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2019年9月23号星期一

        下午第一节是美术课，学校安排高一每星期一节音乐课，高二每星期一节美术课。预备铃响起时距离上课还有10分钟，许诺轻轻地推醒谢语安，叫上黄可欣，三人来到美术教室。窗帘全部被拉上，教室一片昏暗，只有大屏幕散发着淡淡的光，她们随便坐在了最前面，因为美术老师每节课都只是放电影给他们看，今天看得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所有的嬉戏打闹都在进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黑暗中，的许诺感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是淡淡的洗衣液味，她转头倏地对上了沈初阳黑黝黝的眼，那一瞬，许诺有了一个大胆又疯狂的想法，黑暗成为了她的保护色，烧红的脸颊，她压住那不切实际的想象。

        “没戴眼镜，前排就这一个位子了，我可以坐这么？”沈初阳悄悄地问

        “可以。”内心疯狂生长的枝蔓，一瞬间枯萎了，许诺逐渐归于平静，只是抬头看向大屏幕。

        四十分钟过得很快，当他们起身时，许诺有些恍惚。

        班级门口站了一位头上戴着黑色的运动头戴，身着蓝色的球衣，左手抱着一颗灰扑扑的篮球的阳光少年，他举起右手对着走廊远处的许诺挥舞着，阳光下的笑容熠熠生辉，干净的大白牙，深情的酒窝，朗朗的少年声传入许诺的耳中：“许诺！”

        许诺抬头，也挥了挥手，对谢语安和黄可欣说了句“我先过去”，便小跑向何遇。她在离何遇三步处停下问：“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说正事。”

        “国庆出去玩么？”

        “试还没考完就想着出去玩了？”

        “躁动的心怎么能因为一场小小的月考熄火呢？”何遇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许诺没有立刻回话，她垂下眼，她知道何遇的心思，所以她很干脆地拒绝了：“不了，我国庆不出去，你找别人吧。”

        何遇尴尬地挠了挠头，紧接着道：“那好吧，那你反悔了的话一定要先找我出去玩哦。”

        “好。”许诺点点头，心中逐渐升起一丝丝烦躁。

        何遇又从兜里掏出一罐热牛奶：“给你的。”

        许诺有些不知所措，没有立即接过，何遇直接往她手里一塞，就扬着笑跑了，回身还喊着：“改变主意了一定要找我啊。”

        许诺挥挥手：“知道了。再见。”

        拿着热牛奶，许诺没有喝只是放在了桌角，谢语安和黄可欣用两双好奇的眼睛逼问出了，那位篮球少年。何遇，比许诺小一届，他们在初二时认识的。许诺只说了这么多。沈初阳也只听到这么多，他盯着许诺桌上的那杯热牛奶，良久，低下了头。

        许诺初二时，何遇初一。她第一次遇见何遇是在傍晚学校的操场上，每个篮筐下都是一群热血少年，有初一、初二、初三的都有，他们混在一起。许诺和陈夏夏还有许诺的初中同桌徐嘉卉一起在练习垫排球，练久了就欣赏男生打篮球。初一的何遇带着一股凌厉的狠劲，但长得又十分稚嫩，一下子就吸引了大片人围观，许诺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掠过了，挺帅的。仅此而已。

        再次见面是在车站，距离上次许诺也不知过了多久，但没想到久到何遇仿佛换了一个人。何遇看见许诺走来，就从公交车站的座椅上站了起来，大概是想让女孩子坐吧，许诺是这么想得。但何遇也没说话，只是让出了座位，就直直地立在那，垂着头，周身围绕着一股颓废感。许诺皱了皱眉，远处突然响起一声下流的口哨声，许诺看向吹口哨的人，同时也看见何遇身侧握拳的手微微地颤抖，那一刻许诺明白了。

        吹口哨的是初二一位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而且正好还是许诺的同伴同学，啧。那位小混混身后还跟着几个初一的小孩子，一群人吊儿郎当地走向了何遇。小混混抬手艰难地搭上了何遇的肩膀，何遇身体明显一颤。

        “蹲低点不会么？”小混混笑得很恶心。

        何遇微微一颤，颤抖的双手，他闭了闭眼睛，僵硬地蹲了下去。

        “再低一点，听不懂么？”

