

        “欸，你别动了，放好！不许动！”

        “噢。”许诺偷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嘻嘻的。

        敷了一节课，许诺就打算还回去，就谢语安一起去拿回押金再还给徐焕。虽然谢语安和徐焕都希望她能多敷一会，但许诺还是赶紧还了回去，并用左手抬起书包表示自己已经完全不疼了。沈初阳看着许诺背在身后的左手无声地张了张，又看见她坐在位子上转身拿书时，却没拿起来而换了右手。

        这人，手不想要了么？

        因为手伤了，许诺也懒得去食堂人挤人，就和她的饭友陈夏夏去小卖部买泡面了。

        “陈夏，我手受伤了！哭唧唧。”许诺故作可怜。

        “那你要回家去医院看看么？”

        “不用，也没多大事。”

        “噢，我和你讲啊，我们物理老师贼无语……”

        “噢，这样啊，你都不关心我一下么？”许诺收起可怜样，开始冷着脸。

        “我又不是医生，那你要回家么？”

        “呵呵。”

        “医生怎么说噢，怎么弄得？”

        许诺满意了，并讲了前因后果，还有病况。

        “那你现在就少了一只手了，我要是跑了你是不是就吃不了饭了，哈哈哈。”

        “哈哈，好好笑噢，你会不会讲话，闭嘴吧。还有吃个饭而已，我伤得也不是很严重”

        “噢。”

        “你很遗憾么？”

        “没有，哈哈。”

        “呵呵。”

        学校命令规定小卖部的泡面不许带到教室吃，所以当你带着泡面出去时都会被扣下，许诺和陈夏夏只能在小卖部吃完了。回到教室，许诺就坐下写化学作业。

        “许诺。”沈初阳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

        “怎么了？”许诺转头。

        “喷一下。徐焕让我从寝室拿得。”沈初阳递来一只药膏。

        许诺看着药膏，脸渐渐发烫，她一边说着不好吧，一边迅速接过药膏，随意喷了下就递回去了。沈初阳皱了皱眉。

        他皱眉干嘛！

        “揉一下吧。”沈初阳提醒道。

        “噢噢。”许诺忙不迭地点头。

        揉了一会，谢语安吃完饭回来了，她笑眯眯地对着许诺说：“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许诺茫然地看着她说：“你不会要送我钱吧，那我只能慷慨地收下了。”并伸出了右手，手还轻轻摆了摆，，一副赶紧给爷钱的样子。

        “傻逼，给你。”谢语安拿出了冰袋。

        许诺愣了愣：“啊？”

        “别管那么多了，你赶紧再敷一会。”

        许诺回神，低头接过冰袋却没绑不上去，手臂传来一阵阵清凉的药味。都好甜啊！谢语安看见了轻轻抱着许诺的手，仔细地将冰袋绑了上去。

        “许诺！药膏喷了么？”徐焕跑进教室冲着她喊。

        “喷了，喷了，谢谢你啊。”许诺笑着指了下手臂。

        “应该的啊！”

        晚自习结束

        许诺整理书包，肩膀突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抬头就是陈夏夏一副我来拯救你了的样子。

        “书包给我，我帮你背，少带点书噢。”陈夏夏伸出手。

        “啧，我再弱都不用你这连水瓶都拧不开的林黛玉，呵呵。”许诺腾出手对她扫了扫。

        “你完了，我不要你了。”

        “骗你的，骗你的，你竟然会记得我这少了一只手的人，我太感动了，呜呜呜。”许诺佯装感动的样子。

        “太晚了！我生气了。”

        “别啊。我求求你了帮我吧。”

        “给我给我。你带这么多回去干嘛，太推了吧。我要告诉谢语安去。”

        “幼稚。赶紧回寝室去。”

        道很长，月光洒了一路，地上铺满了糖。他们勾肩搭背，他们打打闹闹，他们跌跌撞撞地一同向前走。

        回到寝室，体育委员徐帆把许诺堵在了寝室门口。

        “去参加运动会。”

        “不，我受伤了。”这只受伤的手终于派上点用场了。

        “运动会的时候已经好了，你，上。”

