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零食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江与想着她妈可能还在街上卖豆腐就过去看。到了他妈常在的地方，见他妈正在卖东西。他妈看见他很高兴：“回来了？我还以为没那么早。”

        他们是用方言沟通，江与“嗯”了一声：“你吃饭没？”

        “吃了，你先回家吃饭，我烧了肉。”

        江与看到两个桶里的豆腐都还剩三份之二，他说：“今天不好卖？”

        “你在外面不知道，又多了几个卖豆腐的，生意不像以前了。”

        “我和你说过烧盆碳来，太冷了。”

        “盆在刘婶那里，不是见今天不冷就不烧？”

        江与脸色有点不耐烦：“不冷，手出血了才懂冷。”他妈听见笑：“你回去吃饭咯。”

        “我去烧盆碳。”

        “都说不用，这天都快完了。”

        江与没听，他去对面的刘婶店里拿碳来烧，刘姨是开杂货店的，他家在她门口卖豆腐就顺便把火盆放她家了。

        刘婶见他只问了句江与回来了，江与应了应，说帮他妈烧盆碳，刘婶就没再和他说话了，镇上的人都不太喜欢他。

        江与生起火，把火盆抬到他妈那里：“我先回家。”

        “哎，都说不用烧了，这娃娃。”

        他妈姓何，叫何惠，不读书结婚早，才35岁，但生活辛苦，看着快到四十了。她肤色黄，皮肤粗糙，头上有白发，脸上有些皱纹，看着气色不太好，穿着也一般，但五官标致，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早些年时还被人打趣是豆腐西施。

        她年轻时追求者众多，但她死心塌地跟着江与爸，父母都嫌弃他穷又不上进不同意，但她死活要跟，不然当初要是嫁个好人家也不会过苦日子了，还早早做了寡妇。

        到门口，江与拿钥匙开门，他家很小，25平方，只有一间房，是他妈住的，外面摆了张床，江与睡那。家具也很简单，只有桌凳，一张旧沙发，简陋的灶台，连冰箱也没有。

        他到饭桌前打开饭罩，他妈做了个土豆炒肉和豆腐煮青菜，天冷，油已经结住了，他拿出来又热一遍。

        何惠是晚上快到7点才回的家，桶里的豆腐还没卖完。江与先煮了饭还没熟，菜没弄。

        江与看着拿回来的桶：“没卖完？”

        “今天人少。”

        何惠到家没着凳就炒菜，江与已经把菜洗了。她和江与说话，话混在锅铲相碰的翻菜声中，不太清晰：“太晚就自己先炒吃，不要等我。”

        江与说：“我不是才吃不久？”

        他提起装豆腐的桶：“我去低价卖给他们。”炒菜声音大，何惠没听清，他又朝她喊：“我拿去卖5毛两块豆腐。”

        何惠说：“不去了，剩下我们吃。”

        “我不想吃，吃都吃腻了。”

        何惠扬声道：“你刚回来没吃几顿怎么会腻嘛？”

        江与没理她，提着桶出门。

        他去还没关门的店铺去问，问了几家都不买，后来去到一个老头那，他说：“怕是不新鲜啊。”

        江与说：“是今天的豆腐嘛，又是冷天，有什么不新鲜？”那老头买了8块豆腐。

        他一家问了又问另一家，桶里的豆腐最后只剩几块，他去到一个肥胖中年女人店门口问：“要豆腐吗？今天做的，5毛两块。”

        那女人是眯眼睛，偏生眼尾长，看起来精明刻薄，结合脸上堆起来的肉，竟有种妩媚的丑陋：“卖不完来卖给我？”

        “你管卖完不完，还新鲜得了。”

        那女人笑不像笑：“要是别人，我还可以买……”，她说着细细盯着江与：“你嘛？我害怕。”

        江与听了转身就走，那女人又“哎”了一声在后面说：“江与你也不要恼火，要是你妈卖，我就买了。”

        他没再去别的店问，拎着还有几块剩豆腐的桶回家。

        到家何惠已经在饭桌前吃饭，见了他说：“卖完没有？菜都要冷了。”

        “还有几块。”

        江与坐下吃饭，菜还是中午的青菜，不过换成了炒的，青菜炒肉，还有个炒鸡蛋。

        他刚下桌何惠就吃完了，用机器磨豆子，有点刺耳。等她磨好，他问：“去哪买的黄豆？”

        “黄老板，还有哪个？”

        “多少钱一斤？”

        “2块3嘛。”

        江与说：“网上有卖，1块1斤。”

        “那么便宜？怕是假的用不成。”

        “用得。”

        “那我也不会搞。”

