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她的时代)

怪物们散播消息而去,  德莉娜站在原地，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斯莱德是目前仅存的几位黑暗诸神之一，名下拥有众多信徒,  在黑暗生物中影响力巨大。只需振臂一挥,  便有许多黑暗生物回来投奔依靠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  在原书中，他倒戈后坑害了许多不明真相,  盲目崇敬信仰他的黑暗生物。

        所以德莉娜必须尽快回到雾海,  抢先在斯莱德之前拿到掌控权。在所有黑暗生物中,  目前只有她的声望能够比拟阴影之主。

        但在离开前,  德莉娜先接到了一封邀请函,  有关乔洛洛圣女的加冕仪式。

        在如此动荡的形势下，乔洛洛将接受加冕成为真正的圣女。而寄给德莉娜邀请函的人，便是乔洛洛。

        这种见证自己荣耀加身的时刻，她给自己曾经在光明学校的同学都寄了邀请函,  就连自己的死对头德莉娜都没落下。

        加冕仪式那天,  犹如一潭死水的国都兴奋起来。因为战争而产生的阴霾褪去,  所有人都在为圣女欢庆。

        主持加冕仪式的人是目前圣庭的最高掌权人，大祭司泽维尔。

        他神情凝重,  身穿金丝绣制而成的祭袍，头戴镶嵌着红宝石的金冠,  手持权杖，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的新任圣女。

        乔洛洛身穿白色长裙，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  她踩着红色长毯,  逆光缓缓而来。

        她背挺得很直，一步步迈上台阶,  最终走到泽维尔面前。

        “你承诺，此后余生将效忠光明神，谨遵神的旨意，完成神的心愿，将一切奉献给伟大的创世神，光明的主人。”

        乔洛洛努力压抑心中的激动，握紧手：“我承诺。”

        泽维尔目光深邃：“你保证，将爱戴光明的子民，谨记公正的含义，维持善良仁爱之心。”

        偌大的神殿内，此刻一片肃静，所有人都屏息见证着这一幕。

        阳光从斑斓的花窗中穿透而入，落在辉煌的神殿中，照耀着泽维尔身后那座神圣又恢弘的光明神神像上。

        神像高大威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生灵，令人不敢直视，却又崇敬向往无比。

        乔洛洛指尖微微发抖：“我时刻谨记。”

        泽维尔松开权杖，从身旁由主教侍奉的托盘中拿出一顶较小的金色王冠。

        他向下迈出一步，朝着乔洛洛走近：“王冠来自神谕，请铭记你的责任，来自异世界的圣女，斯兰大陆的救世主，带领所有崇敬你的子民走向光明。圣女殿下，乔洛洛。”

        当王冠放置在乔洛洛头上后，泽维尔手持权柄施展了一道降神术。一道巨大的光束从天而降，以最高点为中心，随后向周围快速传播弥漫而去。

        光明神的赐福能够驱除疾病，安抚焦躁。所有人沐浴其中，默默感受着光束中传来的恩泽。

        这幅场景是如此郑重，令见证加冕仪式的观众默默发出赞叹。人群中有人双手合握，眼中不自觉落下感动的泪水。

        然而光辉散去时，天边陡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阵黑雾凭空而起，包裹住乔洛洛。

        神官们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一声尖叫，刚诞生的圣女居然原地消失了。连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道诡异的黑雾。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下一秒陡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圣女殿下！”

        “是异端袭击，保护大祭司……”

        原本寂静神圣的神殿中乱成一团，最上首的泽维尔面沉如水，默默注视着乔洛洛方才消失的地方，随后微微蹙眉。

        与此同时，神殿外的某个角落。德莉娜双手抱胸，注视着躁动的人群。

        她忽然伸手，假装慌乱的语气，朝着神殿内大喊道：“是阴影之主，他带走了圣女！”

        躁动的人群愣了一瞬，正在思考这个可能性时，德莉娜已经收回手，假装刚才出声的任不是自己了。

        最上方的泽维尔倒是很快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剑，直直扫向外面的少女。

        两人对视数秒，德莉娜对站在上首的青年微微一笑，撩动头发，转身离开了。

        她哼着小调，背影悠闲地离开了神殿。少女脚步不停，先去那家自己喜欢的面包店买了份烤面包，又顺路去了下西区自己曾经住过的酒馆拿了一份蜂蜜酒。

        然后她直直的，朝着城外走去，一路离开国都，走向了雾海。

        她步伐轻快，毫不留恋，从未驻足回头怀念或回忆这栋自己生活了数月的城市。

        三天后，圣庭已经针对乔洛洛失踪召开了数次会议，就在所有人还在为新任圣女的下落焦急不已时，一道消息炸得所有人眼花。

        远在雾海的怪物之母宣布自己得到了神格，将在雾海公开召开黑暗集会，探讨黑暗生物的未来。

        黑暗集会是为了庆祝歌颂黑暗神而存在，每到这一天，所有黑暗生物会欢聚在不同的地方，向信仰的神明献祭祷告。

        自从黑暗神陨落战败后，黑暗集会已经有上万年没有召开。所有试图举行黑暗集会的人，都会被圣庭视作异端，遭到极为严厉的惩罚。

        而怪物之母这次的做法，极大的震撼了所有人。影响力甚至远超于此前的圣女加冕，又或是半兽人叛乱、阴影之神苏醒……

        无论是怪物之母拥有了神格，还是她决定公开召开黑暗集会，每一件事都在挑战圣庭的底线，向所有人宣告——新时代来临。

        在对外公开的《雾海致世界书》中，

        怪物之母表示：“我们都深知公正来得太晚，黑暗生物在这片土生土长的大地背负了太多罪名。我们渴望平等地站在每一个地方，而不是只能蜷缩在被划分的阴冷角落。”