        “不，会复发得。”

        徐可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许诺的手臂，许诺却像被电了一样，“嘶”了一声，抱着手臂后退了几步。徐帆瞪大了本就不大的眼睛，稍稍向前用手扫了下许诺的右臂，干脆道：“就你了，必须上。”

        “我不行的。”许诺将钥匙插进锁眼，突然门“刷”地打开了，许诺吓得往后一跳踩在了徐帆的脚上，徐帆责怪地瞟了眼许诺，贼兮兮地：“啊，我受伤了，你现在必须上。”

        “对不起，但别这样，我真的不太想上。”许诺收起笑脸。

        “进来，进来，站门口干嘛，吃饺子不？”谢语安对着许诺招手。

        许诺径直走进了寝室，回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徐帆道：“你要进来么？”

        徐帆摆摆手，转身，回头，停下，再回头，用小狗那样可怜兮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瞧了许诺一眼又一眼。许诺微笑着挥手：“拜拜。”

        2019年9月17号星期二

        山城一高，全名山城第一高级中学，名字很响亮，但实力只能算中等，一本率30，二本率85的一所普通高中。许诺因为中考没发挥好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山城一高而与山城中学失之交臂。许诺只是稍感遗憾，因为她坚信，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只是看着自己越来越低的名次，她觉得自己可能自信过头了。

        段长站在讲台上激情地演讲着：“我告诉你们，能考上山城一高的同学都不笨的，高中和初中完全不一样，知道不？中考算什么？你已经进了山城一高，中考就成绩什么都不是了。”

        是啊，什么都不是了。

        许诺呆滞地低下了头，她都掉到150名去了，早该认清了。许诺看着一位位上台领奖的同学，他们有的腼腆地往后躲，有的与身边的人侃侃而谈，有的静静地站着，但他们无一不是骄傲的，像很久很久以前的许诺那样。许诺以前特矫情，她很自豪很得意但她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都是在一些场合里很巧地随意提起自己那令人惊羡的成绩。但现在，她只能笑着附和着对前十名的同学的羡慕。

        她终究只是个失败者。只是真的很不甘心。

        她抱着这样的不甘心，忐忑不安地向前去。

        “已经高二了，你们只有两年了，知道么？不要跟我说，还有两年。给你们看看。”段长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换了一张ppt，上面标记着各个重要的时间段，最近的是10月30号的期中考紧接着就是一月份的学考，再往下是明年六月份的学考，然后是2021年一月份的第一次选考……

        这样一看，时间不多了……

        许诺捏着笔，紧紧地盯着大屏幕，眼睛传来阵阵酸涩，倏地低下了头。她想起了饭桌上爸爸的话：你也就那样了。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吃完的饭，只是她那时突然发现，饭也可以是咸的。

        她后来又想到，初中她考第10得到的是：继续加油。

        她考第20得到的是：为什么考成这样？考好一次就放松了？少玩点手机，知道没有。

        她又考进前十了：继续加油。

        ……

        中考，她考上山城一高，是他们区第二的高中，许诺觉着还不错，但他们无语，她想他们不满意么？她小心翼翼地探寻，得到的是：一高也可以。

        啊，就这样啊。她知道，他们觉得她能考上山城一中，而她也带着他们的殷殷期待，不断地努力，只是最终失败了，她也难过，也尝试接受这个现实，只是每次看见他们讨论起别人家的孩子时，那眼里的羡慕和渴望依旧刺痛了她，而这也让她活在了他们的殷切里，忘却了也不再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高中与初中是天差地别，一下子是十门沉甸甸的科目，她措手不及，却又必须门门精湛。结果就是，没有哪门突出，但有几门垫底。

        最后讨来一句：你也就那样了。

        这句话很苦很利，如果是陌生人对她这样说，她或许只会是不屑，但可悲的是说出这话的人是她的爸爸。最亲近的人往她的心口插了一把刀，并无动于衷。父母往往不知道，他们随意的一句话对子女而言有时不亚于剥皮抽筋，这样的伤，会在往后的每一个突然，久久回荡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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