        何遇又低了一点，许诺冷冷地盯着那位小混混，车站就他们几个人。

        “张程，你在干什么？”许诺带着点愠怒道。

        张程这才发现被何遇挡着的许诺，他放下压在何遇肩膀上的手：“许诺，真巧啊。”

        “不巧，我想问你这是在干嘛，欺负初一的小孩么？”

        “没有啊，我们只是在开个玩笑罢了，是吧，何遇。”小混混一巴掌拍在了何遇的肩膀上，何遇晃了晃又点点头。

        “看吧，他也承认了。”

        许诺早就看这混蛋不爽了，这混蛋在班级里面怂成狗，没想到却低年级里称王。许诺没再说话，这种事，何遇要是不表态，她能怎么办，她也不是圣母，不想跟张程这种小混混扯上关系。看向何遇，他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欸，先别回家了，跟我去个地方。”

        何遇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张程或许也看见了，他笑得更加恶心了。许诺没有动，她甚至没有去看。

        他们动身了，张程对许诺说了一声“拜拜”。

        许诺并没有回应，她更加僵硬地站着，像块木桩子。对，她害怕。初中太混乱了，她知道那些混蛋能坏到什么地步，扇巴掌是常态，他们有些甚至带着电棍。他们很坏，坏到骨子里了，但作为旁观者的她又是什么？她袖手旁观，她缄默不语，她只是施以可怜的眼神，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突然开口道：“张程你带他去哪？你不知道他今天要和我一起去补习班么？”

        张程疑惑地转头：“补习班？你逗我呢？”

        “xx补习班，怎么你要和我一起去验证一下么？如果坐不上这班车，他今天就迟到了，那老师问起，我只能说他和你张程出去玩了。”许诺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张程疑惑地盯着何遇问：“你有补习班？”

        何遇愣了下，低声道：“嗯，我妈刚给我报的，因为成绩下滑。”

        张程作罢，他对何遇低低地来了一句，就带着那几个小弟走了。

        他们坐上了同一班车，但只坐了两站，许诺就带着他下车了，他们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

        许诺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她问：“你，不是，张程为什么找上你？”

        何遇没有开口，许诺静静地等着，因为，何遇并无想走的动作，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就被找上了，我不知道。”

        一旦跟张程这种人缠上关系，初中三年都不得安生。

        “你有和你父母说过么？”

        “没有。”

        “为什么不说？”

        “我父母在国外，我和爷爷生活。”

        许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突然道：“你想哭么？哭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不想。”何遇闷闷地道。

        “你想，哭吧，这里没人。”

        “你还在。”

        “额，没事，我不在意。我知道，你不说，是不想远在异国的父母担心，是不想你年迈的爷爷为你奔波。”

        何遇没再说话，直到许诺听到低低的抽噎声，她愣了下，慢慢把手盖在何遇单薄的背上。傍晚的蝉声在静谧的公园里越发清晰，它很好地隐藏了，少年压抑着的哭声。

        待到哭声停止，许诺问了句：“张程什么时候打你的？打了你几次？”

        这个问题很其实会很轻易地就刺激到少年极力想维护的自尊心，但许诺那时并没有意识到。

        何遇艰难地止住哽咽：“前天，不记得了。”

        “去找警察叔叔，如果告老师，那就只是一个处分，对张程那种人，处分就和玩一样的。”说来也可笑，之前发生高年级群殴一位低年级的，学校竟然只是给了一个处分，那些混蛋该上学的还是照常来。

        但去警察局……

        两个初中生跑警察局有些荒唐，许诺问：“你有手机么？”

        “没有带。”

        巧了，她上学也不带手机的。

        他们找了一家便利店向老板借了手机拨给了110，许诺压着声音，说话还断断续续地并且时不时地吸一下鼻子她抖着声音道：“警察叔叔，我，我，我被人打了，他们打我。”

        ……

        后来来了一车的警察，许诺和何遇两个初中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双双不会说话了，后来还是许诺开得口。许诺细细地讲了何遇的遭遇，并让何遇给警察们看了伤，许诺讲着讲着自己倒是哇哇地哭了起来。

        后来这事解决了，何遇渐渐地也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诺发现何遇对待她时的特殊，她也渐渐意识到，何遇对她不仅仅只是感恩。

        艹，她16岁，何遇才15岁，这太不像话了。而且，许诺觉得何遇可能是把感情搞混了，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但许诺还是开始疏远何遇了。

        她并不想谈恋爱，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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