        雾海列举了数页圣庭的罪证，黑暗生物遭受的不公，并宣布要替陨落的黑暗神平反。

        ——“她是斯兰大陆的主神，创造了从神和黑暗生物，开创世界。她的功绩不应当被战胜者三言两语简单抹去，我们所有人都需要记住她，至少黑暗生物当如是。”

        最后，在那份即将开创历史的宣言书中，德莉娜说——“所有遭受不公的黑暗生物，所有渴望崭新未来的子民，我将在雾海等候你们。”

        ——“我们沉默得太久，忘记发声不是理由，”

        在很久以后，这份《雾海致世界书》被认为是新世纪的开辟，宣布这场世纪大战正式开启。

        它对这场战争影响深远，被公认承认是怪物之母的征程，令她从一位实力不足甚至有些脆弱的黑暗生物，蜕变成一位在短时间内建立起无数信仰的主神。

        后世有人跳脱种族研究这场战争，每每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心潮澎湃，为怪物之母的智慧和深谋远虑所折服。

        但此刻，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它将带来多大的改变，大家都沉浸在这个消息中。

        就相当于一颗重磅炸弹落下，所有人都被炸得头晕目眩，震惊着这场异变。

        为什么？怎么会？什么时候？

        无数问题出现在众人心中。

        怪物之母是要反抗圣庭吗，为什么此前一点消息都无人得知。众所周知，怪物之母性情狡猾，在万年前的那场战争中，预知黑暗神将失败后，她最先退出战场。

        这种人，即使是战争真正开始，她也不会是带头冲锋的那一个。她应当更理智，更保守地观察时局，然后再做选择……

        德莉娜的做法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在思考她的用意。相比于兽人叛乱，怪物之母代表的级别完全不同。

        她在黑暗生物中的声望无人比拟，即使是那些躲藏的黑暗诸神，在黑暗生物眼中，都比不上一同经历了这万年排挤的怪物之母。

        这一点从她在酒馆被人背后唾弃，黑暗生物们极力报复污蔑她名誉的人能看出。

        否则女巫一族预见战争，搬迁离开国都时，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前往她的领地。

        从某一方面，怪物之母完美地代替黑暗神的存在，是黑暗生物这些年的精神领袖。

        她是最令人厌恶的黑暗生物，是十大黑暗生物追杀榜榜首。圣庭厌弃她，光明生物排斥她，无数勇者和冒险家前仆后继赶往雾海，试图将她斩于刀下。

        但这些人都没有成功。

        她就像是一杆标杆，直直立在那里，但即使是强大的圣庭都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始终好好的活在雾海，自由自在，掌控着数不清的强大怪物。以至于那些彷徨不安的黑暗生物，在得知怪物之母依然存在时，便能产生一丝慰籍和安全感。

        而在今天之前，斯兰大陆环境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即将来临。

        光明生物有圣庭，有光明神，他们知道应当做什么，更清楚他们的保护者是谁。但黑暗生物没有。

        他们只能躲避逃窜，搬离自己生活许久的城镇，却不知道应当去哪里。没有人告诉他们战争何时开始，也没人告诉它们应当怎么做，更没人站出来做那个领袖。

        领袖应当是强大的、令人信服的、具有赢的希望。

        叛乱的半兽人不算。它们举步维艰，太过弱小，无法跟圣庭对抗，更别说背后的光明神。

        如果相信半兽人便是那个强有力的带头人，黑暗生物几乎已经预见了失败和死亡。

        就在众人彷徨不知未来时，怪物之母站了出来。

        她被圣庭追杀多年却依然好好的，并且宣布自己拥有了神格。

        所以几乎是在怪物之母发表召开黑暗集会的宣言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绝大多数黑暗生物前仆后继赶往雾海。

        ……

        而遥远的雾海，德莉娜站在高耸的宫殿上。

        她身穿黑色长裙，银色长发随着海风飘摇，蔚蓝的眼眸犹如大海，深邃又令人心醉。

        维洛伦走过来时，一眼便望见了她的身影。

        她肌肤白皙，眼睫卷翘，五官精致完美。她只是安静站在这里，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脆弱又美丽，宛如一个完美的陷阱。

        德莉娜仿佛知道了维洛伦的到来，她没有回头，而是轻声喃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从诸神时代活下来吗？她们都说我靠躲躲藏藏，龟缩在这片领域才能苟活。”

        伊莉娜站在塔上，遥望底下奔跑备战的怪物们。风吹动她的长发，银色长发编成的辫子随风摇曳。

        她的目光从怪物们身上挪开，渐渐的看向一望无垠的海面，最后落到坠落的夕阳上。

        她目光始终平静，没有任何留恋：“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时代。”

        那场战争是个错误的开始，当明白了黑暗神死亡的结局后，德莉娜很快清楚那不是自己的时代。

        她渴望机会，渴望神格，渴望带领怪物摆脱附属者的身份。

        所以她要保存实力，谨慎地隐藏自己。就像是一颗藏在缝隙中的幼芽，默默等待着破土的机会。

        而如今，便是她的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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