        “我明天去县上给你办张网银再教你弄。”

        江与说：“现在豆腐也卖不了那么多，你早上就整整豆花豆浆这些，下午买豆腐。”

        何惠想了想，说：“想起倒还可以。”

        “豆浆多放点东西，整香点。”

        何惠问：“还要放什么东西？黄豆还不够？”

        “放些红枣花生大米那些，卖贵点也可以。”

        “卖贵人家不要了。”

        “又能贵多少？镇子那么小，别人听见好吃自己会来买。”

        第二天一大早江与就去祝岩家，祝岩是他从小玩的朋友，读不懂书初中毕业就出来了，现在就做搬运工。

        正好祝岩在家，他见了江与有些意外，拍了拍他的背，露出显得憨厚的笑：“回来了？你们放假了？”

        江与“嗯”了一声，自从去了滨河，他俩就不怎么联系了。

        祝岩看了看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问了句：“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好，你怎么样？”

        “我……就那样，上货下货的。”

        江与笑：“你壮了不少。”

        “这都是磨出来的，不会读书，就只能卖力气。”他看着江与，又说：“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

        江与说：“各人有各人的泥潭，你也不会想经历我的。”

        祝岩“唉”了一声：“这倒是，各人有各人的泥潭。”

        江与说：“你要去县上吗？”

        “等会就去。”

        “捎我一程。”

        祝岩笑着说：“我就说没事也不找我……”，他说着声音低了下来：“不过有事找我也就很好了。”

        祝岩让江与进家等他一会，他家也是平房，装修简陋，不过比江与家宽敞得多。祝岩妈在他小时候就和别人跑了，他爸跑去外面做活计，所以家里只有他。

        祝岩在外面洗漱，江与就在里面等，一个头发散乱睡眼惺忪的年轻女人打开祝岩的房间，走出来看见江与吓一跳：“你是谁？”

        女人只穿了一件白色吊带，那两颗小米粒都很明显，江与移开眼：“我来找祝岩的。”

        祝岩正巧从外面进来，说：“小叶，阿与是我的好朋友。”

        小叶没想到祝岩还有那么一个干净斯文的朋友，她忍不住多打量了两下，还挺好看。祝岩见她一直看着江与，身上又有春光，于是说：“你不冷吗？”

        小叶回过神：“冷啊，我出来是和你说回来帮我买点零食。”

        “行，你进去吧。”

        她进去后江与说：“你女朋友？”

        祝岩是个老实人，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对，送货的时候认识的，你呢？谈对象了吗？”他问着又说：“你瞧我，都忘了这回事，你在读书怎么谈对象。”

        但江与说：“谈了。”

        “谈了？是哪里人？”

        “滨河的。”

        “还是城市里的！人挺好的吧？”

        江与说：“没什么好不好，随便谈的。”

        祝岩收拾好，把他的摩托车推出来，对江与笑：“要不你来开？”

        江与说：“你开吧，开车冻手。”

        祝岩“嘿”了一声：“你这人……我不开了，你开去。”江与没说什么坐前面去了，祝岩乐呵呵地去后座坐，把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

        江与双手握着手把，发动机的噪声中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前路不停被飞速掠过变成了以前路，他听见祝岩在后边说：“你好久没开了吧？有点生疏了。”他的声音浑厚有力，透过迅疾的风传过来，仿佛能抵挡一切风沙。

        江与说：“我只开过你的。”

        江与声音小祝岩没听到，他问：“你大声点，我听不清。”

        江与还是之前的音量：“听不到算了。”祝岩听见他在那说话，但还是听不清，有些着急音量又放大：“你大声一点！”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一放大江与被吼得一激灵，耳朵也痛，没注意前边的石子，车子抖了一下。

        祝岩又拍他，还是那样的大嗓门：“我说你生疏了吧？”

        江与把车停下，把手套脱给他：“换你开。”

        祝岩接过手套，开玩笑地说：“我说你不中用，这半个小时的路还没开到一半就熄火了。”

        换祝岩开，江与在后面坐着，看了看旁边，又看向前面，见祝岩的耳朵被冻红了。他人长的壮实，偏生了一副秀气的小耳朵，因为肤色黑，被冻红后就成了黑红，熟烂了一样。

        江与身子向前伸，嘴凑到他耳朵边说话：“你女朋友做什么？”他声音不大，但这样祝岩能听到。

        “前段时间在超市做，对了，就是在殷荨家那超市，后面和殷荨她妈吵了两句嘴就没干了。”

        “什么时候？”

        “就两个多月前。”

        “没再找活吗？”

        祝岩说话声音低了点：“活也………不太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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